楊秋煙心中慌亂起來,她完全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給謝長澤下藥、與謝長澤生米煮成熟飯……這一步步都在楊秋煙的計劃中。


    可她沒想到的是,謝長澤昨夜竟將她當成了別的女人!


    霎時間,楊秋煙流下了屈辱的淚水。


    她承認自己心中有些小算計、用了一些小手段。可她對謝長澤的心都是真的!


    她上輩子就極為仰慕高高在上的謝長澤,這輩子得償所願,楊秋煙昨夜在床榻上,滿心都隻有謝長澤一人……


    可那時,謝長澤卻不知道床榻上的人是她!


    楊秋煙略一思忖,便明白謝長澤昨夜將自己當作了誰。


    她恨得咬緊牙關!


    雲貴妃那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在大婚之夜被謝琰從喜堂上搶走,但凡要點臉麵,就該羞憤去死……


    她不僅沒有去死,還在宮中當起了寵妃,日子別提有多滋潤了。


    這麽不要臉的女人,謝長澤竟然不恨她,還忘不了她!


    楊秋煙裝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眼淚掉個不停,看起來極為淒楚可憐。


    可她心中所想,卻和麵上顯露出來的完全不同。


    她在心中一遍遍詛咒雲姒去死,想到上輩子謝長澤登基為帝後,雲姒和謝琰都悲慘死去,方能消解些許對雲姒的恨意。


    雲姒現在當貴妃又有什麽用?


    謝長澤現在忘不了雲姒又如何?


    日後,雲姒會悲慘死去,而她,會成為皇後!


    可楊秋煙沒想到的是,她與謝長澤生米煮成熟飯後,謝長澤竟然不想娶她為妻!


    謝長澤看著哭泣不停的楊秋煙,語氣不耐煩:“不要哭了,我會納你為妾。”


    楊秋煙傻了。


    她瞄準的位置,是謝長澤的正妻。


    隻有如今當上謝長澤的正妻,等謝長澤登基為帝後她才能順理成章地當上皇後。


    若是如今隻能當上一個小妾,等謝長澤登基後,她就不一定能封到什麽位份了。


    封她為四夫人,楊秋煙都不甘心,自然更無法接受封她為位份更低的美人、良人……


    她對謝長澤癡心一片,還能“預知未來”,給他如此大的助力!


    為何謝長澤還是對雲姒念念不忘,對她無動於衷?


    楊秋煙壓下心中滔天的恨意,裝出一副柔順模樣:“妾全憑小郡王做主……”


    然而楊秋煙心中所想卻截然不同。


    一個妾怎麽夠?


    她在謝長澤麵前定然不能表現出自己的貪心,且等她迴家之後和姨娘一起慢慢籌謀,憑她“肚子裏的孩子”,定要為自己謀到一個正妻之位!


    .


    相隔不到十裏,謝長澤與楊秋煙互相算計,謝琰與雲姒之間其樂融融。


    這一路走來,雲姒親眼看到了淮水兩岸的百姓安居樂業,看到遭過雪災的百姓恢複生機……


    夢中的疫情,因為治災得當,根本沒有發生。


    仿佛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從雲姒的心口移開了,她感覺前所未有的輕鬆舒暢!


    雲姒含笑看向謝琰:“打道迴宮嗎?”


    謝琰搖頭:“不遠處有一片湖,景色極美。既然已經到了這裏,不如去看看?”


    雲姒此時心情舒暢,做什麽都開心。聽到謝琰這麽說,便點頭應下:“那就去看看!”


    她沒想到,謝琰說的“不遠處”,竟然又趕了兩天的路,還是崎嶇難走的道路。


    坐車顛簸,騎馬也好不到哪裏去,雲姒有些後悔答應謝琰去看湖了……


    她這趟出巡心願已了,立刻思念起宮中柔軟的床榻和舒適的溫泉浴池,可謂歸心似箭。


    不過趕了兩天路後,雲姒望到遠處的青山和湛藍的湖水,頓時覺得這一趟來值了!


    她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湖泊!


    遠處的湖極大、極深,湖水是澄澈的藍色,背後是延綿的青山,合在一起仿佛一幅水墨畫。


    不,比雲姒見過的最美的水墨畫,都更要美。


    雲姒看著這樣的美景,一下也舍不得眨眼睛。


    車隊離湖越近,湖便顯得越大。


    雲姒一直焦急地向前看,不敢想象等她走到湖邊之後,看到的湖有多大。


    在自然的鬼斧神工麵前,京城中任何一個宅院裏挖出來的湖,都根本不值一提。


    謝琰看出雲姒的迫不及待,笑著摸了摸踏雪的脖子:“踏雪,讓雲姒上來好不好?”


    踏雪竟能聽得懂謝琰的話,大大的眼睛看了雲姒一眼。


    謝琰看到踏雪的反應,就知道它同意了。


    謝琰讓雲姒上馬,雲姒坐在前頭,謝琰坐在後頭。


    謝琰雙臂將雲姒攬在懷裏,踏雪跑起來,越跑越快。


    一隊侍衛輕裝出發,騎馬追隨謝琰與雲姒,後頭載著人和東西的馬車慢慢行駛。


    謝琰在唿唿的風聲中笑道:“看來你那些糖,沒有白喂!”


    馬極喜歡吃甜,它們愛吃各種甜甜的果子,糖更是難得的美味。


    雲姒喜歡馬,便投其所好,隔三岔五喂烏雲吃糖,連著踏雪也一起喂。


    雲姒喜歡烏雲,是因為這是她的馬,她擁有的第一匹馬!在她心中的地位自然不同。


    雲姒喜歡踏雪,則是因為踏雪實在太漂亮了。站立時美的像一幅畫的身姿與線條,跑起來風馳電掣一般的速度……實在是讓她心醉。


    此時,踏雪載著兩個人,依舊跑得很快。雲姒斜靠在謝琰懷裏,看到蔚藍色的湖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湖邊有許多野花,還有一片片的桃樹,粉色的桃花正開得燦爛。


    這一片野桃樹林,雖然不像京中的桃花林那樣,每一棵樹都被精心修剪過枝條,但是別有一種肆意生長的美。


    雲姒看得如癡如醉。


    在湖邊飲水的動物,比淮水邊上更多。雲姒看到了各種各樣的水鳥,有大有小、有黑有白,有的在水中優雅地遊,有個一個猛子紮進水裏捉魚。


    突然,一陣輕快的馬蹄聲響起。


    雲姒看到一匹駿馬從遠處飛馳而來。


    淺金的顏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比雲姒見過的最美的綢緞還要美。


    雲姒下意識地屏住唿吸,輕聲道:“湖邊還有如此駿逸的野馬?”


    謝琰笑道:“你試著叫它一聲,看看它會不會過來?”


    “若是過來了,你就把它帶迴宮,當作是這片湖給你的生辰禮。”


    雲姒聽到謝琰的話,驀然心動。


    她收到過許多人送的生辰禮,可是“這片湖給她的生辰禮”,聽起來是如此的美妙動人。


    雲姒學著謝琰的樣子,朝著駿馬的方向吹了一個口哨。


    駿馬竟然真的加快速度,朝著她飛馳而來!


    雲姒突然緊張起來,那是沒經人馴過的野馬,若是徑直朝著她和謝琰衝過來,撞到他們該怎麽辦?


    然而這匹馬跑到近處,竟然漸漸放慢了速度,慢慢地跑到了雲姒的麵前。


    雲姒看著踩著小碎步的駿馬,欣賞著它淺金色的毛下,因為奔跑而泛出的粉色……


    突然,雲姒驚唿出聲:“汗血寶馬?”


    這匹馬皮膚上泛起的粉色,就是汗血寶馬的最好證明!


    湖邊的野馬,竟然是一匹汗血寶馬?


    雲姒懵了,她看一眼麵前的駿馬,又看一眼身下的踏雪。


    兩匹馬除了顏色不同,一匹銀白、一匹淺金,餘下各處都相似極了。


    “這裏怎麽會有汗血寶馬……”雲姒疑惑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猛地迴頭,看向謝琰。


    謝琰含笑的眼神正正好地撞進她的眼中。


    這哪裏是這片湖送給她的生辰禮?


    分明是謝琰送給她的生辰禮!


    雲姒大著膽子說道:“陛下什麽時候改名字了?”


    “不叫謝琰,改叫謝湖了。”


    .


    雲姒當真沒想到,謝琰會送她一匹汗血寶馬作為生辰禮。


    她得知陛下帶著徐靈雁一起出宮,是為了在她生辰當日,如同往年那般,讓好友都圍繞在她身邊……雲姒以為這趟出巡便是她的生辰禮了。


    這次出巡,雖然路上難免奔波辛苦,可一路上見到的景色、聽聞的風土人情……也是雲姒人生前十七年從不曾經曆過的!


    這一趟出巡作為她的生辰禮,對雲姒來說,勝過任何奇珍異寶!


    雲姒沒想到,陛下竟然還送給她一匹汗血寶馬,作為她的生辰禮。


    “陛下何時生出這個念頭?”雲姒好奇道。


    不必謝琰迴答,雲姒自己便猜到了。


    “在您看到我喜歡踏雪之後?”雲姒自問自答。


    謝琰含笑點頭。


    雲姒:“我雖喜歡,可這樣的寶馬送給我,有些委屈了它。”


    雲姒覺得這樣的寶馬合該日日奔馳在遼闊的天地間。


    謝琰:“寶馬配美人。若是貴妃都委屈了寶馬,天下間便沒有配得上這寶馬的人了。”


    雲姒猝不及防聽到這樣的誇讚,臉紅了。


    雲姒紅著臉解釋道:“我是覺得……”


    謝琰打斷她:“倘若你是一匹馬,你更願意做將軍的馬、信使的馬,還是貴妃的馬?”


    雲姒認真想了想,將軍的馬要上戰場,刀劍無情,訓練有素的戰馬也會受驚,甚至死傷。


    信使的馬要不分晝夜地疾馳,跑得慢了就要挨鞭子。


    如果她是一匹馬,還真想做貴妃的馬,每日圍著皇宮跑一跑,等貴妃出宮時帶著她在天地間疾馳。


    謝琰看到雲姒的神色,就知道她想明白了。


    “寶馬上戰場、去送信,不過是對人好。”


    “人可沒有問過,它們是不是覺得好。”


    雖然雲姒知道謝琰是在安慰她,但雲姒的確心安理得了許多。


    謝琰又說道:“你若是覺得它圍著皇宮跑跑太委屈,朕以後多帶你出宮。”


    “你想一想,給它取個什麽名字?”謝琰問道。


    雲姒脫口而出:“碎金!”


    她見到這匹馬的第一眼,心中就冒出了這個名字。


    這匹馬背著光,朝著雲姒跑來,陽光在它飄逸的鬃毛上勾勒出一圈金邊,奔跑時渾身泛著粼粼金光,仿佛灑滿了碎金。


    謝琰對雲姒取的名字很是滿意,他點點頭:“碎金,踏雪,貴妃的馬與朕的馬,聽起來便像是一對兒。”


    雲姒壓根沒想到這裏,聽謝琰這麽說,兩匹馬的名字是很相配。


    可她想不明白這又有什麽可高興的?宮人們的名字不都是一批批、一對對的?


    自幼陪著雲姒長大的金茗、銀針、白毫、綠芽,她們的名字也都能湊成對。


    不過雲姒隻敢在心中想,不敢對謝琰提。


    她怕謝琰一抽風,給長樂宮和流雲殿的宮人們改名,將宮人們的名字都湊成一對對……


    雲姒不理會謝琰,專心和碎金互相認識。


    “碎金。”雲姒輕聲叫著名字,掌心放了一塊糖,托著糖慢慢湊近碎金的嘴邊。


    一直照顧這匹馬的宦者,站在不遠處,緊張地看著這一幕,準備著若是碎金做出任何不妥的舉動,立刻上前將碎金牽遠。


    然後他看到碎金警惕地將頭湊過去,聞了半天,先聞雲姒的手、再聞糖塊……


    然後伸出舌頭,將糖塊舔到嘴裏。


    吃完一塊糖,碎金將頭靠過來,朝著雲姒要下一塊。


    雲姒笑了。


    宦者看到貴妃笑了,悄悄地鬆了一口氣。看來貴妃和馬相處還是有一套的,不必他擔心。


    雲姒並不著急去騎碎金。


    越好的馬,往往都越有驕傲的脾性。在雲姒摸清碎金的脾性,讓碎金認她為主之前,貿然騎上去會很危險。


    左右碎金已經是她的馬了,雲姒一點也不著急。


    她牽著碎金慢慢的走,和碎金說話,給碎金梳毛……


    謝琰的目光一直落在雲姒身上,對貓也是,對馬也是,雲姒對它們都比對人溫柔。


    雲姒迴過頭,看到謝琰的目光,忍不住笑了:“你這是什麽眼神?”


    謝琰對著一匹馬,也能吃醋?


    謝琰確實吃醋了,他低聲道:“你都不曾給朕這樣梳過毛……”


    “不是,梳過頭發。”


    雲姒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


    她想不明白,堂堂天子,為何將自己與一匹馬相比。


    雲姒笑著說道:“碎金給我騎,陛下也不給我騎啊?”


    謝琰湊到雲姒的耳邊,聲音低啞:“貴妃若是想……朕也願意給你騎。”


    雲姒愣了一下,才明白謝琰說的是什麽意思。


    蹭的一下,她的臉紅透了,勝過天邊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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