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血色全無,嘴角都被緊緊的咬住,在這樣的質疑下,他不知道該如何答複,也沒有人給他機會答複。


    扶光像是認命了一般,任由他們綁著去。


    長期的戰亂,顛沛流離的生活,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把火,然後他們把這把火扔向了扶光。


    煙霧滾滾,火光漫天,在大火中扶光說了沉默這麽長時間以來的唯一一句話。“不必記得我。”


    是對誰說?


    對肖淩絕?


    對九幽山?


    還是對難民?


    無論對誰?無人在意。


    看見扶光被活活燒死,張遺風的笑容止不住的發狂。“沒有人會記得你。”


    火刑啊,這是最好的死法,傳言死於火刑的人,會灰飛煙滅,魂飛魄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真是妙極了!


    扶光死了,被烈火燒死的,死在了兀神山上,死在了他拚命救下來的那群人手中……


    ——


    楚玄機從蓮花中猛然睜開眼睛,大口大口的唿吸新鮮空氣。


    他感受到了肌膚被大火焚燒,發出了滋滋滋的響聲,他還聞到了自己皮肉被烤焦的味道,令人作嘔!


    他渾身灼熱難耐,他吸進大量的濃煙,嗆的眼淚止不住的流,嗆的發不出一絲聲響!


    他像被人淩遲一般,身上的肉一塊一塊的被烈火燒沒了,沒有人聽到他說疼,他想大哭大鬧,但他被濃煙纏繞住了脖子,連“好疼啊!”都來不及說一句。


    這是怎麽迴事?


    楚玄機雙眸失焦,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我究竟是誰?


    老6?對了,老6!


    “這是怎麽迴事,老6?我都被搞迷糊了啊!”


    666蹦蹦跳跳的出現在大屏幕上。“鏘鏘鏘,恭喜宿主!解鎖新形象,扶光!沒錯,這就是一本穿越+轉世文,楚玄機就是扶光的轉世!”


    楚玄機還想問,不是說原主,而是說我!


    那種身臨其境的被熊熊烈火包圍的窒息感,那種皮膚被燒開,滋滋滋作響的聲音,這種身臨其境的疼痛……


    我到底是誰?


    “算了,玩去吧,老6。”


    黃瓜必須拍,人生必須嗨!


    能浪幾日是幾日!


    楚玄機出了天師洞後,一眼看去,山茫茫,水淼淼,人渾渾噩噩。


    客行舟在一旁的鋪墊上打坐,微風拂過,白發飄飄,閉著眼睛道:“師兄,一別數載,好久不見。”


    楚玄機有些尷尬,以前是他的師兄,現在以楚玄機的身份重活一次,從小就喊他師傅,現在怎麽喊?師傅?還是師弟?全亂套了啊!


    算了,別喊了。“不過數十載,你的頭發怎麽會變白?”


    客行舟睜開眼睛與楚玄機一起眺望山澗,語氣淡然道:“你與師傅接連逝去,我一下子承受不了這個打擊,就變白了。”


    楚玄機十分感慨,那些記憶中隨時隨地都能噴火的小辣椒如今變了,如今這般心平氣和的講話,要是當年的扶光看見,不得驚掉大牙!


    楚玄機提起當年,心中不知為何,多少有些愧疚,忍不住詢問道:“師傅,平日裏神采奕奕的,怎麽會突然逝去?”


    客行舟停頓了會,既然要讓他知道,那就都說了吧。“你當年被……你當年死後,消息傳遍了各處,我與師傅萬萬沒想到,師傅自責不已,他後悔當年抽走你的道根,讓你沒有自保的能力。其實,我打聽過,你是心甘情願被綁走的,就算有法術,你也不會用法術傷害人,我與師傅說清楚這些關係。


    但師傅依舊自責不已,他想要去收迴你的骨灰,帶迴來超度,可惜去晚了,肖淩絕去了,不過肖淩絕也去晚了。


    兀神山上多山風、穀雨,骨灰早就被吹散到各處,或是一場雨,淋到了土裏,難以巡迴。


    後來的肖淩絕才是真正的瘋了,我與他打過架,他的眼眸完全被紅色包裹,沒有任何情誼,隻知道‘殺’!


    隻有鮮血才會讓他開心,他的魔兵勢不可擋,一路血洗,手段殘忍至極。


    我知道他了無牽掛,所以他瘋狂至極。


    幾大世家,兩派天師,沒有任何人能再牽製住他,於是打算把朝陽城劃給肖淩絕,希望他能停止殺戮,可肖淩絕看都不看,他一心要屠城,要殺人……


    我等被他圍在了清音閣,差點被他全部滅口。


    好在師傅及時趕到,與他對了幾招,不知道說了幾句什麽話,他同意了和談。


    師傅與他密談了一夜,與他簽了那份盟約,肖淩絕一夜之間放了人,退了兵。


    再後來,我才知道師傅告訴他複活你的法子。


    過後,肖淩絕與師傅二人兩人終日招魂,找了許久,也隻找到一點殘魂,複活你就隻能靠那點殘魂。


    聽聞複活的方法十分困難,需要的東西要上天入地才能得到,那些複活你的東西都是肖淩絕找到的。


    我一直被蒙在鼓裏,直到師傅一人身受重傷迴來,他交給了我一朵紅蓮,說你在裏麵,師傅千叮嚀萬囑咐要把紅蓮放在天師洞中,養一久就能長出一個你。


    這時,我才知道師傅與肖淩絕把你複活了。


    我問師傅為什麽不告訴我,師傅說那是逆天之術,用的人會不得好死,這事肖淩絕去辦最好,反正他罪虐深重,也不差這一件。


    師傅說了許多養你要注意的事項,最終奄奄一息被仙鶴帶走了,不知所蹤。


    我按照師傅的囑托,果然把你養成了現在的模樣。”說到這裏,楚玄機終於能聽到一點客行舟聲音的起伏。


    楚玄機久久不能迴神,難怪肖淩絕會認為我就是扶光。“原來如此,師弟,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這些年辛苦了,你做的很好,你把九幽山治理的井井有條。”


    客行舟苦笑道:“別打趣我了,師兄,這些年我終於理解站在頂端的日子有多麽的不易,人人都在恭維你,把你捧在高處,誇大其詞的讚揚,我每一步都走的如履薄冰。


    我終於理解了你的難處,以前有你在我前麵,我無憂無慮,不需要攀比自己,不需要麵對危險,因為我有你在前麵。


    我以為你是快樂的,站在常人永遠達不到的高度,還整日誇你,覺著你就如人們誇的那般,天下之事,無所不能。


    等到我自己獨當一麵我才知道,這其中的艱辛。


    這些誇讚的背後是責任,獨自站在高處並不快樂,我感覺我被他們的誇讚壓彎了腰。


    師兄,你當年落得那樣的下場,有我的責任,是我什麽也不懂,還把你誇到了那樣的高度。


    是我總是在逼你做選擇,期待著你按照我們預想的方向行走。


    直到現在我才懂得站的越高,摔的越慘,壓迫越多,人走的越遠。”


    楚玄機道:“師弟,不要詭辯,自己把自己繞進去,我的死是我的選擇,與你無關,與任何人無關。我有一個疑問,就是我前世死之前,遇到過肖淩絕,可是那人不是肖淩絕,隻是長的一模一樣,但我敢斷定,他不是真正的肖淩絕,你懂我說的意思吧?”


    客行舟笑道:“我知道,你肯定放不下他。我也不知道怎麽迴事,他要說要屠城時,我就隱約有種直覺,那人不是肖淩絕,有人搶了肖淩絕的身體。


    可是後來聽師傅說,隻要一提到你,他就會有反應,師傅強行進入了他的神識,發現他的身體中藏著一個上古大魔,那個魔占據了肖淩絕的身體,真正的肖淩絕馬上就要消失了,若是沒有師傅說能複活你這個消息刺激了他,隻怕是肖淩絕永遠奪不迴自己的身體。”


    楚玄機呢喃道:“原來如此。”


    客行舟問道:“師兄,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楚玄機看著天空道:“遊曆天下,降妖除,除怪。”


    楚玄機的結巴引來了客行舟的眼神,兩人相視一笑。


    除魔?除魔不就把肖淩絕除了?


    楚玄機與客行舟二人說著閑言閑語,突然來了個小道士,匆匆忙忙道:“掌門,師叔祖的白鶴飛迴來了。”


    客行舟語氣依舊平鋪直敘。“師叔他人呢?”


    小道士搖了搖頭道:“無人。”


    扶光與客行舟相視一眼,師叔就是山鸞鶴,仙鶴迴來,人未歸,想來是出了什麽事。


    陽春跟在那小道士後,一眼就見肖淩絕,立即哭天喊地道:“大師兄,你去何處了?一夜未歸!你快看看我這黑眼圈都是為你擔憂一夜的證據!”


    楚玄機笑道:“你肯定是熬夜看那些人物杜撰,家族秘史去了。”


    陽春大叫道:“怎麽可能,就算看了也是因為我怕自己睡著,等不到你迴來!”


    楚玄機笑死:“我在天師洞中睡了一夜。”


    客行舟咳嗽了一聲,正色道:“陽春,既然喜歡熬夜,把《道德經》抄一百遍遍,明日交。”


    陽春突然看到了大師兄身後的師傅,嚇得一激靈,又聽到要挨罰,再也提不起一點勁來。“是,師傅。”


    楚玄機噗呲的笑出了聲,陽春見狀立即又活了過來。“好啊,大師兄你竟然敢明目張膽的嘲笑我。”


    說完就要朝著撓大師兄的咯吱窩,客行舟一動不動的盯著,陽春怯怯的放下了剛抬起去的手,默默吐槽,師傅好兇!


    這時,又來了個弟子道:“掌門,宴州掌門派了弟子前來,求見四大家世家與兩派天師,說宴州出了大妖,已食數百人。”


    楚玄機聽聞,還真是禍不單行,還沒搞清楚師叔的下落,又出了這種事。


    客行舟冷靜吩咐道:“師,玄機,你帶著陽春、德澤他們先去,我去瞧瞧那隻仙鶴,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楚玄機與陽春行禮道:“是。”


    幾人乘仙鶴到了山腳,看見肖淩絕宛如磐石一般一動不動的站在那。


    陽春小聲對著的德澤道:“啊?這條子莫不是訛上我們了。”


    楚玄機善意提醒道:“師弟,‘條子’可不是什麽好詞。”應當是被孟津的那群妖帶壞了,沒事,糾正過來即可。


    陽春理直氣壯道:“我當然知道‘條子’不是什麽好詞才用在肖淩絕身上啊,好詞我還不願意用呢!大師兄,你聽我說,這肖淩絕趁著你去遊曆的時候,又從新找了一個小娘子,這種三心二意的臭男人,咱們不用理,啊?”


    楚玄機聽著陽春的嘰嘰咕咕,抬頭看了一眼肖淩絕,肖淩絕也緊緊的盯著楚玄機,生怕一個眨眼楚玄機就不見了。


    世事變遷,楚玄機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肖淩絕也一路沉默的跟著來到了宴州。


    最不自在的當然屬陽春,憋死他了,隻能與德澤說會話,可德澤這個性子三錘打不出兩個屁來,說了也白說!


    可又不敢與大師兄說話,雖然說大師兄與肖淩絕兩人以往琴瑟和鳴,呸呸呸!和和睦睦的。


    可大師兄也不像是被自己挑撥幾句,就完全不問緣由的不理肖淩絕的人啊!


    兩人之間一句話都不說,搞的陽春也緊張兮兮的,害怕說出什麽讓大師兄傷心的話。


    總之,概括下來這一路就是糟心。


    宴州乃是晏家的地盤,晏家早些年意氣風發,晏無痕退位讓賢,把宗主之位傳給大弟子宴清泉後,晏家聲譽地位一日不如一日。


    四人初到宴州時,不覺有任何異樣。


    此地民風淳樸,雲霧繚繞,看不出有邪物作祟的樣子。


    不過剛進宴州,就遇到了幾個小孩在城門下唱曲,這裏的小孩似乎人人會哼唱一首惡鬼歌。


    “山中有惡鬼,青麵且獠牙,後背生紅花,詭異勝多嬌,笑前雙麵生,泣後聲嘶竭,紅花伴惡鬼,形影不相離……”


    眼下這幾日來宴州的人大量增多,四人去了幾家客棧,人都有滿了。


    肖淩絕一路上都在想如何開口與楚玄機說說話,這下終於找到了。


    肖淩絕小心翼翼看著扶光,眼中充滿了可憐,語氣有些乞求的意味道:“我知道有一家客棧應該還能住下。”


    楚玄機最受不了他可憐兮兮樣子,特別是有了扶光的記憶後,更不忍心看到肖淩絕委屈的模樣。


    肖淩絕做錯了什麽,肖淩絕也沒有做錯。


    錯的是自己!


    錯在自己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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