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新何臉麵抽動,道:“沈兄這……這是什麽意思?”


    沈莫揚持劍而立,正色道:“老子自小習劍,十四歲藝成,十五歲下山,到如今已有三年。雖名聲已立,然這三年所作所為,盡是關係於你樂家之事,與我無絲毫瓜葛,若非我爹所托,憑我這性子,又豈肯為他人做嫁衣裳?如今你來了最好,我正想見識見識你樂家的‘琢心劍法’有何了得,竟讓我爹那般朝聖。”劍袖收退,怒道:“拔劍吧。”也不由樂新何分說,手中秋風劍迴繞,徑朝樂新何刺來。


    樂新何見沈莫揚招式淩厲,隻得拔劍。但感虎口一沉,方才想起此劍頗重,當即大喝一聲,重劍集氣而上,此劍力道渾足,有死地搏生之意,正是一招“玉石擊璧”。


    兩劍相交,隻聽“叮”的一聲,二人身子俱感一震。沈莫揚眉目微皺,劍袖似水流蕩,手裏秋風劍帶風襲上。樂新何重劍擋格,步子鬆動,運上“煢兔顧”六成步子,沈莫揚見對敵腳步急變,雖變化有致,可同這劍招組合起來,卻甚是不諧,手上循時運足內勁,欲逼樂新何置死地。


    樂新何見沈莫揚劍招疾變,劍法縹緲,卻帶足力道,若襲上,若攻下,又若傷己身軀,不禁額角冒汗,不知如何是好。


    二人接拆二十餘招,樂新何竟無一先機可言,退步二十餘,戰地從觀門口轉至桃樹叢中。


    沈莫揚麵目冷淡,青發隨桃瓣於風中飄搖不定,掌中劍發自如,似已穩操勝券。


    樂新何連連敗招,劍法已然紊亂,正愁急間,突從身後刮過一陣大風,風勢極大,頭上桃瓣齊時落下,正飛落沈莫揚眼上,樂新何伺機而起,重劍縈轉,仗著“胡馬休度”的威勢連進三步。


    沈莫揚眼蓋桃瓣,不知敵勢,但耳力猶在,是以勉強應招,待桃瓣飛去,手頭所蓄力道一時奔發,秋風劍周氣力尤盛,似領嫋嫋西風而來。


    樂新何大吃一驚,重劍帶收迴身,作抱劍狀,以擋敵勢。此招“鬆子抱玉”外若防守,實有侵意,隻是蓄力待時,謀定而後動。


    等沈莫揚招式將收之際,樂新何重劍徑直殺上,劍風勁甚,似嚴冬所發。


    沈莫揚冷笑一聲,秋風劍不作舞花,亦徑直麵對。


    二劍相碰,樂新何腕力不及,重劍脫手落下,所幸反應及時,左手連即接住。


    沈莫揚本以為比武已勝,不想又有此番況變,大感厭煩,正欲發招時,卻覺身處厲風之中,四周殺氣騰騰,正自奇怪,突見樂新何臉泛紫氣,手中重劍似濫白光,白光旋繞,越來越快,到後來竟似一條白龍。


    沈莫揚臉色驚疑,道:“怎麽……怎麽……”


    但見那白龍張牙舞爪,正向自己撲來,手中秋風劍連忙盾擋,但聽“當當當”三聲,劍戈碰撞,沈莫揚雙手發麻,怒由心生,左手中指徑朝樂新何“四滿穴”點去。樂新何初使利招,精神不振,並未躲避。


    沈莫揚一指在前,其後長劍揮動,用力擊於樂新何重劍之上,此劍發力甚大,樂新何隻感虎口疼痛,重劍脫手,擊飛至兩丈之外。


    但聽一人哈哈大笑,笑聲頗為和藹,沈樂二人側頭過望,卻見二十步外的觀門口立著數人,當先的沈關正自發笑。


    沈樂二人連即上前,沈莫揚道:“爹!”樂新何道:“道長!”


    沈關拍拍樂新何肩膀,笑道:“不錯,不錯。賢侄天資異秉,竟已了解‘行風斬龍’其中奧妙。”


    樂新何臉色微紅,道:“道長過獎了,想沈兄劍術高妙,侄兒不如。”


    沈關臉露微笑,側臉道:“莫揚,還不將樂賢侄的劍拾來?”


    樂新何忙道:“不用……”正欲推過,沈關搖搖頭,拉過他的手,道:“沒事,沒事。外邊風大,賢侄快快進觀。”


    二人步入廳堂,沈關道:“賢侄請坐,今兒莫揚那孩子迴來了,不定有樂老弟和樂大俠的消息,咱在這等等。”


    樂新何想沈關對自己這般關心,心下感動,不禁落淚,道:“道長,您待我如此,侄兒……侄兒真不知該怎麽感激您才好。”


    沈關道:“賢侄哪兒話。貧道與你爹的交情,那是什麽也不能比的。這些年來,賢侄父母早逝,身世飄零,貧道未能早日尋得賢侄,一效父兄之責,貧道甚是慚愧,還望賢侄莫要怪罪。”


    樂新何感於沈關之情,又傷心身世,熱淚盈眶,撲入沈關懷中放聲大哭。沈關將他抱緊,念及往事,淚水黯流。


    正感懷擁抱時,廳廊外一陣步響,沈莫揚提劍跑入廳內,道:“爹,這劍……”見樂新何撲在老爹懷裏落淚,心頭一冷,轉身便想離開。


    “什麽事?”沈關問。


    沈莫揚隨手將那重劍一丟,道:“爹自己看吧。”


    “這劍好重!”沈關接過重劍,觀摩一會,臉色驚變,道:“這劍……這劍不平凡哪。”


    沈莫揚斜了斜眼,道:“這破劍周身像死人血一樣紅,沉可比豬,不知是什麽怪物。”


    沈關聽他說話難聽,本想教訓,但知此劍來曆重要,也便未加說罵,持劍端詳良久,沉聲道:“如若沒錯,這便是莽劍‘神乾’。”


    沈莫揚聞言驚色,道:“什麽?” 似乎不能相信。


    樂新何未聞此名,問道:“神乾?這是什麽劍?”


    沈關喃喃道:“莽劍,利劍,兇劍。”


    樂新何奇道:“道長什麽意思?”


    “伏雲帆、月影魔教這兩個名字,賢侄可曾聽過?”


    樂新何搖頭道:“侄兒初履江湖,並沒聽過。”


    沈關側首對沈莫揚道:“這事你是知道的,你說說吧。”


    沈莫揚不滿道:“幹嘛要我來說?這小子又不是我侄子。”


    沈關皺眉道:“不就說幾句話,便有這麽多曲折?”


    “那可不!對牛彈琴,牛不入耳,卻有什麽辦法?”沈莫揚言語愈加傲慢,正要再耍性子,卻見沈關怒目相視,當即不敢造次,道:“這煩人故事,可並不好聽。也不知是幾十年前的事!說是有個叫伏雲帆的草包,我少時聽爹完這故事時蠻也奇怪,這草包恃才傲物,又懶又沒本事,怎麽會憑空在江湖裏冒個泡上來呢?”言到此處,做沉思狀,似乎對於這個問題仍不能理解。


    沈關見他有意作難樂新何,麵作青色,咳嗽一聲,道:“把話說清楚點!”


    沈莫揚雖向來狂妄,但受父教甚嚴,對父親大有敬畏之意,心道:“他娘的樂呆子,竟趁老子下山時套爹近乎,害老子一迴家就挨批評,當真比沈莫心那死丫頭還可惡,隔日要是爹不在,老子定要給你好看。”牙關一咬,道:“那伏雲帆本事又沒,又是個死心眼,人傳他曾叩拜七十餘小家子門派,竟無一肯錄用,這等無能鼠輩,我是如何也生不出這樣的禍害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非笑死人不可……”他任性之餘,心中老念著怎麽對付樂新何,一時忘了措辭風雅,將草莽中罵人的話也帶了進來。


    沈關聽了勃然大怒,當場給兒子一個耳光,罵道:“混帳東西,不知廉恥!你給我到後山砍九十捆柴來,如若少砍一捆,今晚的夥食就別吃了。”


    樂新何忙道:“道長,天寒地凍的,莫揚兄又剛迴來,可不能這樣。”


    沈關道:“賢侄不要擔心,對他並無大礙。”轉聲向沈莫揚厲聲道:“還不出去?”


    沈莫揚見父親生怒,竟也受了一驚,向樂新何瞪了幾眼,轉身望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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