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瞪口呆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喬森,要不是喬森的眼神實在是太真摯了,我都懷疑是不是我的耳朵聽錯了。於是,我又不確定似的問了一遍:“你剛剛說,你想幹什麽?”


    喬森滿臉殷切的看著我,眼睛亮汪汪的:“繡繡,鐵師傅對你這麽好,你跟他說,他肯定會答應的,我想拜師,我想當驅魔人。”


    我一臉懷疑的看著喬森,“你不是說,你爺爺是中國有名的陰陽師嗎?為什麽還要拜鐵叔當師父,迴去直接拜你爺爺不是更方便嘛。”


    喬森見我舊事重提,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臉上微微潮紅了起來,“我騙你的,我爺爺就是一個神棍,就知道書本上的事,哪像鐵師父,是有真本事的,那天晚上,要不是鐵師父,說不定,今天你就要給我送喪了……”


    喬森的話還沒說完,我就一巴掌拍在他的腦門上,製止了他接下去說,“呸呸呸,童言無忌,好好的,說什麽死不死的。”


    這時,喬森突然衝著我使了一個眼色,使勁兒的眨了眨眼睛。我一時間沒看出來,等我再迴過頭的時候,發現鐵叔家的門不知道什麽時候開了,鐵叔一臉不悅的站在門口,看著我們兩個。


    我立刻把衣袖從喬森的手裏抽了出來,跟他劃清界限,萬一鐵叔誤會我是個說客,連我一起數落怎麽辦。


    鐵叔在鎮湖,算是有名的倔脾氣,他是木匠,有一身的好手藝,但是,這麽多年來,不知道有多少人來找鐵叔拜師,他愣是沒有同意。他說,他木匠的這門手藝,沒有人學得會。


    更何況,喬森是來跟鐵叔學陰陽術的,鐵叔沒有用掃把把他轟出去,已經是他的運氣好了。


    我也在心裏打鼓,要是鐵叔真的要用掃把把喬森轟出去,我要不要勸一下。現在天色還早,鬧的太大了,街坊領居看到了,影響太不好了。


    鐵叔深深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喬森,眼睛裏麵有我看不懂的意味深長,喬森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低下了頭,也不敢說話。


    然後鐵叔轉過頭看我,“你去過王家了?”


    我點了點頭,剛想問鐵叔是怎麽知道的,突然側頭看到自己的手臂上纏著一根白色的毛線。這是我去二妮家的時候,二妮的爸爸給我係上的,算是對二妮的悼念,出來的時候,我也沒有把它摘掉。


    我知道,鐵叔是想問王海峰的情況,還沒等鐵叔問我,我就說了:“我看過王海峰了,感覺跟以差不多,沒什麽情況。”


    鐵叔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後似自言自語的說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啊,雖然打死人卻是可惡,王家也算是得到教訓了,隻是可憐了那姑娘。”


    說到二妮,我的心情也很難過。不過,喬森倒是沒什麽反應,隻是哭喪著臉,估計是跪的太久了,膝蓋有些疼了。


    “你們跟我進來吧!”這會兒,鐵叔終於鬆口了,說完,就背著手,轉過身進了屋子。


    我正準備進門的時候,喬森也從地上站了起來,我這才反應過來,鐵叔說的是“你們”,而不是“你”。


    我狐疑的看向喬森,怎麽看他都不像是一個有恆心的人,難不成鐵叔真的想收這半個洋人當徒弟。


    鐵叔的家我不是第一次來了,但是,我卻是第一次來鐵叔的後院。


    鐵叔家的後院跟普通人家的院子差不多,左右兩邊都是住房,隻是鐵叔家小了許多。正對麵,供著一座小的祠堂,裏麵就供奉著一座牌位。


    祠堂裏麵很幹淨,供桌上麵香火繚繞,看樣子,鐵叔是很虔誠的供奉著這座牌位的。但是,令我驚訝的是,看著牌位的顏色,已經有些年頭了,但是這卻是一座空牌位,上麵沒有名字,隻有年月留下來的斑駁的痕跡。


    我把目光轉向鐵叔的時候,他已經走到一旁的案桌上,劃了一根火柴,把旁邊一根隻有半寸長的蠟燭點燃了。


    然後從旁邊的盒子裏麵,拈出了一支香,放在蠟燭上麵燒起來,等到白煙冒出來之後,又走迴到了供桌前。雙手拿著香,舉過頭頂,恭恭敬敬的跪在了蒲團上麵,對著那個空的牌位磕了三個頭。然後,站起來,把香插在了牌位前的香爐上麵。


    我跟喬森站在鐵叔的後麵,我從小就跟鐵叔在一起,卻從來沒見過他這麽落寞的神情,牌位上麵沒有名字,那麽鐵叔供奉的到底是誰?難道是他的父母?


    “喬森,你過來!”鐵叔收起臉上的神情,嚴肅的對喬森說道。


    喬森也難得的收起了臉上嬉笑的神情,鄭重的走到鐵叔的旁邊,認真的跪在蒲團之上。


    “我可以收你為徒,但是,你必須答應我幾件事情。”


    喬森驚喜的點了點頭:“師父,你說!我一定答應你。”喬森說的很鄭重,連那個美國口音都聽不出來了。


    “第一,不得害人。第二,不得以此謀財。第三,以一年為期,保護葉繡周全。”我一愣,難以置信的看向鐵叔,前麵三點,我倒是可以理解,這第三點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保護我?難道鐵叔也知道我身上的詛咒?


    喬森同樣也是愣了一下,轉過頭看了我一眼,但是沒有想太多,對著鐵叔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跪在蒲團上麵朝著那個牌位磕了三個頭,“我一定會做到的!”


    喬森磕完頭之後,鐵叔就讓他先走了,明天來正式拜師。喬森走了之後,小祠堂裏麵就隻剩下我跟鐵叔兩個人。


    “繡,你也來上一柱香!”鐵叔對我說道。


    我應了一聲,走到案桌旁邊燒了一支香,然後學著鐵叔的樣子,跪到了蒲團上麵,對著那個空的牌位,連磕了三個頭。然後從蒲團上站起來,把手裏的香插到香爐裏麵。


    我走迴到鐵叔的身邊,就聽到他又對我說了一句“跪下”。我依言跪下。


    “繡,你也要答應叔一件事。”


    “叔,你說,我一定答應。”


    “喬森跟著我學陰陽術,你也跟在旁邊一起學,我剛剛跟喬森說的頭兩點,你也要答應我。”


    我跪在蒲團上麵,仰著頭看向鐵叔,他的眼神裏麵不僅僅是落寞還有一絲的悲涼。


    “叔,我答應你!”我對著牌位鄭重的磕了一個頭,答應了鐵叔,雖然我不知道鐵叔為什麽突然要我跟他學陰陽術。


    但是,我覺著,這也不是一件壞事。最近,出現在我身邊的事情都是那麽的詭異。之前都是陸濂保護我,再加上運氣好,要是哪一天,陸濂沒有辦法來救我怎麽辦。


    “繡繡,我曾經答應過你的奶奶,要護你周全。陸家那小子,我知道他是什麽來頭,可是我不放心他,我總覺得他別有居心。喬森那孩子,根骨不錯,我看著心眼不壞,我沒有別人可以囑托,隻能拜托他了。”


    “我算過喬森的八字,八字純陽,不容易招鬼,雖然不是學陰陽術的上等人,但是,有他在你身邊,我放心。這也是上次,我為什麽同意你把他帶上。”


    我默默的聽著,心裏卻有一種很不詳的預感,鐵叔這個樣子,怎麽像是在交代遺言一樣的。


    說完之後,鐵叔的心情突然放鬆了很多,把我從蒲團上麵拉了起來。又接著說:“看來我是真的老了,越來越不中用,你看,我連最簡單的毛僵屍都對付不了,差點把你們兩個人的小命都交代在那裏了。要是真這樣,我怎麽對你奶奶交代。”


    我默默的流淚,鐵叔口口聲聲說對不起奶奶,但是,我覺得我最對不起的就是鐵叔。我總覺得他是為了我才收徒的。


    鐵叔似乎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拍了拍我的腦袋:“你不要有心理負擔,我收徒也是有私心的。你們跪的那座牌位,就是我師父的。”


    一說到師父,鐵叔的神情又落寞了起來,“我們這一行,得罪了太多的東西,死後不能土葬,隻能火葬,到頭來,屍骨無存不算,連個牌位和祭拜的地方都沒有。我師父也是年近五十才收了我當徒弟,為的就是死後有個燒香火的人。”


    “所以,我從來沒斷過師父的香火,我從小沒爹沒媽,是師父把我拉扯大的。死後沒人供奉,在下麵會過的很不好,他的生活已經太悲慘了,不能到了下麵還受苦。”


    我哭著拽著鐵叔的衣袖,“你不會死的,我會好好照顧你,讓你怡享天年的。”


    鐵叔摸了摸我的頭頂,“傻孩子,人哪有不死的。我現在還收了徒弟,比我師父幸運多了。”


    從鐵叔家出來的時候,外麵的天已經擦黑了,我出去的時候,竟然發現喬森還站在門外。


    他好像沒有留意到我已經站在他身後了,兀自的在發呆,我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卻把他嚇了一大跳。


    我問他,“你在這裏幹什麽呢,鐵叔不是叫你明天再來嘛?”


    喬森很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我來的時候,錢包被人偷了,住不了酒店了,我想今天晚上去你家擠擠,不然,你忍心我睡在馬路上嘛?”


    我冷著眼看了一眼喬森,“我忍心!”然後,扭頭就走。


    喬森連忙來拉住我的衣服:“師父讓我保護你的,但是,在保護你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先保護我不要凍死啊?”


    我無語的看天,鐵叔這是找的什麽倒黴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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