猞猁的車駛出停車場時,楊九衡依舊靠在車廂上,沒了車燈的照映,呂泊西更加看不清對方的神情與動作,隻能借助月色隱約看見個人影。


    他怕楊九衡會就此返迴酒吧,於是不敢多做停留,必須比他先一步迴去趕上吧台換班的時間才不至於讓人起疑。


    而楊九衡是在淩晨時分,他已經下班之後打算休息的時候迴來的,身上帶著酒氣,沒什麽傷,除了被猞猁踹翻之後留下的腳印和雜草,就隻有手心破了一個口子,不大,鮮血順著指尖的方向往下流著,不過已經凝固了。


    猞猁的話似乎真的起到了震懾的作用,那晚之後,楊九衡開始酗酒,無所作為,白天依舊上班,晚上則喝的渾渾噩噩,宿舍也不常迴了,呂泊西經常能聽到酒吧裏的同事們議論,今天又在哪哪哪找到了醉死過去的楊九衡,然後將他拉起來上班。


    呂泊西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卻頗有些嗤之以鼻的意思。


    他無法共情於楊九衡如此頹廢的原因,是因為沒法兒再迴去研製毒品害人而感到痛苦?還是因為沒法再複製出一個三十一屍案而感到鬱悶?


    夜裏,呂泊西躺在床上,看著正對麵床鋪上微微隆起的身影,也不知是不是生生聞著空氣中的酒味兒便醉了,他突然生出一個想法。


    弄死一個金鶴齡被抓到是死,弄死一個楊九衡也是死,倒不如在死前多拉兩個墊背的。


    於是呂泊西的計劃就此打破,推後殺死金鶴齡的時間,打算先行解決就近的這一個。


    而新計劃的弊端在於,楊九衡的吃穿住行都在酒吧附近,見過猞猁之後更是連宿舍也不常迴了,日日廝混在人群中,要在哪裏動手才能撇清自己的嫌疑,這是最大的問題。


    而就在呂泊西苦惱於此的時候,他看見了那支在網絡上瘋傳了幾個小時,隨後又被全麵撤下的詭異視頻。


    視頻中被烏鴉啄食的主人公麵色青白,還經過了處理,使他與整支視頻的畫風更為融洽,可呂泊西依舊覺得熟悉,於是還原了視頻與手中的照片進行對比之後,他更為確定那就是從前在蜘蛛手底下做事的司機,林斌。


    呂泊西腦海中混亂的思緒幾乎在認出林斌的一瞬間便做出了選擇,他雖然還不能確定那支視頻的始作俑者的目的是否與他一致,但即便不是,他也可以讓它變成“是”。


    於是不久之後,警方便接到了有人死在酒吧後巷裏的消息,並成功在其手中找到了一支黑色的塑料羽毛。


    事後一天,呂泊西安然無恙,縱使他作為死者的室友被列為嫌疑人選,但警方暫時似乎並沒有懷疑到他頭上,可他依舊緊張的要命,甚至在酒吧重新開張之後的工作中失誤了好幾迴,因為那個洞察力極強的女警官,雖然不想承認,但在宿舍內被問話時,他手心的汗的確像是開了水龍頭似的流個不停。


    晚上,呂泊西開始重溫金鶴齡相關的計劃,準備這一陣兒風頭過了便動手,可橋下區被開發建設的項目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靂般精準的打在了他的天靈蓋上,那是半個月前就已經開始宣傳的廣告,而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楊九衡所吸引,壓根兒顧不上其他。


    目前擺在他麵前的選擇無非兩個,一,冒險按照原計劃在橋下區正式開工前依舊實施,二,重新找一個地方,還不能在室內,否則不符合前兩起案件的調性。


    可是呂泊西已經等不及了,他原本就花了一整年的時間做準備,又在楊九衡的事上無奈延後,重新選定地點也不知道要花幾時,而他再也不想看到那個人如此逍遙的活在這世上。


    於是他打算冒險一試,他賭警方不會想到兇手會在如此嚴密的勘查下,接連犯下兩起案件。


    於是在楊九衡死後的第四天,警方接到了割喉案第三個被害人的消息。


    呂泊西交代完了所有事情的經過,包括自己的作案過程,期間不止一次的瞥向坐在最右側的顧問先生,跟坐在審訊室裏交代自己的罪行似的,他生怕什麽時候賀從雲抖出一副手銬,電話直接打到局裏去,他就是想跑也來不及。


    所幸,那位顧問的麵色平靜,隻在聽見描述猞猁的時候微微皺了皺眉,其餘時候始終垂著眼,半個眼神兒也沒給他。


    真是怪了,這事兒說出去都沒人信,這一屋子人,一個市局的刑偵顧問,一個市局的法醫,還有一個…漂亮的大姐,然後就是他,一個殺人犯,居然坐在一塊兒侃侃而談自己的犯罪過程,如此的和諧且美好。


    這個世界終究還是瘋了。


    “看清他的模樣了嗎?猞猁。”褚酌夕擱下手裏的牛奶,她現在才不關心呂泊西與金鶴齡之間到底有什麽恩怨,她隻關心一件事,那個掌握整個東洲業務的人究竟是誰。


    “太暗了,又有車燈襯著,壓根兒看不清,不過人家一身西裝皮鞋,架副眼鏡也能把楊九衡那樣的人給踢飛出去,一看就是個狠角色。”


    呂泊西咂舌,沒注意到坐在一旁的賀從雲一張臉沉了又沉,轉而不著痕跡地看向褚酌夕,對方隻是擰著眉,麵上並無太大的波動。


    賀從雲見狀不由鬆了口氣,按理說,褚酌夕應當比自己更加了解那個男人的情況,既然她都沒有往那個方向想,想必就是他多慮了……


    “咚咚咚。”


    屋門被人敲響,拉迴眾人陸續飄遠的思緒,李知遇第一個跳起來,“估摸著是外送到了。”


    隻是剛一打開門,人兒便僵在了原地。


    屋外西裝革履的男人停留在隔壁的公寓門前,見另一扇門先行開了,始終溫文爾雅的神情都不由頓了頓,隨即輕笑,看向李知遇的目光像是絲毫不覺得意外般,脫帽微微點了點頭,“知遇小姐,好久不見呢。”


    李知遇見狀不由自主地倒退兩步,迴過神兒來又猛地堵住門,咬牙切齒的,“陳思守!”


    褚酌夕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門一開壓根兒看不見外麵的情形,恰巧擋了個嚴嚴實實,聞言自是一驚。


    陳思守怎麽突然找上門了?


    賀從雲率先一步捂住了呂泊西即將脫口而出的“誰啊”,緊接著拖進屋裏,“別出聲兒,安靜待著。”


    呂泊西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可依舊乖順地捂住嘴,連連點頭。


    “抱歉,是我敲錯門了嗎?我記得,這一間才是小鳥租下的公寓才對。”陳思守轉而挪動腳步,見李知遇不怕死的上前一步堵住他,不禁笑了笑,“好吧,現在看來的話,確實是我記錯了。”


    “你來做什麽!”


    陳思守壓根兒不理會她的惱怒,像是在看笑話似的,“我不是說了嗎?我是來找小鳥的,知遇小姐,還煩請騰個位置,讓我進去。”


    “誰準你進…啊!”


    還不等她說完,路喆反剪住她的胳膊往旁邊一拽,門前瞬時開闊。


    李知遇掙不開對方的大力挾製,便隻好伸長了脖子衝著陳思守的背影吼,“喂!誰準你進去的!你給我滾出來!”


    陳思守對此自然充耳不聞,自玄關一路進到客廳,麵色已然不大好看,直到看見褚酌夕窩在沙發上,不遠處賀從雲恰好從主臥出來,隨手關上門。


    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是如此的和諧美滿。


    他的麵色驟然森冷,嘴角依舊帶著笑意,對上褚酌夕略微詫異的雙眼。


    “雖說早料到會是如此,但親眼瞧見,還是怪叫人生氣的。”


    “你說是不是?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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