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寨子莊也是一個普通的村莊,在鄉道的邊上,離鄉道二三百米,迎麵一座高五六十米的花崗岩石壁,陡峭光滑。


    村莊的進出口在東側,有一條天然溝渠,溪水在溝渠潺潺流出。溝渠沿上是一條寬三米多石道,隨溝渠緩緩地繞了一個彎,逐漸高起,繞到石壁的後麵去了。


    石壁厚有四、五十米,後麵朝山的部分是懸崖,從中部花崗岩石壁凹進十幾米寬,五六米高,近百米長的天然連廊,頂部凸出一個二十幾米厚的斜坡,成連廊的頂部。


    從東往西,底部是十來層樓高的峭壁,中部是連廊一樣的石道向山上蜿蜒繞去。溪水在此將石壁割出一米寬,近兩米深的凹槽,雨季這裏會形成三十多米高的瀑布,旱季不細看,隻聽溪流嘩嘩啦啦卻不見水。很明顯這是由洪水衝擊自然形成的。


    順著石道往南走三裏多地,便看到柳寨子莊一座座石頭房子石頭院牆的院落,在小溪兩側高低不平的錯落著。村莊不大,一百一十七戶人家,四百六十幾口人,就以半山坡的薄地而生。再往南山勢越發高聳挺拔,樹林茂密,一般都是打獵的采藥的砍柴的山人才進去。


    縣大隊初創時並不在這裏,而是在洋河鎮西北部,那裏山勢平緩,比較富裕,條件要好一些。但鬼子刻意進山圍剿,幾次遭遇戰,縣大隊損失慘重,由高峰時一百六十七人,到現在的二十三人。後來柳寨子莊的黨員柳世斌給縣委書記蔣立濤引薦,縣大隊才遷到柳寨子莊駐紮。這裏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果然,縣大隊轉移到這裏,鬼子又專門圍剿了幾次,既攻不進來,又連一個人都傷不著。於是在兩端的鎮子修了炮樓,意圖把縣大隊困在這裏。


    這裏太窮,飯都吃不上,縣大隊隻是站住腳,快一年了也沒發展,縣委又出事了,更令人絕望。


    這次據消息說省軍區直接委派一個新的縣委書記來,直接到柳寨子莊來,直接針對縣大隊的發展。柳世斌和大隊長趙誌剛是日盼夜盼天天期待。這天,山上的哨位匯報說對麵山上上去一對皇協軍,不一會又匯報說對麵山上下來兩個人,好像是一男一女,男的扛著東西,肯定和皇協軍遭遇了。


    趙誌剛立刻帶領十名戰士,下山去迎接。


    走到半山腰,蘇陽和李梅都看到對麵半山腰裏的村莊,掏出望遠鏡細細觀察了一陣,看到有扛槍的走動,但沒有正式軍服,不敢確認。不過這裏就有一個柳寨子莊,應該沒錯,兩人徑直下了山,拐過一個橫v字彎,上了鄉道,便遠遠看到趙大隊長他們。可相互並不認識,相隔有五百米,都停了下來。


    李梅喊:“你們是柳寨子莊縣大隊的同誌嗎?”


    “是。”趙誌剛還謹慎的問:“你們是從哪來的?”


    李梅說:“我們是受軍區委派到陽城縣來工作的。”


    “是新來的縣委書記。”趙誌剛興奮的說了一聲,領頭向前跑去。可到近前,愣了,其他戰士也是一愣。李梅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蘇陽看上去不到二十歲,省軍區怎麽會派兩個孩子來工作,而且是縣委書記。


    趙誌剛心裏一沉,哇涼哇涼的,可畢竟是老戰士,新來的是縣委書記,軍人的禮節必須有,還是喊了一句:“立正,敬禮!”


    戰士們規規矩矩的列隊、立正、敬禮。雖然他們衣衫襤褸,麵色蠟黃,但還是可看出是訓練有素的正規部隊。


    李梅隻顧激動了,也沒迴禮,伸手去和趙誌剛握手說:“終於見到你們了,你就是大隊長同誌?”


    趙誌剛是個靦腆憨厚的人,李梅這樣和他握手,他更激動加臉紅,說:“趙誌剛。”


    “我叫李梅,這位是蘇陽,是警衛員同誌。”李梅也自我介紹說,接著掏出介紹信,“這是軍區社會部開的介紹信。”


    趙誌剛看了一遍介紹信,又給介紹十名戰士,李梅又與十名戰士一一握手。戰士們都很消瘦,臉色灰暗,衣服補丁疊補丁,帽簷都破的開了花,腳上的鞋都破破爛爛,幾個戰士甚至穿著自己編織的草鞋。蘇陽扛著箱子,沒有和他們握手。他還不習慣這種見麵禮節。


    李梅看著心裏沉甸甸的,問:“地委的同誌來了嗎?”


    趙誌剛忙說:“報告李書記,沒接到地委的同誌要來的消息。”


    李梅說:“那就先迴莊裏等吧。”


    一個戰士接蘇陽的箱子,箱子太重,他估計不足,用力不夠,一下差點連人摔倒,把箱子摔了。


    蘇陽本已放開手,見狀又一把提住箱子,連人拎住了。


    戰士紅著臉說:“裝的什麽東西?這麽重!”


    蘇陽笑著說:“全是鐵疙瘩。”


    戰士們聽到蘇陽是警衛員,便不忌諱,隨意說:“剛才咋看你提著很輕鬆。”


    蘇陽說:“本來就不重。”


    戰士們一個個的來試著提,一隻手提直不起腰來,還說不重。可也沒人再和他強,兩人架著向莊裏走去。


    縣大隊就住在莊公所,在莊子東側,一個相對較大的院子,正麵四間瓦房,一間是莊子辦公接待用的,其它幾間是縣大隊用,兩側各兩間耳房,一間是廚房,其它住著戰士。院子兩側還是空蕩蕩的。


    戰士們在院子列隊,柳世斌在一旁站著,李梅他們進來時,戰士們拍手歡迎,柳世斌拍著手,也是愣了愣,兩個孩子,搞不清狀況,所以沒上前。


    趙誌剛立刻在隊伍前喊:“立正,敬禮!”


    戰士們立刻立正敬禮。


    李梅揮了揮手,說:“好好,同誌們辛苦了。”


    趙誌剛又說:“再次歡迎縣委李書記進駐縣大隊。”


    戰士們又嘩嘩的拍了一陣手。


    李梅說:“好好,解散吧!”


    “解散”趙誌剛喊了一聲,立刻給柳世斌和李梅介紹。


    柳世斌三十一歲了,入黨兩年多,本在縣城一所小學教書,就因為要解決縣大隊的吃住問題,辭職迴的莊裏。他一副文質彬彬的,穿著長衫,與李梅握著手說:“歡迎!歡迎!”


    把李梅迎進屋裏坐下,柳世斌也相對而坐,趙誌剛忙著給李梅倒水。


    李梅說:“蔣書記犧牲的消息你們都知道吧?”


    柳世斌默然的說:“事後半個月,我們才得到消息,同誌們都犧牲了,太不幸了。”


    李梅又不由落淚說:“霍誌奇你認識嗎?”


    柳世斌說:“我是外圍的黨員,對縣委核心人員認識不多,隻是和蔣書記謀過幾次麵。”


    李梅說:“他是打入縣委的軍統特務。”


    “確定嗎?”趙誌剛也坐下說,“我們收到消息說縣委組織裏有特務,要求我們不要主動和縣委的同誌聯係。如果確定,應該把消息給縣委的同誌。”


    李梅說:“確定。這次我迴縣城就和他遇上了,軍區不讓我和縣委的同誌聯係,我本裝作不認識,他和其他兩個特務在一起,把我抓了,還是蘇陽同誌警覺,把軍統陽城情報組給滅了,我還驗了霍誌奇的屍體。你們可以把這個情報傳給縣委的同誌。”


    “報告!”


    “進來。”


    一個戰士進來報告說:“李書記,您的警衛員蘇陽同誌看了我們的夥食,說光吃稀的不行,給了一百個大洋,讓買糧食和肉、雞蛋迴來吃。”


    李梅也不問情況就說:“聽他的安排,去買就行。”


    柳世斌和趙誌剛都疑惑的皺眉,一百塊大洋可不是小數目,應該規劃好慢慢花,經費這麽緊張,一個警衛員一句話就能決定。


    柳世斌說:“李書記……”


    李梅打斷他的話,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關於蘇陽同誌,我解釋幾句。軍區韓部長想把蘇陽留在軍區,蘇陽非要跟我到陽城來。走的時候,曹政委說蘇陽同誌剛參加革命,還不是黨員,就以警衛員身份迴陽城工作。劉司令說的更直接,政治問題聽我的,軍事問題聽蘇陽的,我可以提意見反對,但不能替蘇陽做決定。我們恢複縣委組織必須依托縣大隊,意思很顯然,我在軍事工作上也要聽蘇陽的。”


    柳世斌疑惑不解的問:“蘇陽同誌我看年紀不大,軍區首長就如此重托。”


    李梅說:“我也不明白軍區首長為什麽這麽看重他,但他的本事確實比我大。”


    “兩麵鎮子都有炮樓封鎖,你們怎麽去買糧食?”


    “我們翻山過去。”


    “翻山現在不行,剛過去的皇協軍馬上過來,你們兩人大洋保不住不說,別把小命丟了。”


    “蘇陽。”聽到蘇陽在院裏說話,李梅喊了一聲。


    “到!”蘇陽應了一聲走進來。


    李梅問:“你讓買糧食?”


    “對!”蘇陽說,“一天兩頓飯,一頓幹的一頓稀的,這怎麽行!”


    李梅說:“這裏條件艱苦,就你那兩千大洋,能撐多久。”


    蘇陽說:“當然要想辦法,哪能坐吃山空。”


    李梅說:“我當著你們的麵把話說開。這次來我沒帶經費,軍區首長的架勢就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縣委更沒錢,蔣書記在的時候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我自己也沒錢,這次帶了兩千塊大洋,都是蘇陽私人的錢。他願意把錢給我們做軍費,我們歡迎,並感謝他。但我們要把話說清楚,把事情辦明白。他參加革命沒幾天,以後作為縣大隊主要首長,軍費問題他當然要考慮解決。”


    柳世斌才明白怎麽迴事,說:“出去買糧不行,村裏有些戶還有餘糧,我去買。”


    蘇陽說:“行,村裏人賣多少我們就買多少,價格比市上的高一點,錢你不用考慮。咱們周邊這麽多敵人,養活咱們縣大隊綽綽有餘。”


    “行,這話說得英雄豪氣!”柳世斌伸了伸大拇指,說著出去買糧。


    這時崗哨又來報告,說:“大隊長,對麵山上跑下來一隊偽軍。”


    趙誌剛說:“真讓警衛員同誌說著了。”


    蘇陽說:“不是我說著了,是我把他們排長殺了,他們鬧明白咋迴事,一定會迴來找我。”


    李梅異樣的說:“你不是說他的心髒病犯了嗎?”


    蘇陽笑說:“當兵的,二十幾歲,哪來的心髒病?是我把他心髒割破了。”


    李梅還是皺著眉,說:“我咋沒看到你動手?”


    蘇陽大咧咧的說:“你要看到,他們不都看到了,還怎麽糊弄他們。”


    “就你鬼精!”李梅嗔了一句,說:“現在怎麽辦?”


    蘇陽看著趙大隊長說:“二十幾條槍,能不能一口吃掉?”


    趙誌剛搖頭說:“我們有兩支三八大蓋,三發子彈,五支中正式,平均不到三發子彈,十六支老套筒,多的三發 ,少的隻有一發,還不知道能不能打響。偷襲還行,先撂倒十個八個,再上去和他們拚命。人家槍多子彈多人還多,正麵對抗肯定不行。”


    李梅也認為不行,說:“那他們要打進來呢?”


    趙誌剛信心十足的說:“他們進不來。”


    蘇陽剛來,也沒有強求,說:“那就讓他們再多扛幾天槍吧。”


    縣大隊的哨位在山坡上一個凸出的小山峁上,這裏視野開闊,不僅能看到對麵山上的情況,還能看到鄉道的情況,東西延伸近十裏地。這裏往北地勢漸漸平緩,鄉道以南全是陡峭的山崖石壁。進柳寨子莊的入口有一支槍就能搞定。上次敵人來圍剿,企圖往進衝,死了十幾個,消停了。便用炮轟,什麽小鋼炮、步兵炮、野炮、山炮,都試了,打了大半天,沒打下來。因縣大隊的一個班,在懸崖的連廊裏用石頭壘的工事守著,炮彈落在頂上或溝底,對戰士沒有一點影響。


    蘇陽站在哨位上,用望遠鏡觀察著,十幾個偽軍在倒v字彎處蹲了近半個時辰,又原路走了。他今天剛來,大隊長又沒有信心,否則,這十幾個偽軍隻能是送槍來的。剛才在山上遇到,因為有李梅,怕出意外,不然他就動手了,繳獲二十幾支槍還可給縣大隊一個投名狀。


    洋河鎮看不到,張店子也隻能看到一點,通往張店子的鄉道時隱時現,突然,三個人在一個轉彎處出現,正是朝這邊走來,應該是地委的同誌來了。蘇陽立刻迴駐地,到門口,見六個女的挎著雞蛋籃子,在門口張望。女的有老有小,蘇陽熱情的問:“嬸嬸、姐姐們好!”幾個女的捂嘴捂臉的笑著,顯然不適應蘇陽的問候,一個年紀有四十來歲的說:“大侄子,你也是部隊上的?”


    “是啊。”蘇陽問“你們提著雞蛋做什麽?”


    年紀有四十來歲的說:“我們聽說部隊上的買雞蛋,不曉得還要不要?”


    蘇陽明白了,還擔心買不到,這都送上門來了,忙說:“要,有多少要多少。你們進來,我給你們拿錢。”


    蘇陽和六個女的剛進院子,柳世斌從廚房出來,說:“雞蛋我已經買了。”


    蘇陽說:“多買點,把這幾位的全買了。”


    柳世斌直皺眉,可蘇陽說了,李梅說蘇陽以後就是縣大隊的主要首長,錢還是蘇陽私人的,他也不好違逆,把幾個女的雞蛋又全買了。


    蘇陽迴到屋裏時,李梅正在跟一群戰士們聊天,其實是李梅在給戰士們講國際國內抗日形勢及根據地的情況。


    李梅見蘇陽進來,問:“什麽事?”


    戰士們見蘇陽拿著望遠鏡,要過去,搶著到外麵去看。


    蘇陽說:“剛看到張店子方向過來三個人,還有五六裏地。可能是地委的同誌們來了。”


    李梅立刻站起來說:“我們去迎接一下。”


    來的人果然是地委書記顧振磊和兩個警衛員,打扮成走貨的掌櫃和夥計,從清河縣翻山走小路,躲開張店子鎮,直接到柳寨子莊。李梅他們走出去二裏多地,便與顧書記迎上了。


    還是李梅遠遠的喊話問是不是地委的同誌,又自我介紹,相互放下戒備,才走近了,上前握手問候。


    顧書記看上去四十來歲,慈眉善目的,中等個子,敦實有力,目光掃過每個人都帶著疑問和狡黠,問:“那個是蘇陽?”


    蘇陽近前說:“我是。”


    顧書記上上下下打量了兩遍,才問:“今年多大了?”


    “十八。”


    “哦——”顧書記拖著聲說,他懷疑蘇陽是劉司令員的親戚,又問:“認識劉司令員多久了?”


    李梅接過話說:“八天了吧。”


    “八天?”顧書記不相信的問了一句,又笑著點點頭,說:“好!好!”


    李梅被問得莫名其妙,尷尬的陪著笑了笑。


    蘇陽感覺到了顧書記的猜疑,可畢竟不熟悉,不了解,互不信任,更何況搞地下工作的,疑心重。


    到了駐地,院門口的情景使大家都一愣,竟然有幾十個女的提著雞蛋籃子,站著的蹲著的,圍著大門口。


    顧書記問:“這是咋迴事?”


    蘇陽說:“聽說地委的同誌要來,買了些雞蛋,鄉親們又來賣雞蛋了。”


    顧書記說:“這個時候還能吃起雞蛋?”


    可他們剛進大門,夥房就傳來“哧啦!”一聲,雞蛋液下油鍋的聲音,接著滿院子炒雞蛋香。“還真吃雞蛋。”顧書記說著似乎還不相信,直接到夥房看了,鍋裏正在翻炒的雞蛋有好幾十個,地下還放著兩籃子雞蛋,有幾百個。他拉著李梅進屋把門直接關了。


    柳世斌也把蘇陽拉到一邊,指了指外麵,說:“這咋辦?”


    蘇陽反問:“有多少?”


    柳世斌說:“都買下有上千個。”


    “錢夠不夠?”


    “夠是夠,可買多了一時吃不完,會壞的。”


    “沒事,我們吃不完就送給莊裏每戶兩個,三個也行。全買下。”


    “這……”柳世斌不解的搖搖頭,可沒辦法,還是去買雞蛋。心裏不由琢磨,還給每戶幾個,他們不迴頭又賣給我們?這什麽事……,他不由疑慮,蘇陽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可又想:是省軍區司令、政委看好的人,怎麽可能有問題。他心裏一正自嘲:搞不懂!


    顧書記一進門就問:“你們哪來的經費?”


    李梅拉著凳子讓他坐,說:“蘇陽自己的錢,這次來他帶了兩千個大洋。”


    顧書記也沒客氣,一屁股坐下,又問:“他哪來的錢?”


    李梅也在一旁的凳子坐了,說:“我沒問。”


    顧書記又問:“他家裏很有錢?”


    李梅說:“他家是下十裏村的,普通農民家庭,家裏有四畝坡地,父母還有一個姐姐都被鬼子殺了。”


    “哦!”顧書記沉吟片刻。下十裏村被鬼子滅了村,地委第一時間就得到了報告,他當然知道。蘇陽是農民的兒子,和鬼子有殺父之仇,滅家之恨,在目前對敵鬥爭的形式下,可信任度是拉滿的,錢的來路問題就不那麽重要了。他又問:“他參加革命多久了?”


    “八天。”李梅又補充說:“就哪天曹書記宣布他正式參加革命,就八天。”


    “他是怎麽參加革命的?”


    李梅把她們認識到去根據地的情況詳細的敘述了一遍,說:“蘇陽絕對可靠,再說這次對我們審查,把我們祖宗八代都扒拉了一遍,您就放心好了。”


    “能放心嗎?”顧書記又說:“在政治上沒問題,不等於其它也沒問題。你看看你們,就有兩千大洋就嘚瑟,就敢吃炒雞蛋,半月二十不就垮了?!你是縣委書記,也不約束。我說劉司令員不靠譜,曹書記咋也不靠譜。這讓我咋宣布你們的任命。”


    李梅沒持過家,對錢和過日子沒心思,又對蘇陽完全轉變了看法。蘇陽安排買雞蛋,她隻是提了個醒,並沒深究,顧書記這樣說,她才有點心慌,忙解釋說:“蘇陽敢這麽做就一定心裏有數。他也說了,這周邊這麽多敵人,養活我們縣大隊綽綽有餘。”


    “這倒有點氣魄。”顧書記迴頭又說,“光說沒練,咋知道行不行?”


    李梅極力維護蘇陽,又說:“陽城鬼子司令官酒井村樹就是他殺的。”


    顧書記說:“這個我聽說了,可畢竟沒有確鑿證據。如果真是他殺的,他的錢就有解釋了,而且還把錢用在革命事業上,這一點我佩服他。”


    李梅想了一下,又說:“顧書記,有個情況我還沒來得及給你報告。”


    顧書記說:“什麽事?”


    李梅說:“這次陽城縣委出事,蘇陽根據一個字的寫法判斷,陽城大車店老板是軍統的,軍統把消息報告給了鬼子,造成陽城縣委的這次災難。這次迴來,韓部長讓我別和縣委的同誌接觸,懷疑縣委組織內有軍統特務。我可巧就在西關大街郵局門口遇到縣委的霍誌奇,我想裝作不認識躲開他。他卻堵住我。我覺得不對,想掏槍,結果晚了,他和另外兩個特務把我抓了。”


    “什麽?”顧書記吃驚的看著李梅,讓敵特抓了又迴來的,組織上是要嚴格審查的,李梅真要有這個問題,這縣委書記還能當麽?今天他肯定不能宣布。他又問:“什麽時候的事?”


    李梅倒輕鬆的說:“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顧書記異樣的又問:“那你怎麽脫身的?”


    “也怨我。”李梅有點焦躁的踱了幾步又說:“出門的時候蘇陽要跟著,我心情不好,還給他發脾氣,不讓他跟著。後來他還是跟來了,我被抓的時候他看到了。”


    顧書記追問:“那後來呢?”


    “後來我被押到一個地下密室,過了不到十分鍾,他就把軍統的人殺了,還有一個綁在地下室了。”李梅說蘇陽殺人好像很隨意似的,“領我出來時,他指著一具屍體說,這個就是打入縣委的特務,問我認不認識。當時天黑,我蹲下身一看,就是霍誌奇。”


    顧書記又問:“軍統有多少人?”


    李梅說:“不清楚,我沒一個一個數,當時就急著離開現場了。蘇陽把我送迴家,又返迴去和他們算賬,又殺了一次,誰知道他殺了多少。這隻能問他。”


    顧書記沒再追問,消化著李梅說的這件事,都太年輕,可以想象女孩子鬧脾氣,把氣往蘇陽身上撒,蘇陽卻沒受影響,還是跟著她,化解了她的危機,把特務全殺了。遇事頭腦冷靜,處事狠辣,這小子的確有些本事,難怪首長親自任命他。


    李梅又說:“剛才我們來這裏,就在對麵山上被一個排的皇協軍給圍了。”


    “什麽?”顧書記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迴過神來,又聽到李梅的話,更吃驚地說:“你、你們怎麽脫身的?”


    李梅說:“我們沒敢走鎮子,聽一個大爺的話,就翻對麵的山梁,剛要過山梁,就迎麵與皇協軍相遇了。皇協軍排長要搜我們行李,蘇陽就把他給殺了,糊弄說皇協軍排長得心髒病了,皇協軍就信了,搶了我們的黃包車,急急慌慌到鎮子去看郎中了。可能郎中查到是被人殺了,皇協軍又追過來了。我們已經到莊子了,皇協軍沒敢攻打。你們來時,他們剛走不到一個小時。”


    顧書記也坐不住了,站起來,踱著步,說:“你說的可真有點邪乎。”


    李梅生怕顧書記不宣布任命,她們就沒法工作,立刻爭辯說:“這是真真的剛剛發生的事,有什麽邪乎的?”


    顧書記停住腳步,說:“我問你,他當著你和所有皇協軍的麵,殺了皇協軍排長?”


    李梅直接迴答說:“對啊。”


    顧書記又說:“然後他說皇協軍排長得了心髒病,皇協軍就信了,就搶了你們的黃包車,走了。”


    “對啊。”李梅迴答的肯定,又忽然意識到顧書記懷疑什麽,忙說:“我知道你懷疑我和皇協軍都沒看見蘇陽怎麽殺的人。的確,要都看到蘇陽怎麽殺的人,這戲就演不成了,我們今天能不能到這還是未知數。我們縣委出事那天,特務抓住我,他和他妹妹來救我,當我的麵殺了四個特務,我就沒看見他怎麽殺的,隻看見另一個特務嚇的跪在他麵前直磕頭。”


    顧書記不言語了。殺人於無形的高手隻聽說過。曹書記通知地委來陽城宣布李梅和蘇陽的任命,他就疑慮重重,不知道蘇陽是何方神聖,來一看,竟是個毛孩子,讓他大跌眼鏡。可照李梅說的,這小子的確有點本事。李梅幾次遇險都是他救的,在陽城敵情複雜,沒這麽個人還真不行。起初,他很看好蔣立濤,可後來縣大隊起不來,蔣立濤還犧牲了。他抓不住蘇陽什麽把柄,曹書記的任命肯定的執行。至於吃雞蛋的事可大可小不說,關鍵是錢是蘇陽私人的,給部隊上改善夥食,還是應該表揚的。李梅的事是當場發生的事,蘇陽當場就救出來了,又是主動匯報的,也不存在問題,便說:“罷了罷了,按省首長的要求做。”


    這時,院子裏鬧哄哄的在吃飯,柳世斌和趙誌剛端著烙餅,煮白菜,炒雞蛋進來了。


    顧書記說:“蘇陽呢?讓進來,我們邊吃飯邊開會。”


    李梅把蘇陽喊了進來。


    蘇陽碗裏是玉米粥,裏麵摻了地瓜,平時也這麽吃,隻是今天稠了,每人還有一勺炒雞蛋。


    顧書記說:“咋還吃的不一樣?”


    柳世斌放下飯要出去,轉身說:“就買了幾斤白麵,太少,沒法子大家都吃。”


    顧書記揮手說:“把烙餅端下去,每人扯一塊吃,給我一碗玉米粥。”


    柳世斌無法,隻好把烙餅留下一張,其它端出去分給戰士們,又盛了一碗玉米糊糊端進來。


    大家吃著飯,顧書記說:“我宣布省委的任命,李梅同誌擔任中共陽城縣委書記,同時省軍區要求由蘇陽同誌暫時負責陽城縣大隊的主要工作,職務還是警衛員,幹的好,以後再調整,幹不好那就當個警衛員吧。特別強調,縣組織要依托縣大隊組建。”


    大家都放下飯碗拍手。


    蘇陽早感覺到了顧書記的不信任,再聽這任命的口氣,自然心裏不舒服,故意找茬說:“顧書記,劉司令員可說了,縣大隊沒裝備就問你要。縣大隊吃飯問題我解決。槍不行,又沒子彈,沒衣服沒鞋子穿,你得給解決。”


    顧書記扒拉著碗裏的飯,裝著沒聽清楚,反問說:“你們帶來兩千個大洋?那得給我點經費。”


    大家都被逗笑了。這明顯是耍賴,可大家隻是一笑而過,並不產生歧義,因為都知道共產黨窮,顧書記不可能給裝備。


    顧書記卻認真的說:“把裝大洋的家什拿過來。”


    李梅沒好意思讓蘇陽去提箱子,讓趙誌剛去提了箱子放到桌上打開。大家都圍過來看。顧書記第一眼沒看大洋,而是盯上電台箱子,瞪大眼睛說:“乖乖,這是電台吧。”


    “是。”李梅應了一聲。


    “孫大奎!”顧書記朝外麵喊了一聲,又說:“真是瞌睡來個枕頭,幾個月了,愁得我搞不到電台,這就有了,不虛此行啊!”


    “到!”警衛員孫大奎跑了進來。


    顧書記指著電台箱子說:“把這個鐵家夥背走。”


    孫大奎伸手就把電台箱子提了起來。


    蘇陽著急的說:“顧書記,咱不帶這樣的,這不明搶嗎。”


    顧書記一瞪眼,說:“什麽搶不搶的,一切繳獲要歸公,以後多向李梅學習。”


    蘇陽是真不想給,又爭辯說:“我們縣裏用也是公啊!”


    顧書記說:“你們用?你們有啥用,你給誰發報?誰給你發報?”


    蘇陽說:“你不願意跟我們發報,我們跟劉司令員發報。”


    顧書記嘲諷說:“你拉倒吧,還給劉司令員發報,你得罪劉司令員了,他說了他不管你,還不讓我管你們。你還發報,你找挨罵。”


    其實劉司令員說不許管,原話是你有能力就幫他們一把,沒能力就站一邊看著,別瞎管亂管。抗日隊伍是在不斷發展壯大,但武裝鬥爭還很弱,幾個主力團是拉起來了,但戰鬥力不強,各地方武裝就更差。劉司令員對此不滿意,抓住有能力的人就派到一個地方,以拉隊伍為主,基層組織能力有限,許多人又不善於武裝鬥爭,所以,他生怕基層組織亂管,把善於武裝鬥爭的人夭折了。


    蘇陽故意說:“我們沒處用,我就把它砸了。”


    顧書記立刻瞪眼,說:“你小子要翻天了!這麽貴重的東西,你敢給我砸了?!你知道我們全軍區才有幾部電台?主力團都沒有。”


    李梅忙笑著打圓場說:“我們是沒多大用處,就給地委用吧。”


    顧書記立刻借坡下驢說:“還是李梅有大局觀,以後你們都多向李梅學習。”


    “咯咯咯!”李梅笑著說,“顧書記想要就拿走,別給我戴高帽子。”


    “這可不是戴高帽子。他們就都應該向你學習。特別是蘇陽,小小年紀,跟著李梅多學著點。”顧書記訓了幾句,才看到大洋,說:“經費我就拿二百吧。咱們都窮都不容易。”


    李梅大方的說:“您拿一千吧,我知道地委的同誌都不容易。”


    蘇陽知道李梅就這性格。就如對他們兄妹,兩個叫花子一樣的孩子,她不但不嫌棄,反而把自己的口糧分給他們吃,還省一口多給他吃,這樣善良的情感和寬厚的胸懷,令他臣服。雖然給電台蘇陽不樂意,但李梅開口了,肯定不會駁李梅的麵子。對李梅他也有所防範,自己的底絕不給李梅透露,就這次來帶的經費,李梅隻知道這兩千大洋。


    顧書記嗬嗬的笑著,貪婪的真拿了一千大洋,說了聲謝謝,留他住一晚,他不肯,連夜走了。


    送走顧書記迴到駐地,李梅招唿著開會。她是縣委書記,很快進入角色,特別是她是一個充滿理想和抱負的女子,對工作總有時不我待的緊迫心理。蘇陽在她麵前,始終是一個弟弟的角色,一般不會違逆她,除非發生了危機,至於誰主持工作,他根本不考慮。至於柳世斌和趙誌剛,當然要聽縣委書記的,盡管李梅比他們都小,可畢竟是上級任命的,他們會無條件的執行。


    可四個人剛坐下,開場白還沒說,柳世斌沉著個臉不滿的說:“你們兩個可真能折騰,警衛員同誌讓買糧食雞蛋,光雞蛋買了一千多個,李書記又送人情,顧書記拿二百就拿二百,你又給一千,好像自己是個富翁似的。可就兩千個大洋,一天不到,剩幾百了。本還想著你們來能改善我們的生活狀態,就這樣能折騰幾天,以後的日子還咋過。”他就是為縣大隊在柳寨子莊站住腳,辭了職業迴鄉來的。本來他家在柳寨子莊不是富戶,也是日子過的還可以的,有吃有穿手裏還有閑錢。縣大隊來後,他的收入沒了,還得給縣大隊貼糧貼錢。現在他都快破產了,可還說不出口。所以他把錢看得格外重,格外緊,李梅和蘇陽這樣揮霍,他的心都在滴血。


    蘇陽聽他這樣說,忙從背囊裏又拿出兩萬法幣,放桌上。


    “警衛員同誌!”柳世斌驚得站了起來,那眼神亮的就像夜晚的兩顆星星,拿起兩捆法幣,翻來覆去看著,又一張一張的掰著,說:“哈哈,兩萬,這麽多!”接著又對蘇陽翹起大拇指說:“原來還有後手,佩服佩服啊!”柳世斌這時才真正感覺到蘇陽不但腦子沒問題,而且做事心裏有數,那兩千大洋怕就是他的障眼法,現在又拿出兩萬法幣,包裏肯定還有。他滿心的愁雲嘩的散開了。


    蘇陽卻很平靜的說:“暫時我手裏還有點錢,以後我會想辦法搞軍費的,我還是那句話,我們周邊這麽多強敵,養活我們縣大隊不成問題。”


    李梅故意嗔怪的說:“你還有錢為什麽不給我說?”


    蘇陽笑而不語。


    趙誌剛也看出其中的道道,心直口快的說:“他是怕你都給了顧書記。”


    柳世斌在桌子下踢了趙誌剛一腳。趙誌剛才意識到不該說破,臉騰的通紅。


    “我們要理解上級組織的困難,能多出點力就多出點力。”李梅意味深長的說。她受蔣立濤影響,知道派往一地的主要首長有多艱難,為應對各方麵問題,常是連飯都吃不上。她多給顧書記錢,在她內心絲毫不覺得有錯,同誌們有怨言,她也不覺得愧疚,反而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她又對錢沒概念,看到眼前這麽多錢,隻是驚訝了一下,蘇陽不願透露有多少錢,她也不怪,要是公家的錢,那就要明明白白,私人的錢,那她也不想多問,看著柳世斌把錢收了,說:“好了,不說這些了。咱們研究一下眼下的工作怎麽開展。老柳以前是管縣大隊後勤的,以後還管後勤。需要強調一點:以後錢和帳要分開管,管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把每一分錢都用在該用的地方,特別是以後縣大隊發展壯大了,這很重要。趙大隊長仍然管縣大隊的日常警戒,訓練,活動,有軍事行動要和蘇陽商量,經蘇陽同意。蘇陽負責縣大隊的發展壯大。根據省軍區首長的要求,我們來的目的是盡快拉起一支抗日武裝,這是我們的核心任務,也是蘇陽的主要工作,現在蘇陽先說說。”


    蘇陽也沒猶豫,說:“剛才李書記安排老柳管後勤,我覺得老柳光管後勤還不夠,還要把情報工作管起來。縣城,兩邊的鎮子都得有我們的情報人員,將來隊伍壯大了,周邊有日本人的地方和省城都必須建立情報站。”


    柳世斌皺著眉說:“警衛員同誌這提前布局的想法我讚成。可我本是個教書的,搞情報沒經驗,沒頭緒,怕幹不來。”


    “那你說我們幾個誰有經驗?”李梅嚴肅的說,也不等柳世斌迴答,又說:“該幹的工作就得幹,還沒幹就認慫不行!”


    “是!”柳世斌被訓的有點不自在,但還是應了下來。也的確,這裏就他歲數大,也就他還顯得老道點。需要幹的工作,安排他幹,他也不好再推脫,否則,就不能算個黨員了。


    從李梅的性格態度,不考慮自己能不能幹,隻要組織讓幹,那就去幹,不能還沒幹就畏頭畏尾。所以,她沒給留麵子,直接懟了迴去。


    蘇陽又說:“剛才老柳埋怨買糧和雞蛋多了,我覺得不多,而且還要多買,一是解決眼前吃飯問題,二是我們這個地方敵人進不來,我們也出不去,如果敵人把我們圍幾個月怎麽辦?所以我們必須囤積兩個月以上的糧食,而且不光是我們,莊裏的鄉親也得考慮。”


    趙誌剛沒理解蘇陽的話,同時對蘇陽的身份不夠尊重,一個警衛員,又主持縣大隊主要工作,真有點尷尬,也不好把握,所以,他說話就以自己的想法,直截了當的說:“敵人來圍是有可能,說圍兩個月不可能。”


    蘇陽有自己的想法,立刻迴懟說:“現在不可能,因為我們對他們不構成威脅,等我們壯大了,把他們打疼了,就不是可不可能,而是一定會的。”


    趙誌剛覺得蘇陽這是空想,說大話,一口一個部隊壯大,把敵人打疼了,哪那麽容易。隻是軍區首長對蘇陽看重,為此地委顧書記都親自來一趟,他不好反駁蘇陽的麵子。另外,蘇陽不但有錢,還有電台,的確驚豔亮眼,他得寬容。所以,他再沒反駁蘇陽。他來自軍區一團,原來是排長,作戰英勇,立有二等功一次,三等功兩次,陽城縣大隊成立時,被派來當了大隊長。衝鋒陷陣他是一把好手,對蘇陽這樣想得遠,想的超前,提前布局謀劃,他不理解,覺得不現實。


    蘇陽又說:“看看我們的戰士穿的破破爛爛的,下一步盡快解決戰士們的穿衣穿鞋和被褥問題。我們怎樣才能拉起一支部隊,吃得好,穿戴整齊很重要。等明天,莊裏就有青年羨慕我們,想加入我們了。”


    柳世斌頓悟的說:“警衛員同誌就是高明,剛來就布局,謀劃。現在莊裏有好多人家吃不上飯,這真是一個吸引人加入我們隊伍的好辦法。”


    李梅癡癡的看著蘇陽,不滿的說:“別打岔,讓蘇陽說下去。”


    蘇陽說:“吃得好,穿戴整齊隻是最基本的,根本的還在我們要打幾個漂亮的勝仗,那樣十裏八鄉的有誌青年都會投奔我們。”


    “哈哈哈哈!”趙誌剛終於忍不住笑著說:“警衛員同誌才說到點子上了,能打幾個漂亮的勝仗,我們的問題就都能解決。問題是咋樣才能打幾個漂亮的勝仗?”


    李梅感覺到了趙誌剛對蘇陽的不屑,接話說:“那大隊長以為咋樣才能打幾個漂亮的勝仗?”


    趙誌剛說:“想是想,可就目前我們的情況不敢想。”


    李梅不客氣的說:“想都不敢想,當然做不到了。還是蘇陽說。”


    趙誌剛又被李梅嗆的滿臉通紅,可李梅是縣委書記,他隻好沉默不語。


    蘇陽當然明白這是因為什麽,也沒在意,繼續說:“剛才我說的是以後,眼下我們先整訓好縣大隊現有的兵力,特別是要把這些最困難時期追隨我們的戰士,當做將來的營長,連長,排長培訓。還有炮兵問題,將來我們一定要有炮,這些戰士必須個個都會打炮。另外,我想組建一支精悍的小部隊,目前就要二十人左右,我已和彭亮聊了,明天起,我和他就在莊裏選拔和訓練他們。我就說這麽多,不對的地方大家再議。”


    李梅笑吟吟的說:“蘇陽說的很好,有部隊壯大以後的考慮,也有眼下急需辦的事,我再捋一捋。第一,情報問題,雖然我們都沒經驗,但必須做,就要嚐試去做,我以為主要是要有人,可又不是派幾個戰士就行,一是爭取有能力的人,二是培訓情報偵察能力的人,這要逐步落實。第二個是儲備糧食和解決穿衣穿鞋問題,首先是買迴來,再發動群眾做出來。”


    蘇陽插話說:“老柳,出去買東西不能需要時派幾個戰士去,就比如買糧食,是要建立比較可靠的點或商行,如何買,如何運,需要多少車,多少人,要對這一行熟悉的人去辦,有機會就辦。”


    柳世斌說:“我明白了,我想辦法招人。”


    李梅又說:“招人要秘密的,要接受縣委被軍統特務鑽空子的教訓。你選好人,知根知底的,就用,吃不準的就交給蘇陽去考察。”


    柳世斌說:“好。”


    李梅又對趙誌剛說:“訓練主要是兩點,一是訓練儲備幹部,就像軍區對我們的培訓一樣。二是全員都會操作我們常用的迫擊炮。大隊長有什麽考慮。”


    趙誌剛說:“我隻是個排長,哪能訓練出來營長、連長。”


    李梅氣笑了,說:“你又不是老龜千年不變。大家都在成長,你還想縮迴去。”


    大家都笑了。趙誌剛更是羞得無地自容。可李梅是縣委書記,他不敢迴懟反駁。


    李梅本就為人強勢,又是一個外行首長,這些事她又幹不了,要迫使其他人去幹,其他人不幹或說幹不了,她自然生氣,說話不饒人。誰會幹?誰能幹的了?她和蘇陽會幹能幹麽?說穿了,她們除見過警衛人員外,都沒見過作戰部隊。現在卻要強勢的拉一支作戰部隊起來,都像趙誌剛這樣,不就完犢子了。她的理念就是讓你幹,你就痛快的去幹,中間不會的或有什麽問題大家再商量解決。還沒幹就說不會幹,幹不了,往後縮脖子,李梅自然不容。


    蘇陽問:“你們平時都訓練什麽?”


    趙誌剛說:“隊列、射擊、刺殺、擒拿、投彈、進攻撤退戰術動作、越野、越障就這些。”


    蘇陽說:“你說的這些是一個戰士基本的戰術能力。舉個例子,你現在是個連長,連裏沒吃的,彈藥不足,沒人給你們補給,你首先想什麽?就如我們現在的處境,地委會給我們補給嗎?顧書記一分錢沒帶來,還薅走我們一千大洋。現在不考慮我帶來的錢。我們首先應該考慮吃飯和裝備問題,村裏鄉親窮的叮當響,養活不起我們,我們怎麽辦?”


    趙誌剛不言語,顯然,他想過這個問題,隻是他解決不了。


    李梅和柳世斌都不言語。對李梅來說,這個問題她真解決不了。對柳世斌來說,這個問題不是一天兩天了,已是他最大的心病,解決不了。


    蘇陽又說:“我們是部隊,是當兵的,不會像老百姓一樣,柱個棍子,拿個破碗去討飯去。那怎麽辦,一個字,搶!”蘇陽頓了頓,又說:“定了要去搶,接著要定搶誰的問題。我們肯定不會搶老百姓,能去搶的隻有敵人。這在作戰上就是發現敵情。我們周圍敵人多了,去搶誰呐?這在作戰上就是偵察敵情。比如說我們偵察到張店子炮樓新得了一批給養,要去搶迴來,那我們又麵對什麽呢?就是搶的方法,打的方法或說作戰計劃。有了作戰計劃,就要組織兵力,布置行動,指揮行動,最後把東西搶迴來。這應該就是一個連長基本的戰術能力。當然,這裏麵還有許多該學習的問題,我們慢慢完善,目前就以這一序列戰術動作培訓我們的戰士。”


    蘇陽說的這些,趙誌剛可以做,但要他係統的講出來,再展開了,詳細的給戰士們講,打死他也做不到,剛才說了培訓不了,李梅劈頭就訓,所以,他沉默不語了。部隊幹部的提拔都是需要時就用,那還培訓,能到延安抗大學習的有幾人。這時,他才感到蘇陽帶來的壓力,蘇陽絕不僅僅是個警衛員,首長看重,有錢這麽簡單,對作戰連隊連長所具備的戰術能力這麽清楚,順口就講出來,說明比連長還厲害,剛才他還輕視蘇陽,現在不敢了,心裏升起強烈的渴望:學習。


    李梅也看出趙誌剛的不足,強求不得,她也受過培訓,但更多的是地下工作的那一套,偽裝、隱藏、情報傳遞等等。她說:“這樣吧,上午趙大隊長培訓戰士的戰術,下午蘇陽有時間就培訓連長的戰術,沒時間就由我教文化知識。再就是迫擊炮的操作培訓。”


    趙誌剛說:“有兩個班長培訓過,但沒有開過炮。”


    李梅說:“那就找木匠,做兩門假炮,由他們培訓。我們就這條件,先這樣做,以後想辦法送出去或請兄弟部隊的來教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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