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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欸……這可真是……


    “這是遠月的意思嗎?”


    “不,隻是我個人的意思。”她的眼睫微微下垂,撩幾下又很快眨上去,“我是以私人的身份來到這裏請求安戈列君的幫助的。並不是學校的意思。”


    私人身份啊……


    “我可以問問為什麽來找我嗎?據我所知遠月的老師並不稀缺吧?而且以麻美小姐的人脈,邀請別人應該很輕易才是,怎麽會找上我來呢?”


    確實,遠月的老師其實並不稀缺,就算稀缺,在外邊邀請,以鈴木的人脈,也能邀請到很多的人。


    ——但對方為什麽沒有呢?


    說實話,雖然兩個人相識幾年,但關係也沒有那麽親密,起碼沒有親密到能夠為了幫對方,而關掉店鋪一段時間的地步。


    安戈列與鈴木麻美雖然是舊識,但畢竟一個是法國人,一個是日本人。相契合的地方在於對海鮮和魚的追求,精益求精,一絲不苟的匠人精神,但仔細談下來兩人也有分歧。


    法餐和懷石日料本身就是不同的東西。日料追逐旬季,追求食材本味,力求創造出一期一會的邂逅感,法餐就算再怎麽追求食材本味,也不可能和日本一樣,用清蒸或者魚生來表達。


    這又是在京都,懷石文化的大本營,鈴木老師本身也是懷石派,教導學生於情於理都該去拜訪那些料亭才是。


    “因為這迴考核的專題是[海鮮]——”


    隨著最終答案的吐出,餐廳的氣氛有些凝結,隨即又變得流動起來。


    海鮮啊……


    主廚低低地笑起來,白色的發隨著震動微微顫抖起來,“難怪……難怪……你會來找我。說實話,我一開始還以為是教學生法餐呢。”


    “因為知道主廚您很擅長海鮮料理,處理魚的手法確實平生罕見,於是想讓新一輩的學生們也見識一下。”


    “新一輩的學生麽?好像很有趣的樣子……我好像都沒有教過遠月的學生啊……哦,不,之前高三的學生有到我的店裏來過。”


    “確實很有天賦呢,遠月新生代的小家夥,雖然還很稚嫩但是已經可以看到裏邊閃閃發光的內裏了……感覺稍不努力的話,就要被超過了一樣……真是大危機啊。”主廚感慨道。


    鈴木麻美當然沒有把安戈列主廚的這番話當真,遠月的學生有天賦是真的,但是想要爬到他們這樣的高度,說實話,優秀的畢業生中也鮮少人能夠做到。


    不過是作為前輩帶著欣賞的包容眼光去看待後輩罷了。自然會說出鼓勵的話語。


    “不知道這迴的教學模式是怎麽樣的呢?還是把學生放進店裏,在職業廚房裏獲得新的磨礪嗎?二年級的學生……感覺和三年級比起來……會差得有點遠呢……要是被分配過來的學生不夠出色,我可是會毫不留情地把他們退還迴去的哦!”


    沒問題!和服女人剛想這麽應下,突然意識到一個很大的問題。


    “等等!安戈列主廚……”鈴木麻美突然意識到了自己先前的錯誤,“這迴帶的二年級的小朋友,並不是高中部的二年級……而是國中部的二年級!”她硬著頭皮說道。


    什,什麽?!


    主廚海藍色的眸子微微睜大。


    “等等,我記得麻美小姐應該一直在遠月帶高中部才對……”


    “是那樣沒錯,幾年以前我就沒有再帶過國中部的學生了……”


    “那麽這迴……”


    “這迴是因為一些其他的因素……”和服女人歎了一口氣,“因為一些原因我答應了學校這迴國中部的考核,但其實我也是第一次帶這個年紀的學生……”


    一切也都是在摸索著過河,她實在沒有麵對這個年齡學生的經驗,按照她的想法應該直接跟店學習,淘汰率自然也不會像現在一樣溫柔。


    一個常年負責高三考核的老師,你讓她現在把難度降到初二,你說她心裏有沒有一點逼數?


    本身這種事根本沒必要請外援,遠月講師的水平足夠教國二生了,但是鈴木麻美非嫌太簡單沒有意義,不僅要聯係擅長此道的專業人士,還都聯係得是名廚。


    遠月眾:……雖然是一次很棒的機會,但總有種用牛刀殺雞的感覺……


    噫,害怕害怕!


    “雖然說國二生差距有些大,但是其中還是有優秀的學生的……”鈴木麻美緩聲說道,不知道為何就想起了那個今年自己曾經主考的考生。


    48期補錄除他外無一人通過,然而就是在那種情況下,那個新生的料理,是真的打動到她了。


    非常純粹,虔誠的,對料理的執念。帶著對美食的貪念。


    她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在學校裏也經常以嚴苛出名,但同樣的,遇見好苗子也會毫不吝嗇地欣賞。


    而那天的情況確實有點出乎意料,那天原本考核的考官有事,拜托她代替考核,結果遇上一個腦殼裏進了八斤水的傻逼,自大狂妄還不尊師重道,出言就是頂撞,還沾沾自喜……


    這尼瑪能忍?


    自從成為學校的大魔王以來,有多長時間沒有學生敢對她這麽講話了?


    鈴木麻美一氣之下,考核難度拔高到一個相當能通過的高度。


    ——雖然她覺得那個難度才勉勉強強——但遠月和考生們顯然不那麽想的,你拿優質高中生的標準來考核國中生?理所當然的,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一個人通過考核,全員慘敗,據說那天去考核的考生都被鈴木麻美蒙上了一層深厚的陰影。


    然而就在鈴木麻美覺得這一切都要結束了的時候,一個紅發男生突然做出了令她驚豔的料理。


    那是一個五官稚嫩,平平無奇的男生,講道理全身上下沒有什麽特別讓人記得住的地方,唯一特殊的……大概是,特別窮?


    從衣服到打扮就可以看得出來,鶴立雞群,在一群富貴人家的孩子裏顯得特別質樸。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小地方出來的男生,做出的料理卻達到了十傑候補的水準。怎麽說,其實到這種地步,其實鈴木麻美也不會特別動容……十傑候補什麽水準?大概是高中部二年級普通水平,又或者最底層的高三生的水平。


    雖然這個年紀這種水平足夠令人驚豔,但是鈴木麻美是誰?在遠月學院任教幾十年,當了那麽多年的教導主任,什麽天才學生沒見過?


    就她自己收的關門弟子,羽柴守,就天賦非凡,不然也不可能在被收為弟子後,學習一陣子又轉為關門弟子——


    不可否認當初是羽柴財團用了人情讓她收下的,但是對方的天賦也足夠牛逼,十九歲就已經能把幾家之長試著融合,開創出屬於自己的道路。雖然少年時期不在遠月讀書,但在同等年紀下,去遠月拿個十傑前三還是沒有問題的。


    在這種情況下幸平創真的實力其實沒有給她特別大的震撼,雖然有點小驚訝吧,但是她嚐到了他的熱情。


    紅發男生的廚心已經初步開發,還是雙重廚心!鈴木麻美有許微的震驚。這個年紀不要說有兩種廚心,就是隻有一種,都已經笑傲同齡人了!


    但她確確實實在幸平創真的料理中吃出了兩種味道。一種是溫馨的守護,一種,是熾熱的,對美食的熱枕。


    那種願意在美食的荒原上奔跑的貪念,對料理最初的虔誠,她全部,都收到了。


    “幸平……嗎?”


    她看到了少年衣服上的印字,記憶中卻怎麽也搜索不到相關信息,究竟是哪裏出來的人呢?怎樣的家庭才能教導出如此優秀的學生?


    “鈴木主任,這迴的上半學年第一次考核……帶國中部的學生可以嗎?您要去京都辦事的話,帶國中的學生會比較方便一點……其他老師也可以輔助您……”


    “嗯,我知道了……”手指翻過資料,鈴木麻美按了按眼眶。不可否認她接下國中部的考察研修,確實有方便辦事的意思,但是在國中三年級和國中二年級間,不知怎麽的她就想道路她補錄考的少年。


    幸平創真……是吧?他好像插入的就是二年級來著?


    其實選國中二年級和國中三年級並沒有什麽差,都還是小鬼頭……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選了二年級——


    “真是難得呢,能得到麻美小姐的讚譽,是看到優秀的鑽石了嗎?”


    “鑽石當不上,但是已經擦出飄窗的原石,倒是有一個呢……”


    “你是希望把他送到我店裏來?”


    “不……”她是希望安戈列主廚的店裏可以多收幾個。女人張口,卻在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下張不了嘴。


    當初高三的學生被送入伯納丁餐廳試煉的也不過十五個,若非遠月的麵子,十五個都送不進去。


    何況說實在國中生的數量有些超出她的預計……當年帶高中部的時候,高二高三不過幾百人,哪裏像現在……


    都快兩千了……


    真是腦闊疼。


    “是我想差了……”鈴木麻美歎氣,“安戈列君就當方才沒有聽見吧。”


    “我能理解你想要曆練學生的心情,”主廚聳了聳肩膀,“但是他們還太弱小。”


    “是的,太弱小。”


    最後一道魚是鱸魚料理,出乎意料地走了中華的路子,卻又和西式結合在一起。


    鱸魚的皮被烤得卜脆,鱗當然全除幹淨,咬起來酥口,但魚肉又是那樣鮮滑,果凍一樣,哧溜一下落入胃裏。底下墊了蔥,薑還要豆豉,翠色切成細段的香蔥,被醬汁染得蔥嫩黃往焦褐色,黑色的豆豉香氣逼人,靜靜地在魚肉下邊躺著。


    小饅頭炸到酥黃,又配鮮肉醬,那是手工現炒出來的肉醬,自己做的調味,和碟中的海鮮醬一般,都是西式的調味。


    “基於理性的精密烹飪讓每一道海鮮都變得深刻……好像坐在一個漂浮的海島上,微鹹的風拂過發髻,陽光穿透手指,四周都是茫茫的海洋……”


    他們沒有再教學的事情重新提起,開始談起其他的事情。


    “所以你的徒弟現在在東京?”安戈列主廚給麻美小姐呈上了菠蘿油奶油蛋糕。香甜的菠蘿味蛋糕被烤的焦黃,配上碎碎的杏仁,咬下去有種幸福迸濺的美妙感。


    純白的冰激淩雪葩巧巧地堆在蛋糕頂部,菠蘿的酸和可可的甜融合得相當自然。


    內餡裏加入了魚肉鬆,自己炒出來的肉鬆酥軟蓬鬆,鹹香可口,一入到嘴裏就瞬間化開。


    “是的,拜托他負責東京的站點。”鈴木麻美點頭,雖然才十九歲,但她這個小徒弟的能力很強,“他背後靠著羽柴財團,讓他們和拍賣場直接溝通也更方便一些。”


    “東京的金槍魚拍賣嗎?啊,還真是有趣啊……這種事確實是羽柴家的小公子出麵會比較靠譜呢……財團根結盤繞,在東京也比較說得上話。”


    “是的,預定的線路是鳥取→廣島→東京→京都,京都這裏我還要聯係其他的舊友,看看能不能讓他們學習……”


    “你還沒放棄這種想法啊……”


    “抱歉,雖然比較艱難,但總要試一試。我們身為老師,就應當為學生爭取一個較好的學習機會。”


    “我還不知道你?肯定會刷下來很多人吧?雖然是一個開光的好機會,但也容易磨掉棱角。”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廚師的路上就是這麽殘酷,一旦挺不過去,就沒有然後了。每個人關鍵就那麽幾個轉折點,嗲一旦錯過,就不會複還。想要崛起,就要抓住機會。如果機會送到你麵前,你卻因為實力太菜而被幹下去,那能怪誰呢?”


    “肺腑之言。”安戈列把最後的酥皮冰激淩推到女人麵前,酥皮冰激淩配三文魚,吃完這一道,這一餐就結束了。


    涼涼的冰激淩沁入口腔,帶酥皮的感覺十分微妙。三文魚拿噴槍烤過,肉卻還是紅的,點了炸過的牛蒡,口感十分微妙。


    “多謝款待。”她起身,低頭道謝,從侍者手中接過自己的油紙傘,烏黑的發髻反著橘黃的光。油紙傘上還帶著來時的雨水,純黑的底部,金色的波浪翻湧,扇子和橘櫻起舞,和女人身上的和服是一整套。


    “啊,還在下雨嗎?好像更大了些。”她望著外邊的天色,雨密密綿綿地下著,像是籠罩了全城的銀線,纏繞著纏繞著沒有盡頭。


    “是的,最近日本好多地方都下雨呢……有消息說是刮了台風,台風天氣帶來的影響,但又有點莫名其妙。說起來你的學生們是到鳥取去了吧……海邊試煉小心遇上台風哦。”


    “不,鳥取的試煉已經結束了。”烏黑的眸子倒映出漫天的細雨,“他們現在應該是在廣島。”


    “廣島?”安戈列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廣島在哪兒,“廣島那不也是近海地區嗎?哎呀最近天氣不知道怎麽迴事,看新聞似乎好幾個地方莫名其妙就刮起了台風……[海鮮]主題,看你們的風格應該有去實地參觀吧?不管是下雨還是台風,都太影響了。”


    鈴木麻美的臉上浮出古怪的神色,“唔……應該……不會那麽倒黴吧?”看新聞台風登陸的地方似乎在九州那邊?不會這麽倒黴吧?


    此刻遠在廣島縣的幸平創真:啊嚏!


    ※※※※※※※※※※※※※※※※※※※※


    幸平創真:我似乎有種不詳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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