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春聯,貼窗花,燃爆竹,年夜飯,守歲……


    1974年,藺家人的春節是熱熱鬧鬧地度過的。


    熱鬧過後,又陷入了冷清。


    先是藺岩和柳青青迴島工作,接著是藺振東返校,還有二寶小寶上學,家裏又開始冷清起來。


    可生活就是這樣,聚聚散散的。


    時光像一支箭,嗖地一下來到了兩年後。


    這兩年,藺岩穩紮穩打,據上次迴家,藺華鈞透露,他再過不久可能會被升調迴京市。


    而藺華鈞,早在一年前,和葉淑君,兩人已經退休了。


    現在,他們兩人就是悠閑的老人。


    退休後,藺華鈞開始搗騰起了廚藝,出乎意料的,他一手燉菜的功夫不錯。


    而葉淑君,拿起了針線。


    她的手巧,從前,是拿手術刀的,現在,拿的是縫衣服的針線。


    自從她迷上縫衣服後,柳青青落在家裏的縫紉機被她拿出來“廢物利用”了。


    可以說,葉淑君的這個新愛好,承包了家裏老少每個季度的所有新衣服。


    更難為的是,葉淑君是個與時俱進的小老太太,她還聽得進柳青青給的衣服修改意見。


    經她手的衣服,每一件又時髦又好看。


    柳青青在林場幹得如火如荼,如今,她在島上林場的地位可謂是不可撼動。


    別人說話,林場裏的大老粗們可能不聽勸,她一出馬,這些強種全都服服帖帖的。


    而且,在柳青青的領導下,林場裏的人才也有了更好的用武之地。


    他們不用去幹他們不擅長的體力活,而是發揮他們的長處,為林場帶來別的收益。


    藺振東今年要大學畢業了,柳青青本還有點憂心忡忡的,但他是個不讓人操心的孩子。


    年一過,他就跟金老去參加保密項目去了。


    現在人在哪,在做什麽事,大家都不知道。


    而二寶小寶,如今,二寶是一名準高中畢業生,預計暑期他就能拿到畢業證了。


    現在是1976年,二寶高中畢業的話,柳青青也不算太擔憂,再等到明年,高考就會恢複。


    她想:二寶參加明年的高考,繼續讀書會挺好的。


    隻是,不知道他是個什麽想法。


    而且,關於會恢複高考的事情,柳青青又不能和他們說明。


    她隻能叮囑二寶他們不要落下學習,就連藺振東,她在寫給他的信上,也提醒他要終生學習,不可荒廢學業。


    小寶,暑假也將拿到初中畢業證了。


    這是1976年的春末夏初,柳青青騎著單車在去林場的路上。


    忽然,小吳急匆匆地從遠處跑來。


    看到她,小吳眼眸迸發出巨大的光芒。


    “場長!場長!林場……”他跑得太快,一時間有點喘不上氣來。


    看著他焦急的模樣,柳青青神色鎮靜道:“放鬆,慢慢說,林場怎麽了?”


    “唿……”小吳喘了好長一口氣,唿吸平穩後,他道:“場長,林場來人了,穿得光鮮亮麗的,三五個人,說是來接走老關的。”


    老關原先是銀行家,前幾年他被底下的員工打倒,心灰意冷地來到了林場。


    柳青青來了之後,就雇老關為經濟顧問。有時忙不過來,還會拉老關過來幫忙算賬。


    小吳一時會慌了神,也是因為來接老關的人太多了,還都是人高馬大,看上去不好接近的青年漢子。


    柳青青抿了抿唇,和小吳道:“說不定是好事……”


    她騎著自行車在前頭,話語在風中飄散。


    “我先過去看看,你在後麵跟上。”


    柳青青到的時候,幾個青年漢子把老關團團圍住,其中一個魁梧的青年抱住老關,在那哭得嗚嗚叫的。


    老關略微嫌棄地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見到柳青青,眼裏似乎迸發出求救的目光。


    “場長!你來啦!”老關大聲道。


    聽到她的聲音,那幾個漢子讓出一條道來,目光看向柳青青。


    乍然被這麽幾個人高馬大的青年注視著,即使是柳青青,也陡然身子一僵。


    “你就是柳場長?”抱著老關哭的漢子鬆開了他,淚眼紅紅地看向柳青青。


    “你好。”柳青青釋放出遇生人的招牌假笑。


    “柳場長!真是太感謝你了!”關浩一下子抓住了柳青青的手,他感激道,“我都聽說了,要不是有你的照顧,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看見我爸……”


    說著,他的淚眼又開始朦朧了。


    “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了……”


    柳青青抿抿唇,“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老關也為林場做出了許多奉獻。”她道,“若是沒有他,說不準林場會少了許多收益呢……”


    關浩抹抹眼,“我都知道,實在是太感謝你了。”


    關浩等人再三向柳青青道謝,關老雖嘴裏說著嫌棄,但他的眼裏,卻不見得。


    關浩他們是來接關老走的,他們手上有著相關的文書,柳青青自然是大方地放人了。


    她的心裏有一種,終於到了這一天的感覺。


    關浩他們,是第一波來林場接人的人,絕不會是最後一波。


    在和關浩等人要離開林場的那一刻,關老的臉上露出了悵然,還有惶然失措。


    看著眼前熟悉的地方,忽然間,他不知自己過去的那些年,有什麽意義,往後,又該怎麽樣……


    和關老同樣身份的許老他們,則是目含豔羨,也有點不知所措。


    “陽光,要來了。最苦的日子已經過去了,接下來不管怎樣,都隻會更好的。”柳青青道。


    聽到她的話,關老微微一笑。


    “是啊,最苦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他看向柳青青,“青丫頭,還別說,我會想念在林場和你們一起的日子的。”


    柳青青笑著道:“在我這小小的林場當個顧問,實在是太屈才了。”


    “您啊,就應該去到您該去的‘戰場’上去,那需要您,我們的國家,也需要您。”


    關老眼含熱淚,“好!說得好!”他道,“我該在的地方啊。”


    他一邊搖頭大笑,一邊被關浩他們攙扶著前進,離開了這處困住了他長達十年的林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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