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麽情況?小賀怎麽又成三十一屍案的被害人親屬了?”


    鄭秋來捏著手裏賀從雲的辭職信,壓在婁旭的辦公桌桌角,上麵還疊了兩本書,也不知道是哪天放那兒的。


    難怪賀從雲這幾天都沒來市局。


    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信裏寫的每一個字他都認識,可組合在一起他就看不懂了!


    “不是?這什麽時候的事兒啊?”鄭秋來的語言係統開始混亂了,“等等等等!我是說,我手裏也不是沒有被害人名單啊?我怎麽沒在上麵見過小賀的名字?”


    婁旭單手扶著太陽穴,一邊瀏覽雲巢的資料,一邊耐著性子聽他艱難地組織語言,這才道,“早前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暫時劃掉了。”


    “什麽原因?”


    婁旭無語地抬起頭,“都說了是特殊原因,追根究底是大忌,不知道啊你?”


    “嘿?”鄭秋來不服氣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不打算起來了。


    “你們一個兩個的,都瞞著我是吧?你是不是又想跟我探討一下你跟杜父是怎麽認識的這個問題了?咱們還是不是一個調查組的同事了?”


    見婁旭不搭理他,鄭秋來氣地直接兩手扒住他的辦公桌,企圖占據對方的整個視野,“什麽都不告訴我…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今天要是不說清楚,我…我…我沒辦法好好工作了我!”


    婁旭氣笑了,試圖扒開他扣住桌洞的手,“多大人了你幼不幼稚!屬章魚的吧你!”


    他扒拉了半天沒把鄭秋來從辦公桌上弄下去,反倒弄了自己一頭汗,氣地踹他一腳。


    “行!我告訴你,告訴你總行了吧!一天到晚的還有沒有點兒隊長的樣子了!”


    婁旭氣地灌了一大口水,強迫自己收拾完情緒,隨即靠在飲水機旁,不緊不慢道,“那天你扣住猞猁的時候,他身邊有個老頭兒,你還記得吧?”


    鄭秋來趴在桌子上點頭。


    “賀從雲還小的時候,那老家夥當過他兩年駐家保姆。”


    “啥?”鄭秋來的腦子再次鏽住了,這話傳到他耳朵裏,就像是聽見“哆啦a夢在去大雄家前,給海綿寶寶當過兩年保姆”那樣可笑又不符合邏輯。


    根本就是兩個毫不相幹的人好嘛!


    看他一副治好了也是流口水的樣子,婁旭輕“嘖”一聲兒,耐著性子用大白話又跟他解釋了一遍,“意思就是說,打從杜父在進行研究所實驗起,就有花園的人一直圍繞在那臭小子身邊。”


    “為什麽?”


    “這我哪兒知道。”


    鄭秋來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那這跟你剛剛說的有什麽關係?”


    婁旭拍下水杯,“因為在其他幸存者身上並沒有發現這樣的先例,而且就在我帶走賀從雲的前一晚,有人持槍闖進他家,企圖殺人滅口,隻不過沒成功罷了。”


    “所以?”


    “所以,在不知道花園還會不會對賀從雲不利的情況下,最好的方式就是把他帶在身邊,並且將他的名字暫時從名單裏劃除,越少人知道這件事越好。”


    鄭秋來再次沉默,還有一個問題他不理解,“可你把小賀弄來市局的時候,他那會兒都快大三了,而且他高中還是在嵐北讀的,離得這麽遠,你之前怎麽沒想過把人接到身邊來?”


    他說罷一副鄙夷的眼神,像是在斥責他這個“養父”有多不稱職似的。


    婁旭惱羞成怒,“我那會兒不是還不知道這件事兒嘛!”


    他心虛地瞪了一眼鄭秋來,戰術性灌了口水。


    不過這話他說的其實沒錯,在這之前,他對賀從雲的確就是放養的狀態,本來也隻是資助,又不是收養,所以總覺得每個月給他打點兒生活費就行了。


    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又沒養過孩子,哪兒知道這麽多彎彎繞繞的,就是早前撿到倪春南的時候,他那會兒也都已經十來歲了。


    “要不是那臭小子大二那會兒去嵐北冬訓,差點兒被忽悠到碼頭上炸死,我還真沒怎麽注意……”


    婁旭想著思緒不禁飄遠,後來這事兒被倪春南給知道了,逮著他好一通訓,死活讓他帶著賀從雲去一趟心理診所,免得人兒還沒畢業,倒是先落下心理陰影了。


    婁旭歎了口氣,“後來知道這件事兒,還是因為帶他去了一趟肖殃及他姐的心理診所,我那會兒還在想,什麽保姆能教他認槍啊,別是做夢了……”


    然後他就被賀從雲鄙夷的眼神給打迴了現實。


    他知道那臭小子對於這方麵的天賦出奇的高,並且思維邏輯以及推理能力都比同齡人來的成熟清晰,不可能拿這事兒開玩笑。


    而且他那會兒就跟倪春南一樣,一天到晚頂著張死人臉,壓根兒就不會開玩笑。


    “所以,我就把他領來市局了。”婁旭說著像是覺得愁的很,點了根煙,“而且這事兒是過了張局的眼的。”


    這麽大一個誘餌擺那兒,不用白不用嘛!


    “那…既然如此,你都知道他隻有待在這兒才算安全,怎麽還是把人給放走了?”


    “兒大不中留唄!”婁旭狠狠吐了口煙,“況且他都這麽大人了,想走就走唄,我還能逼著他一輩子耗在市局不成?”


    “話是這麽說…”鄭秋來一屁股坐迴到椅子上,可還是覺得哪裏有些不太對勁。


    “可是這也太突然了,而且就算是要走,也沒必要非得把這事兒給捅出來吧?又不是隻有避嫌這一個理由能用。”


    婁旭聞言故作高深,“都跟花園的人兒打過照麵了,還瞞不瞞的其實也沒什麽必要了。”


    他嘴上雖然這麽說,可心裏卻是忍不住哼了一聲兒。


    這麽急著走,還能是什麽原因?無非是那小法醫不在這兒待了,他就也非得屁顛兒屁顛兒跟著走了唄。


    有了媳婦兒忘了爹的東西!白養他了!


    “幹什麽呢你?那花兒招你了?”鄭秋來掃了他一眼,解救下他辦公室裏的唯一一盆綠植,緊接著拍下手裏的牛皮紙袋,差點兒忘了今天來這兒的正事兒。


    “這是崔文山的畫像。”他說罷顧自拿出來跟照片對比了一番,嗬嗬傻樂。


    “你別說,還真挺像!你說那些學畫畫的家夥怎麽就這麽神奇呢?對著照片兒就能把人兒二十年以後的模樣給畫出來?厲害!”


    婁旭不想接他的話茬兒,看起來跟腦子放家忘帶了似的。


    鄭秋來一門心思放在畫像上,完全沒注意對方的表情。


    “哎?小賀走了,這畫像還要不要給他弄一份啊?還有那小法醫,先前也沒想到情況變化這麽快啊,一個兩個的都走了,我這兒可打了好幾份兒呢!”


    婁旭想了想,揮散麵前的白霧,撚滅煙頭,“擱這兒吧,我下了班給他捎過去。”


    “你拍張照給人兒發過去得了唄,現在是科技時代。”


    “滾滾滾。”


    鄭秋來靈活地避開他的物理攻擊,從門外探出頭來,“我過兩天帶老裴一塊兒去嵐北,接下來調查組就辛苦你照看了!”


    婁旭手裏的筆差點兒掉地上。


    看來太陽果真是要打西邊出來了,這鄭秋來居然都會說“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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