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佝僂著的背影,之前一閃而過的是一個熟悉的側臉,我的心髒就是被巨石擊中了一樣,根本就忘記了陸濂的囑托。


    鬼市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再加上道路本來就不寬,兩邊又全部都是小攤販,就更加的擁擠了。


    我一瞬不瞬的盯著那個背影,她也被人群擠得走的並不快,但是始終跟我之間有那麽兩三個人隔著。我親眼見著她被周圍的人群撞的東倒西歪的,卻始終都沒有停下來。


    開始的時候,我還聽到陸濂在身後叫了我幾聲,但是,我的眼裏就隻有前麵的那個人。


    漸漸的,前麵的那個人影走的越來越快,離我也越來越遠,我猛的推開前麵的一個“人”,腳下卻被旁邊的人給絆了一下,差一點就摔倒了。


    前麵剛剛被我推開的“人”一下抓住了我的手臂,阻擋了我下墜的趨勢。


    我剛想說謝謝的時候,發現我嘴巴裏麵含著小鈴鐺,說不出來,於是,我就衝著他笑了笑。他也迴了一個笑容給我,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鬥篷,鬥篷下麵是一張很年輕的臉,非常的陽光帥氣。


    我對他點了點頭表示感謝,心裏卻對他覺得覺得有點惋惜,這麽帥的一個小夥子,怎麽就死了呢。


    但是,等我打算抽迴我自己的手的時候,我發現他的手是溫熱的。不同於陸濂的冰冷,那是一種來自人類的溫暖。


    我瞪著眼睛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他好像也看出來我應該是個人,對著我燦爛的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我連忙掙脫開他的手,等我再去找那個人影的時候,發現她已經消失在人流當中了。


    我懊惱的跺了剁腳,惱怒的看著旁邊的人,要是他擋著我,我怎麽可能把人跟丟了。


    那人絲毫沒有愧疚的樣子,依舊衝著我笑了笑,然後伸手指了指旁邊的一家店。我這才發現,路邊的小攤旁邊還有一排店麵。


    而他指的那間店麵,就在一排小攤的後麵,是一間很樸素不起眼的店麵,比起旁邊的幾家,這一間顯得有點冷清。


    我疑惑的看著他,他沒有說話,而是固執的指著那一間店麵,朝著我神秘的眨了眨眼睛。我覺得,他應該是想告訴我,我之前跟的那個人,就是進了這件店麵。


    我對他點了點頭,然後穿過小攤,看著那間店走去。


    還沒有走到店門口呢,就聞到了一股很襲人的香味,我在門口張望了一眼,發現這是一間花店。


    裏麵空無一人,根本就沒有我要找的人。


    但是,裏麵的香味實在是太誘人了,我忍不住的想要走進去。裏麵擺著各種各樣的花朵,翠色欲滴,香氣撲鼻。很多花,是我叫不出名字的,盛開的非常的美麗。


    “小姑娘,你是在找我嗎?”就在我看的入迷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一個冰涼的聲音。


    我連忙迴頭,正是我之前在外麵看到的那個熟悉的身影。她穿著一件青黑色的盤龍夔紋壽衣,腳上蹬著黑布麵的布鞋,灰白色的頭發盤起來,斜插了一支白玉色的發簪,是奶奶去世的時候的打扮。那件青黑色的壽衣,是我親手給她換上的。


    我朝著她“噗通”一聲的跪了下去,我嘴巴裏麵含著小鈴鐺,隻能含含糊糊的喊著“奶奶……奶奶……”,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掉。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我還能在這個地方看到奶奶。


    但是,奶奶依舊是一臉冷漠的看著我,臉上陌生的眼神是我沒見過的。我急的一把將嘴裏的小鈴鐺給吐了到了手上,“奶奶,我是繡繡啊,你不認識我了,我是你的孫女啊!”


    我一說完話,我就感覺到外麵的氣氛有些不多了。奶奶的臉色一變,快速的走到門口,把門關了起來,迴來的時候順手在旁邊的花瓶裏麵拔出了一朵花。


    我還沒看清楚是什麽花,奶奶就把整朵花摘下來,跟當初陸濂把小鈴鐺塞到我嘴裏一樣,一把將整朵花塞到了我的嘴裏。


    然後拉著我的手,就往花店的後麵走去。後麵應該是花店的後院,跟古時候的四方院一樣,中間種著一棵樹。明明隻是隔著一道門,這裏卻安靜了很多,就像是突然與世隔絕了一樣。


    “奶奶”鬆開了我的手,一隻手指向後門:“從那裏出去,從那裏來,就到哪裏去,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連忙抓住她的手:“奶奶,我是繡繡啊,你不認識我了嘛?”


    “奶奶”歎了一口氣:“就算是我相信你是我孫女,也沒有用,我現在已經是死人了,什麽都不記得了,你應該迴到你自己的地方去。”


    我含著淚看著眼前這個熟悉的人影,瞬間淚如雨下,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走了又不甘心,不走又覺得理由。


    這時,後院的門突然被人撞開,是陸濂。應該是因為我說話了,他循著氣息找到了我。


    看到我安然無恙,他才鬆了一口氣,當他看到站在我麵前的人的時候,也是一愣,立刻走到我身邊,把我護在了身後,沒有說話,隻是死死的盯著眼前的人。


    我從陸濂的身後探出頭來,很好奇,陸濂為什麽會這麽緊張。陸濂感受到我的動作,側過頭來,氣唿唿的瞪了我一眼,“把我給你鈴鐺吃迴去!”


    我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上的動作已經比我的腦子還要快,立刻就把手裏的小鈴鐺塞迴到嘴巴裏麵。


    剛放進嘴裏,才發現嘴巴裏麵還有“奶奶”之前塞給我的花朵。我把嘴巴裏麵的花朵吐了出來,然後把陸濂的小鈴鐺塞了迴去。


    陸濂拿起我吐出來的花朵,臉上神色大變,立刻變得憤怒了起來。


    等我再抬起頭看向“奶奶”的時候,發現她的模樣已經完全變了,不再是“奶奶”的樣子,而是變成了一個很年輕貌美的女人。


    穿著一件紅色的旗袍,上麵用五彩金線繡著大朵大朵的牡丹,我隻要看一眼就知道這不是凡品。


    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豔麗的紅唇,細長的桃花眼,此時正風情萬種的看著陸濂。


    我已經沒有辦法怎麽形容我現在的心情了,我剛剛看到的明明就是我的奶奶,為什麽現在就變成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


    女人風情萬種的指著我,對著陸濂說:“陸少,這就是你找的……嗯?容器?”她好像一時間沒想到形容詞,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出“容器”這兩個字。


    當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陸濂的臉已經臭到不能再臭了,立刻拽著我的手往後門走去。


    “小姑娘,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裏,你有沒有興趣聽一下?”


    我立刻頓住了腳步,陸濂拽了我一下,我沒有動。


    身後的女人發出攝人心魂的笑聲,“你有沒有興趣知道,為什麽我要叫你容器?看來,陸少,或者你奶奶,什麽事情都沒有告訴過你啊!”


    “程愫,你夠了!”陸濂突然發火,打斷了女人的話,臉上幾乎是暴走般的惱怒,“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


    說完,陸濂用力的拽著我的手,硬是把我拉出了那間後院。


    一路上,我跟陸濂都沒有說話,這個時候,我們已經遠離了鬼市了,往村落的深處走去。這裏,已經沒有鬼市那麽熱鬧了,隻是偶爾能看到有幾個魂魄從我們的身邊緩慢的飄過去。


    陸濂的臉上寫著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連那些惡鬼看到了,都要退避三舍。


    七彎八繞之後,陸濂在一間已經破的不能再破的木屋前麵停下來了,這一間木屋跟旁邊的建築物都差不多,並沒有什麽區別。


    陸濂一腳把已經搖搖欲墜的木門給一腳踢開了,木門倒下的時候,帶起了滿目的灰塵,頓時迷了我的眼睛。


    我揉了揉被灰塵迷出了眼淚的眼睛,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陸濂已經放開了我的手,走了進去了。


    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拿出來一個鈴鐺,比他給我的鈴鐺要大一些,他搖了搖鈴鐺,屋子裏麵頓時發出一陣慘叫聲。


    聲音非常的淒厲,傳到耳朵裏麵很刺耳。


    我捂住了耳朵,走到陸濂的身邊。本來昏暗的屋子裏麵,開始亮起了一些的微光,慢慢的照亮了整個屋子。


    屋子裏麵什麽都沒有,空蕩蕩的,屋子是兩層的,隻有旁邊的一麵牆上有一個破樓梯。


    燈光亮起來的同時,我看到一個女人,以一種很奇怪的姿勢,從樓梯上麵爬了下來。我透過鏤空的樓梯柱子,看到這個人,竟然就是二妮。


    我沒有想到,二妮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的身體已經完全扭曲,以一種我完全想象不到的姿勢從樓梯上麵手腳並用的爬下來。她張著血盆大口,嘴巴裏麵還有血留下來。


    我覺得惡心的同時,還有對二妮的同情。


    “你已經破壞了餓鬼道的規則了,你現在就把王海峰的魂魄給放了,我可以考慮讓你繼續呆在這裏,不然,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陸濂冷冷的說道。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陸濂這個樣子,忍不住有點看呆了。


    “如果我不放呢?”


    “那我,就隻好讓你灰飛煙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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