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越州。


    虧月東落無光,群星璀璨。孟於煬佇立院落之中,仰首南望。


    秋深意涼,儒裳依風拂動,孟於煬秀目虛張,自言道:“鬼宿失星,‘青氓’一星無故不見,茲事體大。少丞兄官處監臣,不知……”長歎一聲,低頭不語。


    這時一帶刀青年行入院中,參拜道:“大人,細軟都收拾好了。”正是不久前隨孟於煬行走飛雁村的程商。


    孟於煬點點頭,道:“好的,你去休息吧。”程商依立良久,並不退下。


    “還有事?”


    “大人,我不明白,平白無故的,為何您要辭官呢?”


    孟於煬微微一笑,道:“我孟約原本就不是治國之才,竊位久居隻會誤了一州之百姓,況天下良玉不少,今退而致仕,正可身讓予賢人,豈不是件美事?”


    程商搖頭道:“不是的!大人,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裏麵一定有別的原因,是嗎?”


    孟於煬哈哈一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孟某這一生因知道而煩惱,這就足夠了,又何必讓身邊的人也不開心呢?”


    素袖輕揚,道:“好了,小程,時候也不早了,明日一大早又要啟程,你下去歇息吧。”程商長歎口氣,隻得應聲退下。


    秋風肅起,孟於煬拂裳而立,也不知過了多久,寒月無光之時,一名丫鬟入院道:“老爺,已經過了醜時,夫人喚您快點迴房休息。”孟於煬點點頭,道:“好的,我馬上就過去。”


    ※ ※ ※ ※ ※


    山東,濟水。


    江水清溯無波,小舟飄然前進。舟頭船夫遠眺水天邊界,道:“客官,前頭就到濟南府啦。”


    舟尾一深衣男子麵南而坐,微笑道:“好的,我知道了。”


    江風興來,過其儀表,拂起青絲萬千,顯現出一張舉世無雙的俊秀麵容:目似含情,嘴若淺笑,清秀脫俗,如三尺秋水,白璧無瑕。


    “鬼宿無端失卻一星,積屍氣隱生亮光,晝夜可聞,不知是何道理?”他盤膝獨坐,仰視南天,忽又低頭環視周遭江水,喟然道:“已經是第五年了,再過一年,也該迴去看看了。”迴憶五年遊曆生活,苦笑不已。


    朝雲若白,江上漸生白光,仿佛數千條金鯉放肆遊蕩。小舟悄然靠岸,船夫道了句:“客官,到濟南城了。”


    深衣男子微微一怔,醒神立起,果然聽到一陣熙熙攘攘的人聲,當即下船。


    忽聽船夫道:“客官,船艙裏還有十幾本書,可莫要忘了。”


    深衣男子微微一笑,道:“哦,那些書我已看完,就暫且擱在這吧。若老丈不嫌棄,便留給子孫看看,說不準幾年後能考個功名出來。”行步過來,從袖裏拿出幾塊碎銀,道:“晚輩無禮,這兩日多蒙老丈照顧,頗感歉意,這點薄情物,還望老丈勿要推辭。”


    那船夫搖頭推過,道:“哪能這樣,小的為人擺渡,隻收船錢,客官可不要……”


    深衣男子道:“世道無情,累老丈無端受貧病之憂,晚輩日無勞作,隻是與錢有緣,得居安保,甚是慚愧。這點心意老丈若是家中急用,便拿去暫保衣食;若已達小康,那就權當是給後輩的讀書錢。”將銀錢放入船夫手裏,提步下舟。


    此時初陽倚山微照,渡口人煙密集,湯麵香氣甚濃。深衣男子細步行走,秋陽之下,一貫微笑的麵容上偶見滄桑。


    忽聽一女子聲音道:“相公……請留步!”聲態溫柔,似含羞所發。


    深衣男子牽衣迴頭,見身後路旁的柳樹下立著一位碧衣女子,道:“姑娘可是叫我?”聲調謙謙有情。


    那女子點點頭,妙目稍移,不敢正視他的麵容,咬唇道:“相公從……從哪裏來?”


    “在下祖籍山西涑水。”


    “涑……水?我……我原以為你……你也是這的人呢。”那女子螓首低抬,歎息道:素手輕折柳枝,又道:“那……那你在這有親戚沒?”


    深衣男子輕輕搖頭:“在下初履貴地,並無親朋在此。”


    那女子臉若朝紅,吃吃的道:“那……那你還沒……還沒住的地方吧?”


    深衣男子微微一愣,正欲迴答,那女子道:“我家就在前麵,你可不可以……”


    朝陽如畫,碧衣女子側目嬌羞,俏臉恍若紅霞,難以方物。


    深衣男子心頭一顫,或許對他而言,這樣的經曆早已習以為常,但讓自己如此緊張,卻是首次。


    晨風微作,柳條無絮輕搖,那女子低頭又問了句:“不……不行嗎?”


    深衣男子搖搖頭,道:“不是。隻怕玷汙姑娘清名,誤了姑娘一生。”


    那女子聽他答應,甚是開心,輕聲道:“我不在意的。”拉過他的手,粲然笑道:“我們走吧!”


    深衣男子略是一驚,但感玉手如酥,側望身伴女子,不禁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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