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的時間,眨眼便過去了。


    寢宮裏,一隊隊宮女來來往往,卻越發有條不紊,各種各樣的衣物配飾被端著進進出出,每一樣都是稀世珍品,可卻難以令裏麵的人滿意。


    外間裏宮女們整齊地站成兩列,手上的托盤裏都是今年各國進貢的奇珍異寶,經內務府改製後,成為天下絕無僅有的物件。琉珠一一看過,不滿意被她的篩選出去重新放到庫房,隻餘下寫合乎衛寧眼光的。


    內間裏佩玉在梳妝台前為衛寧梳理頭發,衛寧身著寢衣,任佩玉在她頭上動作。“陛下,今日可穿朝服?”


    衛寧一手支著下巴,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懨懨道:“每日都見那一襲明黃色,眼都累了,今日就不穿了。”


    佩玉手上一邊忙活,嘴上也道:“陛下,今天可是大場合,您登基這麽久,這還是第一次擺宴請文武百官和各家命婦女眷,必須要好好打扮一下。”


    琉珠前腳剛進來,就聽見佩玉的話,不由得笑了起來。她接道:“這話奴婢可不同意,我們陛下就是不打扮,就這麽走出去,也會豔驚四座,更別說好好打扮一下了,那還不得驚掉他們的眼珠子。”


    佩玉聽了忙道:“琉珠說的對,是奴婢說錯了。”


    引得衛寧也忍不住笑了笑,“今日可是來了許多小姑娘,一個個嫩的都能掐出水來,我可不能亂爭風頭。”


    琉珠笑道:“陛下也是小姑娘啊,若不是每日上那麽重的妝,任誰見到您都會以為您是未及笄的小女孩兒。”


    衛寧眼睛彎了彎道:“就你什麽都敢說。”


    琉珠道:“今日內務府送來了一大批新東西,都在外間侯著呢。”


    衛寧想了想,吩咐琉珠:“隻把赤色的衣服拿進來讓我看看。”


    琉珠拍拍手,幾個宮女極有規矩的低頭捧著端盤依次進來站定。


    衛寧站起來一一掠過,停在了最後一個宮女身邊。


    那名宮女不急不躁地行了一禮,低頭緩緩道:“啟稟陛下,此裙名為金絲九龍繡紋曳地裙,因陛下最喜赤色,內務府今年購置了衛國國內僅有的十匹浮光錦,這些浮光錦為朝日所照,可光彩動搖,觀者炫目。又用全國最好的百名繡娘,以金絲繡九龍騰翔,昭示陛下天子之尊。”


    衛寧輕輕撫過裙麵,沉思了片刻後,她方道:“內務府的手藝越發好了,裙子很不錯,琉珠,賞。”


    說完她便進了內間,佩玉也跟過去繼續梳理頭發。


    那宮女立馬跪地不卑不亢道:“奴婢謝過陛下。”


    琉珠笑眯眯地把一包沉甸甸的銀子塞到她手裏,提點道:“知禮是好的,陛下很賞識你,在內務府好好幹,以後總有出頭之日。”


    那個宮女聽懂了琉珠的言外之意,心頭一喜趕緊掩住了臉上的表情,低頭接過後平靜道:“是,奴婢多謝姑姑提點。”


    一切準備就緒後,已經是三個時辰後了。


    未時一到,衛寧就準備出發去正殿了,此時文武百官,命婦女眷都已入席,隻等衛寧到就可以開宴了。


    衛曈嘰嘰喳喳道:“皇姐,你這身衣服真好看,恐怕也隻有你能駕馭的了,反正我是穿不了這種赤色,穿上立馬就老了十歲。”


    衛寧雖然不勝其煩,臉上卻一直帶著淡淡的笑意,她隻無可奈何道:“今日把你安排在我身邊可算是不會無聊了。”


    衛曈毫不領情,皺著一張小臉,埋怨道:“皇姐,要不是你強迫我,我才不會去呢,這一坐就是五個時辰,還得全程陪笑,有人來敬酒還不能推辭,多累啊!”


    衛寧穩穩坐在禦攆上。柔聲安慰道:“你是帝姬,誰敢敬你酒?況且今日你席位在我旁邊。放心吧,如果真有那些個不長眼的,直接讓阿昭一劍刺死就行了,不用擔心那些有的沒的。”


    “還有...我差點給忘了,開宴後你好好看看那個秦景,讓你去參加就隻有這一件事,你要給我掛在心上,知道嗎?”


    衛曈臉色驀地一變,驚訝道:“這麽快?他不是還有好幾天才迴來嗎?”


    衛寧道:“昨夜才剛到,從邊關到盛京馬不停蹄行了大半個月,風塵仆仆的,我就沒讓他進宮覲見。開宴之後你好好看看,等有時間我把禁軍統領的職位交給他,在宮裏的話,你們相處的時間就多了。”


    “他剛迴來你就把皇宮交給他了,你居然那麽信任他,可是...阿昭怎麽辦?”衛曈沒想到她皇姐居然這麽爽快地把禁軍交給那個連麵都沒見過的秦景,一點兒都不在乎阿昭的感受。


    衛寧:“阿昭本就是我的暗衛,這些本來不應該交給他,隻是我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人...”


    衛曈撇撇嘴,想起了最近常常出入議政殿的秦銘,脫口而出:“看來秦家深得皇姐信賴...”


    正說著,龍攆輕微的晃了一下,衛寧隻覺得這一路若不是衛曈一直和她說話解悶,她恐怕都要睡著了。身前身後的上百名帝王儀仗隊,雖然有條不紊,整齊一致,但她隻覺得麻煩極了,以後再也不想舉辦什麽宴會了。


    心情有些煩悶,她懶散地開口道:“這些你不需要知道,多關心關心你的終身大事,皇姐就謝天謝地了。”


    這次衛曈直接不理她,默默地扭頭看著另一邊。


    眼見帝王儀仗已到,金鑾殿門口的太監揚聲道:“陛下駕到。安平帝姬駕到。”


    原本喧囂嘈雜的大殿裏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躬身行了禮道:“恭迎陛下!安平帝姬!”


    等不到聲音迴答,殿內眾人都躬身低頭,眼睛卻一致地盯著門口的台階,心裏莫名地都隻有一個念頭,想親眼看看這位登基三年卻從來沒有露過麵的女帝到底是什麽樣子。


    關於這位女帝,他們都充滿了好奇,自從一月前知道她要舉辦春日宴,他們還覺得就像做夢一樣。


    先帝衛燾的第四女衛寧,登基之前一直默默無聞,提起她,人們也僅僅隻知道一個名字。


    新帝登基那一年的春日宴,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女帝卻出人意料地並未參加,其後三年時間,她幾乎沒有出現過任何場合,所有的宴會全部取消。除了朝臣私下裏對她褒貶不一,她幾乎隻存在於人們的想象之中。


    可是最近這一月,關於她的種種傳言卻在市井之間備受爭議,似乎在她出生了十九年後,這位女子才真正引起了關注。


    不管他們的心思如何百轉千迴,衛寧渾然不知,隻如往常上朝一般沉聲道:“平身。”


    殿內眾人皆道:“謝陛下”,然後一致起身看向大殿門口。


    隻見一襲紅衣似火緩緩步入大殿,令人窒息的灼燒著殿內眾人的心神。那人薄妝敷麵,黛眉如煙,雙眸清澈若山間清泉。她不緊不慢朝前走去,縱使所有人的目光匯都聚到她身上,她也無絲毫動容,隻是麵色肅穆的朝大殿上的龍椅走去。


    這短短的路程,大殿裏站著的眾人卻覺得漫長的沒有邊際,明明隻是一個瘦弱的女子,可她周身淩然不可侵犯的尊貴氣度,卻讓人不由得甘心臣服。


    這...就是他們的王...


    *,九州八荒內唯一的女帝——衛寧。


    衛寧站在龍椅上,掃視了一周後方道:“朕自登基以來,潛心國事,還未曾與諸位把酒言歡,暢飲一番。”


    “平日裏朕於政務力圖完美,往往難以盡如人意,有時難免遷怒忠臣良將,是朕之過失,今日敬諸位一杯...”


    劉喜立刻把酒杯遞給衛寧。


    寬大的袖子在空中劃過,衛寧仰頭一口喝下,把杯子倒著,裏麵有一滴酒落下。她笑道:“算是衛寧給諸位賠罪了,你們可接受?”


    眾人都愣住了,似是沒有料到她竟然會來這一招。


    還是下麵的嵇衍先反應過來,他微微抬頭看著那個光芒四射的女子,然後拿起桌子上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執起酒杯對著她。


    他道:“微臣惶恐!陛下有命,莫敢不從。”


    然後也一口飲盡。


    衛寧盯著他的酒杯,什麽話也沒說。


    接著眾人見嵇衍的動作,紛紛效仿他端起酒杯迴敬那個高高在上的女子。“微臣惶恐!”


    衛寧笑了笑,坐上墊著軟墊的龍椅懶散地調整了一下姿勢。“今日諸位不要在意朕,都要痛飲一番,盡興而歸。”


    “多謝陛下!”


    眾人紛紛落座。


    這時劉喜拍拍手,一隊隊宮女魚貫而入,一道道精美的菜品呈到人們的桌上。


    絲竹之聲響起來,舞女揮舞著水袖翩翩似蝴蝶一般進入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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