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風送寒,秋日的樹葉零星地掛在枝頭,搖搖欲墜的影子在風中顯得有些單薄,日光透過湛藍的雲層劃開雪白的雲層直射下來,卻被林立的高樓攔住了去路,隻餘下一片陰影。


    阮昭影拿著那張仇清舟的名片,吩咐陳靖查到了仇清舟的常住別墅,然後買了些食材喜滋滋地踏上了去“釣魚”的路。


    天光傾瀉而下,白日的光與夜晚截然不同,但阮昭影每次都會想起小時候遇見的那個他。


    那次她第一次執行殺手任務,任務失敗後受了傷被他救了,那時候的她年紀小,又是剛剛脫離高強度的訓練環境,所以對於環境的警惕性很高。


    所以不小心將那人的衣服撕扯開,那人的心口那隻飛鳥像是衝破無邊深淵的一陣唿喚,好似要衝破牢籠飛翔在天際,那時她就想,他心裏的天空一定也和今天一樣無邊無際吧。


    第一次見麵,她沒有認出他,所以錯過了驗證的機會。


    今天,希望能夠有所收獲。


    長舟別墅二樓,陽台。


    入目的院子裝飾著古色古香的擺件,假山和灌木相交,攔下噴泉中四濺的水花,仇清舟坐在一張長長的檀木案牘旁的貴妃椅上,案牘上冒著一縷飄起白煙,細看竟是煮沸的茶水要衝破陶瓷蓋的桎梏。


    “仇爺,有人在調查第一生物研究所,是無妄閣的人。”齊嶼彎腰將暗網傳來的消息呈到椅子上的仇清舟麵前,語氣恭敬。


    “無妄閣?”仇清舟半闔著眼,聽到無妄閣的時候愣了下,“我在哪聽過?”


    “聽過?”齊嶼嚴肅的麵容被仇清舟的這句話破解,俊俏的臉上難得帶了些疑惑和不解,無妄閣作為最大的國際殺手組織之一,是近幾年最不好惹的,因為據說無妄閣的新閣主是穩坐殺手榜第一之位好幾年的照影。


    仇清舟沒有再解釋,隻是偏頭思索了一下。


    “將暗網發布的擊殺第一生物研究所的院長的任務撤了,然後留下些破綻,讓他們查,最好將第一生物研究所的那些醃臢事全都找出來,不過記得將暗網的參與隱蔽起來。”


    暗網最初是他建立的用以發布刺殺令懸賞的網絡組織,是各大殺手組織的主要交易之地,而隨著暗網的發展和壯大,近幾年的暗網已經成為了一個規模巨大的信息交易站。


    “另外,第一生物研究所雖然被封鎖了,但背後的人卻絲毫沒有蹤跡,需要繼續查。”


    “是。”齊嶼點頭,微微行禮之後就轉身退了出去。


    仇清舟待齊嶼走遠之後轉身進屋拿了電腦放在膝上,半靠在椅子上,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操作著什麽,仇清舟看著自己追查到的資料愣了好一會兒。


    無妄閣閣主,就是當年接了自己那個擊殺第一生物研究所院長的任務的人。


    思緒迴到多年之前,那時候的仇清舟左右不過十歲,他一出生就沒有父母親人,後來被第一生物研究所的人帶進了研究所,用於基因改造實驗。


    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時光,每天麵對的是手術室刺眼晃眼的白光,以及光影的映照下,一群身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員拿著各種精細的泛著銀光的工具站在自己身旁的情景。


    他不記得當時有沒有麻醉,不記得被抽了多少血,身上被劃開了多少傷口,但每次進到那個亮如白晝的手術室的之後,他都會感覺很疼很悶。


    就像是心髒被一層又一層鐵鏈束縛收緊,大腦偶爾疼到沒有知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那個冰冷的房間的,然後就是被推迴房間,那裏的每一個小孩都是如此。出了手術之後,他們就會讓各種護工來照顧、包紮好身上的傷口,手背有時會吊著水,每幾天循環往複,周而複始。


    那時候的他,仿佛整個世界都是一片白茫茫的,不是地獄不是天堂,而是無,什麽都沒有。


    分明他連痛都快沒有了,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為什麽還不死,但命運好像沒有給他機會,第一生物研究所的院長發現了他驚人的電腦天賦以及,很多作為實驗體的小孩都死了,可他還活著。


    於是,他成為了第一個擁有研究所內自由活動權的實驗體,不過那些人害怕他逃跑給他套上了定位裝置以及手腳環套。


    若不是……發生了那件事,他或許永遠不會產生離開那裏的想法。


    他想遠離這個地方,想迴歸他十歲之前雖然落魄卻自由的生活,即便是流浪街頭也無所謂,所以他建立了暗網,發布了第一條任務,殺掉第一生物研究所的院長。


    於是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進行著,他趁此機會逃出了研究所,卻差點進入另一個深淵——炎幫。


    但一直到現在,那些想要抓到他的人都死了,而他也逐漸下意識迴避過去痛苦的記憶,隻不過每況愈下的身體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他所受的苦難。


    既然自己活不久了,那麽,總要拉著那些人一起死。


    仇清舟目光空茫地盯著窗外湛藍的天空,無邊的天際點綴著幾朵白雲,天邊有幾處鳥兒飛過的蹤跡形成的黑影,所有穿過雲層的光仿佛都爭先恐後地落入仇清舟的眸子。


    但無論有多少光亮,他的眸子始終宛若一片幽暗的深淵,不見天日。


    正在此刻,門鈴聲突然響起,將仇清舟的思緒拉迴現實。


    “齊嶼,是誰?”仇清舟擰眉問道,看了看牆上的掛鍾,中午十二點,這個時候誰會來找他。


    “仇爺,是一位……額……”


    “是我。”阮昭影在齊嶼身旁打斷了他的話,自顧自地對著通話設備另一頭的仇清舟笑道,“幾天不見,漂亮弟弟怎麽不記得我了?”


    “咳咳……”齊嶼聽到阮昭影的稱唿猛然一驚,忍不住猛地咳嗽了幾聲,隨即有些驚恐地看著沉默的電話的另一頭。


    他好似已經能夠想象到主子生氣的樣子了,這個女人膽子真大。


    “……記得,進來吧。”但仇清舟並沒有如同齊嶼想的那樣大發雷霆,而是沉默了片刻之後輕聲地開口,平淡的音調像是忽略了那個別樣的稱唿一樣。


    但熟悉仇清舟的齊嶼卻從那樣平淡的字眼裏感受到了幾分柔和和無奈。


    阮昭影沒管一旁已經驚掉下巴的齊嶼,她提著一大包東西徑直放在客廳沙發的茶幾上,然後抬頭一下就看到了二樓樓梯口的仇清舟。


    男人穿著一身休閑的家居服,純白休閑的襯衫襯得人皮膚越發白皙,容色依舊有些蒼白,卻比之前那兩次都要好多了,眉宇間的病弱之氣更像是細柳一般潤色著精致的麵容。


    “你……怎麽來了?”仇清舟輕聲開口,語氣低弱,卻透著微不可查的驚喜。


    “怎麽,這麽快就忘了我上次說的話了。”阮昭影眉頭微挑,嘴角勾起一抹魅惑十足的笑,“明明上次說好的呀?”


    仇清舟抿了抿唇,迴憶起上次在他的辦公室的時候,阮昭影離開時說的話。


    “謝早了,今天不折騰你,等你下次有空。”


    記憶收攏,仇清舟的目光忽然沉寂下來,上鉤的唇角耷拉下來,輕輕咬著下唇沒說話,看了眼阮昭影放在茶幾上的一大袋蔬菜水果什麽的皺了皺眉。


    “好,你要什麽?齊嶼,給阮小姐倒杯茶。”


    仇清舟穿著灰色的毛絨拖鞋緩緩下樓,請阮昭影坐到客廳的沙發上,然後吩咐呆愣在門口玄關處的齊嶼去給阮昭影泡茶。


    “噢,噢,好的仇爺。”


    阮昭影依言坐到沙發上,仇清舟也坐在沙發的另一邊,相比於阮昭影慵懶散漫的坐姿,仇清舟雙腿並攏,腰背挺直一瞬不瞬地看著阮昭影。


    阮昭影看著他警惕又有些乖巧的坐姿,心頭一陣好笑,目光在他身上轉了轉,帶著微不可察的笑意,這小學生似的坐姿,還怪可愛的,心下頓時生出調戲的欲望。


    “阮小姐?我還是更喜歡聽你叫,姐姐。”阮昭影眼底閃過惡劣的壞笑,唇角輕佻。


    “……阮小姐,你……”仇清舟正欲開口卻被打斷。


    “怎麽,你不是說要什麽都行嗎,現在讓你改個稱唿都不行了麽?”阮昭影的語氣無辜,雙眼水靈靈地看向仇清舟,纖長的睫毛還眨了眨。


    “我……姐姐。”仇清舟似乎想要辯解什麽,但臨到開口卻又改了主意,乖順地叫了一聲,聲音還有些許羞澀和顫抖,柔軟的聲音像是小奶狗微弱的叫聲一般惹人憐愛。


    阮昭影聽得心裏一陣舒服,有些享受地靠在沙發背上,滿意地咂咂嘴。


    “好了,我不逗你,我今天是來蹭飯的,以表禮節,所以我把菜都準備好了。”阮昭影指了指茶幾上一大袋的東西,將袋子遞給了一旁的齊嶼。


    “你要一起吃飯嗎?”


    “這……”齊嶼接過後瞥了眼與平時分外不同的主子,總覺得背後涼颼颼的,直覺告訴他,他不能再在這裏待下去了,“不好意思啊阮小姐,我……我等會有點事,就不留下來吃飯了。”


    說完之後,齊嶼迅速將食材放進廚房,然後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溜走。


    離開別墅之後齊嶼才拍了拍胸脯鬆了口氣,真是嚇死他了,今天的主子太奇怪了,對阮小姐的容忍度達到了他無法想象的地步,但是柔和中卻暗藏著更加危險的氣息。


    阮昭影倒是沒真的想要齊嶼留下來,雖然齊嶼是仇清舟的下屬,但還是有些不方便的,她今天可是來釣魚的,可不能有其他人在場。


    “蹭飯?”仇清舟有些詫異,原本在他的認知裏,若是阮昭影對軍事武器研究局的武器製造感興趣的話,隻要不涉及重型武器的需求,其他的他都可以滿足。


    雖然這樣做意味著背叛,因為軍事武器局明確規定不能以任何形式將任何武器的製作圖紙用以利益交換,除本國軍事核心部隊外,但他相信阮昭影的身份,不會作出不利花國的事情的。


    結果,做了很多的心理準備,甚至還想著怎麽和老師解釋,但卻沒想到,阮昭影提的第一個要求竟然是來蹭飯,有些詼諧又荒謬,但從她嘴裏說出來又很合理。


    “可是……”


    “你不願意?”阮昭影眸色一凝,臉色漸漸沉下來。


    “沒……就是齊嶼走了,我可能……不太會做飯。”麵對驟然嚴肅起來的阮昭影,仇清舟有些慌亂地擺了擺手,似乎說的是什麽難以啟齒的話,說得咬牙切齒的。


    他也不是不會做飯,隻是會一些最簡單的菜式,頂多算能吃的程度。


    他身體不是很好,不能久站,且也聞不了太長時間的油煙味,但他又不放心外麵的廚師,所以一般都是千闕或者齊嶼來給他做飯,而剛剛阮昭影把齊嶼嚇走了。


    “呃……”


    阮昭影嚴肅的表情有些崩裂,眼底閃過一絲尷尬和心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看著仇清舟那一本正經的模樣又覺得很高興,他不會做就她來做,隻要他不是拒絕自己就行。


    “我做得不太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仇清舟抿了抿唇,看著阮昭影尷尬的笑有些不忍,不過是一頓飯而已,其實也不算很難完成。


    如果她的要求真的僅僅隻是這些的話,那倒不是不能滿足,畢竟她救了自己。


    “不介意!”


    阮昭影聽到仇清舟的話立馬迴道,生怕慢了一步他就反悔了,看著仇清舟緩慢起身朝廚房走去的背影彎了彎眉梢,多年不見,漂亮弟弟還是那麽容易心軟。


    不過漂亮弟弟好像真的不記得她了。


    阮昭影想到這裏有些小失望,但很快她又覺得,不記得了正好,第一次見麵她那麽狼狽,甚至還差點傷了他,這些不好的印象忘了也好。


    不妨礙他們再重新認識一場。


    阮昭影百無聊賴地坐在餐桌上,偏頭就能看到在廚房忙碌的仇清舟。


    正如仇清舟所說的,他確實不怎麽會做飯,洗菜和切菜的動作很慢,卻很仔細,無論切什麽似乎都要保證是一樣的大小,整個人動作都慢吞吞的。


    阮昭影看了眼已經過去半個小時的時鍾,再看連一個菜都沒做好的仇清舟,絲毫不急,連開口催促的意思都沒有,隻是靜靜欣賞著男人做飯的側顏,羽毛似的睫毛半蓋住眼睛,男人好看的眸子正專注地盯著自己鍋裏的菜。


    阮昭影撐著下巴滿臉笑意,果然,認真的男人最好看,世人誠不欺我。


    大概一個小時後,仇清舟才終於將做好的菜端上桌,都隻是些比較家常的小菜,其實並不複雜,他動作慢一是不熟練,二是身體原因,他除了在電腦麵前操作鍵盤快,其餘任何需要體力的事情他的動作都很慢。


    “抱歉,久等了。”


    “不久,我也沒多餓,時間正好。”阮昭影接過仇清舟端出來的菜,和他給自己盛的飯,笑眯眯地開始夾菜,一邊說著違心的話,一邊開始迅速填滿自己已經空虛已久的胃。


    仇清舟看她那狼吞虎咽的樣子沒信她嘴裏的瞎話,也沒有打擾她吃飯,隻是靜靜地夾著自己麵前的兩道比較清淡的菜,因為不清楚她的口味,所以他都做了一些,注意到她比較喜歡酸辣口,默默地將口味比較重的幾道菜推到她麵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阮上校低哄病弱小黑蓮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葉落千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葉落千秋並收藏阮上校低哄病弱小黑蓮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