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走的極快,腳下生風,沒過一會兒,就已經走到我們麵前了。看了我們一眼之後,可能覺得陸濂不太好惹,指著我的鼻子就開始罵,“你們是誰家來的,怎麽能亂闖,出了事,你們擔待得了嘛。”


    陸濂冷著臉,用手把我攔在了身後,一句話不說,光是用那雙漆黑的眼睛看著他,就已經讓他消了大半的怒氣了。


    這時,走廊上又傳來一陣急促的“噠噠噠”的腳步聲,我越過那個男人的身體,往後麵看去,是胡莉的二姨。她的腿腳不好,這麽著急的跑過來,幾乎是連蹦帶跳的拖著一條腿跑過來的。


    她一下子撲在那個男人的手臂上,硬拽著那個男人往旁邊走了一下,然後湊在他的耳邊私語了幾句。那個男人狐疑的看了我一眼,也不知道這中年婦女對他說了什麽,臉色頓時就緩和了不少,隻是看著我的時候,眼神還是有些陰沉沉的。


    都說女兒一般都肖似父親,從那個男人的眉眼處不難看出來,他應該就是胡莉的爸爸,胡家唯一剩下來的幾個人。


    中年婦女趴在他的耳邊說了很多話,隱隱約約的,我好像還聽到了我的名字。那個中年婦女說完之後,男人的眼神依舊是不善的,那淩厲的眼神,似乎是想在我的身上剜出一道口子一樣。


    不過,他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隻是衝著我們冷哼了一聲,甩袖離開了。中年婦女走到我身邊,尷尬的衝著我笑了笑,解釋道,“他是莉莉的爸爸,他那個人就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的,你們別忘心裏去。也怪我沒有提醒你們,這後院是不能來的,這次就當沒發生過,下不為例了。下次要是再犯,我可救不了你們了。”


    中年婦女說著,就帶著我們往前麵走去,搖搖晃晃的走在我的身邊,我真的怕她一個不穩,就摔倒在地上了。


    又開始絮絮叨叨的說,“既然你們看到了,我也不瞞著你們了,莉莉的婚禮啊,是冥婚。我們這兒有個風俗,沒有結婚的單身男女是入不了祖墳的,隻能葬到亂葬崗裏的。胡家,就剩莉莉這麽一個女娃娃了,還以為,她出去打工了,能躲過這劫,誰知道,還是躲不過啊。她爸可憐她,就拖媒人給她說了一門陰親,這樣,兩個人成親之後,就能葬到祖墳裏麵去了。下去以後啊,老祖宗也能保佑她。”


    中年婦女一邊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淚花,一邊顫顫巍巍的對我說,“希望沒嚇著你們。莉莉這孩子性格不好,都讓她爸給慣的,交不到什麽朋友,你們能來,莉莉泉下有知,肯定是開心的。”


    我咬了咬唇,有點難以置信,難道胡莉和陳楠,真的都是被這宅子裏麵的東西害死的?可是,那是個什麽東西,我們都還不知道。


    天黑的很快,我的心情極度的不好,晚上的時候,我也沒吃什麽東西。因為那個奇怪的風俗,我並沒有馬上迴房間,而是跟陸濂一起坐在天井旁的花架下。花架下麵,擺了一套石桌石凳,也是個古物件。雖然能看得出來,經常會有人清洗,但是,還是不難看出來,這些石桌石凳的表麵都布著斑駁的青苔,散發著陰濕的味道。


    之前看著還有點要下雨的架勢,現在倒是放晴了,月明星稀的。


    明亮的月光透過花架上藤蔓的縫隙,樓下細碎的光來,安靜的有些詭異。莉莉的二姨給我們送來了一盞燈籠,就說去睡覺了。


    確定周圍沒有人之後,我擔憂的問陸濂,“真的沒有辦法知道胡莉身上的是什麽東西嗎?”


    陸濂一隻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曲起了中指,若有似無的在桌麵上敲擊著,“你為什麽一定要知道胡莉身上的東西是什麽?你來這裏的目的,不是為了那個荷包嘛?”


    我歎了一口氣,說道,“我來這裏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那個荷包,還有胡莉和陳楠的死。他們是為了調查荷包的事情才迴來的,我總覺得,他們的死,應該跟那麽荷包脫不了幹係。”


    我深吸了一口氣,又說道,“你看這一家人,不管是胡莉的二姨,還是胡莉的爸爸,像是那種好說話的人嘛,我問他們,他們肯定不會告訴我的。”


    陸濂的手指輕輕的敲打著桌麵,衝著我神秘的一笑,“那你見得,你都沒有問,你怎麽知道他們不會告訴你?”


    陸濂的這個語氣我實在是太熟悉,一聽就有貓膩,我立刻從凳子上站起來,狗腿似的走到陸濂的身後,替他捏背,笑嘻嘻的問他,“你有什麽辦法嘛?”


    陸濂拉過我的手,“辦法是有的,就看你的表現了,這個辦法很損陰德,要是被下麵發現了,我職位不保啊。如果有合適的條件,我才考慮要不要幫你。”


    我努了努嘴巴,我知道陸濂肯定是嚇唬我的,這麽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驚動下麵,那這一天天的,下麵不是亂套了,管得過來嘛。


    我不屑的側過頭去,以示自己的不滿。可是,就這一轉頭,我就在我眼前的這根柱子上,看到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那是一些斜斜的,一行連接著一行的痕跡。


    不過,這一發現,起先並沒有引起我太大的注意,畢竟這種老掉牙的木頭上,有再多的痕跡,都是不會讓人覺得突兀的。柱子上麵的漆已經剝落的快差不多了,那些草草的痕跡和柱子斑駁的表麵混雜在一起,一點都不起眼。


    直到後來,我突然意識到,那些亂七八糟的劃痕,竟然都是一些文字一樣的東西。


    我狐疑的站起來,湊到柱子的前麵去,字跡潦草簡單,並且透著點稚嫩。看雕刻的位置,也能猜到,應該是出自一個半大的小孩子之手。


    我伸手摸著上麵的痕跡,費了好半天,才隱約的辨認出來,它似乎是一首不知道是在哪一年,被哪個調皮的小孩子用刀子刻上去的兒歌。我仔細的看了一下,上麵的內容大約是:


    泥娃娃,泥娃娃,一個泥娃娃。也有那眉毛,也有那眼睛,眼睛不會眨。


    泥娃娃,泥娃娃,一個泥娃娃。也有那鼻子,也有那嘴巴,嘴巴不說話。


    她是個假娃娃,不是個真娃娃,她沒有親愛的媽媽,也沒有爸爸。


    泥娃娃,泥娃娃,我做她媽媽,我做她爸爸,永遠愛著她。


    這是一首分外耳熟的兒歌,像我這麽大的,應該都會唱。但是,當它被刻在這座古宅子的柱子上的時候,就顯現出了一絲的詭異。


    這時,陸濂也走到了我的身後,“在看什麽呢?”


    我把身子讓開了一點,然後把柱子上的兒歌指給了陸濂看,“這兒歌,看著怪驚悚的。”


    陸濂拍了拍我的頭,一轉身,就身子擋在了我跟柱子之間,“覺得驚悚,那就不看了。”


    我抬起頭看陸濂,“對了,你剛剛說的那個辦法是什麽?”


    “隻是個小把戲,到時候在告訴你。”說著,陸濂就拉著我往外麵走去。


    我問他,“我們這是要幹什麽去?”


    陸濂停下腳步,側過頭看我,“你忘記了,我們要去把那個老大爺兒子的魂魄招迴來。村子外麵的那片地方,我看,邪門的很,我要去看看。”


    我輕聲的“哦”了一聲,再沒有問什麽,跟著陸濂往外麵走。


    之前來的時候,天很黑,又下著雨,所以沒有看清楚。今天我才看到,原來村口那一片,居然是一片亂葬崗。這時,我想起了胡莉二姨的話。她說,村子裏那些未婚的男女,都是葬在亂葬崗裏的,難不成,就是這一片?


    月光很明亮,周圍又沒有什麽遮擋的東西,所以,整片墳地都沐浴在了月光下。墳包與墳包的中間開著紫色的小花,在月光下,竟然發著光。


    這時,從亂葬崗一旁的大樹下,突然竄出來一個黑影,朝著我就撲了過來。我嚇了一跳,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兩步。但是,腳下都是坑坑窪窪的泥土,我一退,就被腳下的土坑給絆了一下。


    陸濂還牽著我的手,他本來是想把我拽起來的,誰知道,我後仰的力道實在是太重了,一下子,連陸濂都被我拽倒了。


    還好,腳下都是些鬆軟的泥土,也沒有碰到大塊的石頭,也不算痛。但是,陸濂整個人都是趴在我身上的,隻覺得就像是被一塊大冰塊給壓的透不過氣來了。


    而那一團黑影此時已經到我們身邊的,剛好是背著月光的,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臉。


    黑影伸手來拉趴在我身上的陸濂,一邊說著,“好好的,怎麽摔倒了啊!”


    這話一出口,我就知道是誰啊。


    陸濂從我身上爬起來,順帶著把我也拉了起來,我扭過頭看了一下我慘不忍睹的後背,簡直是欲哭無淚。之前下過雨,地上的黃土都是濕噠噠的,我這一躺下去,整個後背,還有後腦勺上,全部都沾滿了濕泥土。


    我哭笑不得的看向那團黑影,“大爺,您好歹也出個聲啊,把我嚇死了,誰給你找兒子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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