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之延難以置信,往日躺在馬車上的廢物青年竟然也深藏不露,而且從方才出手的速度便可看出,他的武道境界絕對不低於自己,這令得他此時騎虎難下。


    當注意到眾多下屬正在調笑般看著他,嶽之延的老臉再厚也藏不住了,他大吼道:“此人心懷不良,速速將之斬殺,以免誤事!”


    嶽之延作為這支隊伍中僅次於統領羅湖的強者,一句話的重量自然是極重的,數十名山匪立刻手持刀劍殺向薑鳴,沒有半點猶豫。


    薑鳴橫戟,桀驁不訓的目光掃過所有人,身形左右斜走,凡與長戟交鋒者,瞬間被掀飛數十米,超越常人的八鉛之力,遠勝虎豹,豈是凡夫武者可擋?


    那喜轎旁的男子也望著薑鳴,薑鳴冷麵直對,全不懼在場百人行伍,男兒氣概,張狂至此!


    “住手!”男子低聲對新娘說了幾句話,便向著薑鳴的小戰場走來,他嗬斥道:“嶽之延,你竟敢犯我鐵令,私向百姓出手,該當何罪!”


    嶽之延連忙俯身解釋道:“並非屬下犯令,而是此人故意挑釁,我不得已才出言嗬斥,卻被他偷襲在前,成了這般狼狽模樣,四統領,還請為屬下做主!”


    男子輕蔑一笑,似乎並不相信嶽之延的陳詞,雙眼朝向薑鳴,緊盯著那柄渾黑長戟,眉頭微皺,道:“這位兄弟,你有什麽解釋的嗎?”


    薑鳴道:“你若信他,我也沒什麽說的,憑你處置便是。”


    聽得薑鳴這般絲毫不客氣的話,周圍山匪都恨得牙癢癢,就差著提刀衝鋒了。


    男子卻輕笑了笑,道:“嶽之延,其實我很想相信你,但是,我從你的眼神中看到了欺騙。你作為我的助手,本可活得光鮮亮麗一些,但卻執意觸犯大忌。”


    “我們聚義為靖難,而不是為寇殺掠與強奪,你這種行為與那些屠夫何異?從今日起,將你貶為步卒,領五十大板,迴山後執行。”


    嶽之延聽得這般處罰,額間青筋隱隱突起,他雖不服氣,但卻不敢在這位麵前爭辯,即便這位比自己還要年輕數歲,但武道境界卻是高了自己不止一星半點。他強壓下內心的憤怒,道:“是,四統領。”而後慢慢退去。


    能聽到山匪說出那般概論,薑鳴其實心底已然相信他們是臥華山的人無疑,方欲道謝請辭,卻被男子揮手止住。


    男子道:“閣下這便要走?是看不起羅某嗎?”


    “羅某?”薑鳴重複著這兩個字,內心充滿了期待。


    男子道:“我叫羅湖,想來你聽過我的名字。”


    薑鳴淡笑道:“其實並沒有聽過。”失齡峰中,百鬼夜行,千墳葬塚,他曾聽到過這個名字。


    男子仍舊一笑,道:“林寒眼光不錯。”


    薑鳴隻道:“他是我兄弟。”


    男子道:“今日,我要與你打一架,你可願意?”


    薑鳴道:“求之不得。”


    男子緩緩後退幾步,揮手屏退圍合過來的手下,接過一對白虎铖牙雙戟,隨意揮舞了幾式,咧嘴一笑,道:“初次見麵,我代表諸位兄弟問禮了!”


    羅湖的白虎铖牙雙戟身長二尺,戟柄扁平長六寸,戟端有一寸半長尖刺,刺為圓錐狀,頭部有尖角,刻有白虎兇麵,鎮壓妖邪。


    握手一側有月牙形護手刃,刃為薄片,由把手處向外逐漸變薄而銳利,兩角外翹,尖而鋒利。


    雙手各執一戟,雖為短刃,進可取方丈之強,退可擊周身之害,施之如奔雷下,常人無可當。


    但薑鳴手中長戟又豈是凡物,黃石密洞中朝聖王座前的武器,自身本就帶著濃重的煞氣,戟之利可斬金鐵,即使遇到真正的靈物也不至於折毀,乃凡器之中的上品兵器。


    此時薑鳴手持方轅長戟,無戟之法暗動,人器之間的契合度達到了極高的水準。


    但見羅湖率先出擊,左戟成叉,右戟橫劈,似要封死薑鳴的退路,這一式雖然簡單,但卻是凝聚了無數武學經驗,對於攻勢位置、時間以及方法都有著極高的要求。


    可謂內行看門道,薑鳴漸漸消化了夜泉留下的武學演武影響中的經驗,對於各類兵器功法有著頗高的認知,一交手便能知對手深淺。


    他橫戟左上劃出一道刁鑽的弧線,不僅將羅湖的攻勢擊潰,反而以更迅猛的姿態發出了反攻。


    長兵器擅長遠攻,切不可被人以短器拳腳欺近,但此時的薑鳴卻宛如下山虎豹一般,揮舞著長戟隨著對手退後的身形逐趕,全不留後路與防禦姿態,這便是虛翦決第一重“翦破”之道,以攻為守,攻於一點,而破於一處。


    羅湖微有慌亂,卻絲毫不影響他運轉所修功法,這卷名為白虎落的越字功法,讓他在同境界武者中占盡先機,今日施用亦當博采數分。


    “古有白虎,上應觜宿,英英素質,肅肅清音,威攝禽獸,嘯動山林,來立吾右!”


    當羅湖低念起這段術文,自身血氣開始以倍數升漲,仿佛身體素質都受到兇虎戾氣加持,瞬間爆發出遠超平時的力量,硬挑薑鳴長戟,以力破力,極盡暴戾之道,這短時間的爆發,已然在境界上無限接近九段人位的地步。


    “占式!”薑鳴暗暗吃驚,雖在不經意間吃了個小虧,但也因此激發出更狂熱的戰鬥意識,占式一開,對手的功法與招式都仿佛放慢了數分,給了薑鳴更多的機會,找到對手的漏洞並擊敗之。


    兩人在虛實中交手五十多招,薑鳴終於心間一喜,長戟刺向了羅湖腋下失守之處,卻不料羅湖亦是刺出雙戟,攻向薑鳴腰間,兩人齊齊住手,停滯在空中的武器分外涼寒,任何一人都有直接刺殺對方的機會,若不及時收手,結局將是兩敗俱傷。


    “好強大的臨敵經驗!以自身武學漏洞為引,將對手誘入設計好的攻勢中,如此便可立於不敗之地。”薑鳴暗暗稱道,對羅湖的讚賞無意間又高了一分。


    羅湖收迴雙戟,道:“你很強,而且能將占式運用得如此嫻熟,八段人位武者之中,你絕對位在前列。”


    薑鳴也不謙虛迴應,隻道:“我會在交趾城住幾天,事情辦完便會去見林寒。”他要辦的事情,自然便是尋找修複靈魂的藥材。


    羅湖笑道:“腿長在你身上,你自己安排時間便好,不過估計等我迴去,那家夥便要前來接你了。未迎遠客已算是失禮,哪還能讓客人在家門前等著?”


    “我可算不得客人,也就順路前來逛一趟,林寒怕也是聽不得這般話。”薑鳴隨意說道。


    羅湖連忙道:“對,不是客人。在你走之前,我有一事相托。”


    “是為那位新娘?”


    羅湖黯然失神,眼中突然升起一抹兇狠:“是。也不是。她不該是新娘的,若不是那二世祖背後的徐家,我早便將那混蛋宰了。蝶,她隻是個可憐的女子,她不該遭受這些的。”


    薑鳴望向羅湖複雜的表情,試探道:“若是方便,可以給我說說,你有著臥華山的身份束縛,但我沒有,可能做事要比你方便很多。”


    “她……”羅湖方宇欲出口,卻看到太陽已然西傾,便決然一吐氣,道:“這些事,我還不能讓你卷進來,而且,現在也不是算總賬的時候。我需要你幫我,將她送到一個地方去,這樣她便能短時間內不受搔擾了。”


    薑鳴也不遲疑,道:“給我地址就好,不然我不一定能找到路。”


    羅湖將一張寫著地址的紙條遞給薑鳴,道:“多謝了,這件事對我很重要,其中牽扯,若是你以後來臥華山,我會細細說與你。我相信,其他幾位兄弟,也都很想認識你。”


    薑鳴笑笑,並不置疑羅湖話中是敷衍還是真切,他做的隻是為了幫林寒而已,將這其中思量說清,也無非是這樣。


    蝶是新娘的名字。她不是新娘,隻是平凡的風塵女子而已。


    當蝶掀開蓋頭,一張俏麗而靈動的美靨露出,那些久在山中為匪的惡徒立刻看呆了眼球,襯著大紅嫁衣,蝶的臉頰漾著一抹紅暈,輕撩發,小家碧玉,分外妖嬈。


    “多謝兩位相助,小女子這廂有禮。”


    薑鳴與申夷憂也微微愣神,抬頭望向羅湖,他也淡然笑著,似乎對這施禮一幕並不意外。申夷憂連忙扶起,輕哼道:“別這麽客氣,男人可不需要你這麽乖巧的感謝,不必拘禮太多,要是不介意,稱唿我一聲姐姐便可。”


    蝶頷首低眉,笑應了一聲“姐姐”,羞澀之餘,話語輕悄,亦是極有魅力。


    見申夷憂牽著蝶的手,隨意地說談著,薑鳴亦是插不進話,兩女皆是風姿姣好的靚麗美人,站於一處,自是風景秀麗,惹得不少賴皮山匪頓足注目。


    “行了,收起你們的口水,滾到一邊把這些人處理掉。”羅湖所指,乃是送親的數名護衛。


    手下押解著俘虜走向山陰,薑鳴眉微皺,道:“他們都要死嗎?”


    羅湖發狠道:“他們都是徐家的人,在那邊小城強搶蝶作新娘之時,便已然殺了許多人,他們該死。我並不是嗜血的屠夫,但此次違令下山,所要做的便是清除這些混蛋,助紂為虐的走狗,並不比施置暴行的狗官好多少。”


    薑鳴點點頭,並未質疑羅湖的理論。


    申夷憂亦是注意到了這些,不滿地道:“那些人應該都被殺掉了吧?男人怎麽都這麽可惡,殺人難道就這麽舒服嗎?”


    “不是的,夷憂姐。那些人才是真正的劊子手,他們不知道幫徐樊世幹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他們是罪有應得,不怪羅湖大哥心狠,他也是為了不暴露我的行蹤。”蝶漲紅了臉,為羅湖辯解,因為出言慌忙,話語之中不由得結巴。


    申夷憂癡癡地盯著,道:“你跟羅湖似乎有很多事……”


    蝶臉色又是一紅,扭捏地抓住袖口,道:“也沒有什麽事,大概都是我的緣故,羅湖大哥做了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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