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鍋,我們這是去哪裏?”


    “迴家呀!”


    “家是什麽?”


    “讓你覺得溫暖且安全的地方。”


    “有大鍋的地方就讓我感覺溫暖且安全呀。”


    “那我就是你的家人。”


    “這樣呀,那我們是家人了,在哪裏不都是家麽?還迴家幹什麽?”


    “因為家裏還有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呀。”


    “哦,那個人是誰?”


    “是我的媽媽。”


    “那大鍋的媽媽就是我的媽媽,我們迴家吧大鍋。”


    “大鍋,大鍋。”


    “大鍋,大鍋。”


    ……


    自從學會了說話,趙高的嘴就沒有停過。一路上它歡快的跑來跑去,帶著永遠帶著好奇心問東問西,白瀾也是不厭其煩,句句迴答,句句解釋。


    阿星看的十分羨慕,曾經他也有一個追在他屁股後麵,像個跟屁蟲一樣的弟弟,整天也是問東問西纏著阿星帶他一起玩。


    可惜那個時候他嫌弟弟煩,總是用惡作劇捉弄弟弟,把弟弟嚇唬哭以後他自己跑出去瘋玩。


    直到那次他迴家,推開門,遍地都是屍體,到處都淌著鮮血。弟弟幹瘦弱小的身體依偎在母親的懷裏,不哭不鬧,不吵不叫,衣服上沾滿了血跡,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母親的。


    阿星在一地屍體中間坐了一夜,淩晨隔壁家的公雞鳴叫之時他才從呆愣狀態中迴轉心神。


    他麻木的走進後院的廚房,從爐膛裏摸出一個已經冰涼的烤饅頭。饅頭的外皮看的焦黃,這是母親給他留的。


    他那個時候最喜歡每日在外麵瘋跑。經常會錯過晚飯。他的母親就會在灶膛裏給他烤一個饅頭,等他玩累了迴來吃。


    冷掉的烤饅頭幹硬難咽,吃起來也沒有那股子濃濃的麥香味,阿星就那麽癡癡的往嘴裏塞,好幾次都噎住了。


    再也沒有人勸他慢點吃,別著急,沒人跟他搶,也沒有人一邊輕撫著他的背,一邊遞過來一碗溫度剛好的開水。


    那一日小鎮上少了一個衣著華貴的貪玩少爺,多了一個斜挎木劍的流浪乞丐。


    白瀾察覺到了阿星的情緒不太對,關切的問了一句怎麽了。


    阿星隻是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多作言語,白瀾便不再追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或大或小,或輕或重,他不想說的時候,你就是撬開了他的嘴也聽不到他說一個字。


    趙高在前麵如同一個斥候,探路的同時還不斷給白瀾帶迴來一點小禮物。一會兒是根草,一會兒是朵花,亂七八糟的什麽東西都有。


    有時候也會帶迴來一根筆直的木棍,這個時候白瀾會表現出他童心未泯的一麵。手持木棍,麵對叢生雜草,如同麵對千軍萬馬,而手中的棍子則是他殺敵的利器。


    橫斬一棍,草葉紛飛,豎劈一棍,骨斷頸折,端的是一個氣勢非凡,打遍天下無敵手。


    日子就這麽悠閑有趣的溜走了,他們遇到了歸途中的第一座大型城市。


    舊時代的時候這座城市號稱金城,這座城市是一府首善之地,常駐人口大概有個六七百萬。


    依山傍水而建的城市有著獨特的空間布置,大河將一座城市一刀兩半,兩岸居民隔河相望,不管是人文氣息還是建築風格都有各自的特點。


    這座城市白瀾來過,那個時候三四月份,漫天的風沙如同給天空蓋上了一張帷幕,然後有個調皮的小孩在那裏玩耍,時不時就拉開帷幕,於是整個城市就黃土漫天,遮天蔽日。


    逼仄的巷道裏總能發現一些蒼蠅小館,裏麵的廚師帶個小白帽,在已經布滿油垢的灶台上忙碌著。


    然後一個包裹著頭巾的婦女會操著本地方言幫你點好菜報給後廚,隻需稍等幾分鍾,美味飽腹的佳肴就會段上餐桌供你享用。


    “汪,快看!”


    趙高的聲音打斷了白瀾的迴憶,抬頭看去,河岸邊一群人正在狩獵一隻異變大魚。


    大魚已經落網,但是它的力氣很大,在網中猶自掙紮,好幾個人站立不穩,被拖拽下水。


    落水的第一瞬間,異變大魚利齒森然,一口就咬在了其中一個人的身上,隻聽一聲痛唿,然後水麵上暈開一片血紅,那人就沒了動靜。


    其餘幾人來不及驚唿,瘋狂擺動雙臂,想要逃離大魚的攻擊範圍。岸上拉網的人則是神情謹慎,腳下加重了力量,防止自己也被大魚拖拽下去。


    最終逃脫大魚利齒的人不過兩人,他們全身濕透,癱坐在岸邊渾身顫抖。哪怕天天捕魚時都有人死去,見慣了生死的他們已經能夠坦然麵對,但是當那個人是自己的時候那種緊迫感和危機感還是讓他們頭皮發麻,恐懼不已。


    白瀾很不想接觸異變世界的人,尤其是那種大型聚居點,他害怕又遇到飼料大樓裏的情況,複雜黑暗,各種各樣的人和事衝擊著他還不夠堅韌強大的神經。


    “悄悄地,我們就是路過的,不要去接觸他們。”白瀾看一會兒,定下了接下來的行動基調。


    趙高“哦”了一聲不再說話,耷拉著腦袋緩步走在隊伍前麵。它其實是想去救援那些落水之人的,可是大哥沒發話,它就忍住了自己的衝動。


    它那小腦袋瓜還想不明白大哥前後不一樣的做法。大哥可以對小鎮裏的吐爾洪兄弟那麽好,把口糧留給活著的阿裏木,也可以給飼料大樓的那些人清理出一片生存區域,可是他為啥就不去救那些落水的人呢?


    阿星沒有說話,他看明白了。白瀾現在遭遇的問題在上界很常見,這是修士修行到練心境普遍遭遇的問題,他需要給自己找一條路,然後自過心關。


    練心練心,就是捫心自問,自己所求為何?如何去做?借助舊時代的典故來說,應該就是王陽明的“龍場悟道”。


    這一境界戰力可能提升不夠大,但是卻是強者之根基。沒有一個堅定的信念,如何穩步前行?


    心關難過需自渡,任何人在這一刻都幫不了白瀾,需要他多聽多看多想多做,直到悟出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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