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後,路上的人越來越多,周圍已經圍觀了好些人,紛紛交頭接耳、指指點點的看著我。馬瘋子還渾然不知,指著我手裏的魚,大聲的嚷嚷著:“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你救不了他了。”


    我又惱又氣,偏偏手裏抱著魚缸,拿這個瘋子沒辦法。眼見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我一隻手緊緊的抱著魚缸,一隻手捂著魚缸的口子不讓魚濺出來,我繞過瘋子,快步的朝家裏走去。


    我一邊走著,一邊還能聽到馬瘋子在身後叫叫嚷嚷的聲音:“救不了了,死定了,死定了!”眼淚不自覺的就下來,馬瘋子說的魚的主人,不正是陸濂嘛?


    迴到家,我才發現,真的像瘋子所說的那樣,魚缸裏的小紅魚已經奄奄一息的漂浮在水中,翻著白色的魚肚,嘴巴一張一合,若有若無的吐著水泡。眼睛翻著白眼,就算我怎麽敲打魚缸的缸壁,它都一點反應都沒有。


    巨大的魚尾已經收了起來,看上去跟普通金魚的魚尾差不多打。


    血,對,它需要血!


    我連忙把魚缸放在桌子上,找了一把比較鋒利的小刀,割開自己手指放入水中,水珠子快速的在水中擴散開來。


    小紅魚沒有像以前一樣,湊到我的手指邊吮吸,直到手指上已經滲不出血了,我才把手指拿上來。魚缸裏麵血已經微微泛紅,過了大概五六分鍾,我看到小紅魚的狀態明顯好了許多,本來是仰躺著的小身體,又恢複了,隻是精神還是不好。


    我喜極而泣,看樣子,我的血對小紅魚是有用,既然小紅魚沒事,是不是意味著陸濂也沒事。想到這裏,我連忙又用小刀在另外一個手指上割了一個口子,把手指伸進魚缸裏。


    這次,小紅魚又像之前那樣用嘴湊到我的手邊吮吸著流出來的血,直到喝了個飽,才走開。


    小紅魚巨大的紅尾已經放開,在水裏不斷的搖擺,就像是一朵盛開的花。


    我看著小紅魚恢複精神,在水裏麵遊來遊去,突然想起張媒婆消失前跟我說的話:陸家那小子是不是給了你一條魚,陸家跟翟家半斤八兩,你要小心了!


    我一直不明白張媒婆的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她說的半斤八兩指的是什麽?我隻知道陸家和翟家蘇州都是數一數二的大家族,翟家現在被那件嫁衣索命,而陸家最近好像沒聽說出了什麽大事。


    想到這裏,我就開始後悔,那老太婆真的是連死了都這麽討厭,說話吊人胃口,早知道就不放她這麽容易的就去投胎了。


    但是,陸濂是奶奶給我找的,我不相信奶奶會害我,與其糾結一個已經死了的人的片麵之詞,我還不如相信陸濂。


    中午的時候,鐵叔來了,今天是我們定下來,送奶奶的牌位迴祖宅的時間。


    可是,當我走到奶奶的供桌前的時候,發現桌子上空空的,奶奶的牌位根本就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香爐被打翻了,灰白色的香灰撒了一桌,鐵叔在桌子底下找到了奶奶已經碎成了兩半的牌位。


    我心中隱隱不安,好好的牌位怎麽就碎了。


    鐵叔的麵色也不好,走到桌前檢查之後,才發現桌子上有幾個貓腳印。鎮上有很多流浪貓流浪狗,可是一般都很怕人,怎麽可能鑽到人家裏來。之前都沒有住在家裏,供桌上除了放了一個香爐,就沒供奉其他東西了,就算有流浪貓進來,也不會上供桌,以至於打翻東西。


    鐵叔把奶奶的牌位揣在懷裏,對我說,“繡,牌位碎了,就不要再擺在家裏了,我會重新給你奶奶刻一個新的牌位,你在家裏要小心。”說完,鐵叔就滿懷心事的走了。


    鐵叔走後,我把打翻的香爐收拾了一下,我看著空蕩蕩的供桌,心裏很不是滋味。


    葉家的祖宅,也就是原來的葉家染坊,自從我們搬出來之後,就再也沒有迴去過。每年的祭祖,都是奶奶一個人去的,從來不帶我去。


    奶奶好好的牌位,早不碎,晚不碎,偏偏在我們要送去祖宅的時候碎了。我在擔心,是不是奶奶在提醒我,不要迴祖宅去。


    當年在葉家染坊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情,以至於奶奶對祖宅這麽諱莫如深。還有,葉家的後代,也就是我身上,為什麽會有詛咒?這些,隻能迴到葉家祖宅才能知道。


    我歎了一口氣,既然牌位已經碎了,再糾結也沒有用,隻能等鐵叔把奶奶的牌位刻好再說了。


    我很擔心陸濂,我總覺得這條小紅魚跟陸濂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按照馬瘋子說的話的意思,是不是隻要小紅魚還活著,那陸濂肯定沒事。為了時刻關注小紅魚的動靜,所以,我不管做什麽,都把小紅魚帶在身邊。


    第二天,我起床看日曆,才發現這個日期被奶奶圈了起來。我在奶奶的貨架上找到了一個包裹,裏麵放著一件紅色的禮服,裏麵夾了一張紙條,上麵寫著讓我今天把這件禮服送到隔壁村的二妮家。


    我想起來,過幾天好像是二妮大喜的日子,她很早的時候就來找奶奶定的禮服。摸著奶奶熟悉的針腳,我鼻頭又是一酸。


    我連忙收斂了情緒,把包裹裹好,準備給二妮送去。二妮跟我是初中同學,後來,她出省上大學之後就再也沒見過。她現在可算是我們鎮湖茶餘飯後的美談,家境好,學習好,人長得漂亮。關鍵是,人家現在嫁的好,據說找的是一個美籍華人,長得非常的帥,還很有錢。


    我不放心把小紅魚單獨放在家裏,就找了一個塑料罐子把小紅魚裝起來,小紅魚隻是尾巴看著大一點,其實很小,隨身帶著非常的方便。


    我揣上小紅魚,拿著包裹出門。剛走到村口,剛好碰到鐵叔騎著他的小三輪過來,鐵叔正好要到蘇州去,路過二妮他們村,可以捎我一段路。雖然名義上是隔壁村,但是走過去也需要半個多小時,我當然是求之不得。


    我謝過鐵叔,繼續往二妮家走去,可剛走到二妮家門口,就聽到裏麵傳來各種各樣嘈雜的聲音,哭聲、慘叫聲、咒罵聲,什麽都有。


    二妮家是鎮湖上最先蓋小洋房的一批人,排除陸家沈家這些大家族,他們算是中小層階級先富起來的一代。我本來想敲門的,發現大門是虛掩著的,輕輕一推就開了。我想著裏麵這麽亂,就算我敲門,也沒有人理會我吧。本來就是熟門熟路的地方,就沒那麽多的顧忌了。


    可是,我剛剛進門,就聞到了空氣中彌漫的淡淡的血腥味。那些嘈雜的聲音是從二樓傳來的,現在就隻剩下哭聲了。


    我循著聲音往樓上走去,門口吹來的風,吹起了樓梯上麵漂浮著的東西。我彎下腰撿起來一看,竟然是一些細細白白的毛發。低下頭的餘光正好看到我揣在懷裏的罐子,小紅魚在罐子裏麵上躥下跳的,看上去非常的不安。


    我腦中一個激靈,頓時有一股不好的預感,趕忙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上去。


    聲音傳出來的屋子,是二妮的房間,屋子裏麵站了三四個人,除了二妮的爸爸媽媽和一個剛剛成年的弟弟,還有一個高大帥氣的陌生男人,我猜著應該就是二妮的未婚夫。我進門的時候,所有人都轉過頭看我。二妮的媽媽幾乎哭的要暈厥過去了,隻能靠弟弟攙扶著,才能站住。


    二妮的爸爸擦了擦眼角的淚花,踉踉蹌蹌的走到我麵前,“你是葉家的丫頭吧,我們家二妮……”還沒說完,二妮的爸爸就掩麵哭了起來。


    二妮的爸爸一哭,二妮的媽媽也控製不住的嚎啕大哭了起來:“我可憐的女兒啊!”


    我越過二妮的爸爸,往屋子裏麵看去,所有人都圍著二妮的床,床上躺著一個女人,感覺不到絲毫的生氣,身上隻蓋了一條薄薄的毛毯。但是,從裸露出來的手和腳上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黑手印。


    白毛,黑手印,不就是沈知寒嘛!


    我唿吸一窒,看向二妮的爸爸,近乎呆滯的問他:“叔叔,二妮怎麽了?”


    二妮的爸爸突然朝著我跪了下去,“丫頭,你今天看到的事情,走出這個門就忘了吧,我家二妮已經去了,我不想再毀了她的名聲。”


    “叔叔,我能看一下二妮嘛?”說完之後,我沒有等二妮爸爸的迴應,就直愣愣的朝著二妮的床走去。周圍也沒有人攔著我,任由我走到二妮的床邊。


    雖然二妮的身上蓋了薄薄的毯,但是,還是能看出來二妮毛毯下麵的身子是裸著的。


    除了臉,脖子以下,隻要能看見皮膚的地方,全部都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黑手印,跟陸濂身上的一模一樣,上麵還布著細細的白毛。從二妮爸爸的話裏得知,二妮應該是被沈知寒糟蹋了。


    我一抬頭,就看到了站在二妮床邊的那個帥氣的男人,他雙手插在褲兜裏麵,氣定神閑的樣子跟這個房間裏的氣氛一點都不服,麵容上看不出一絲悲傷的表情。


    我不禁看向床上已經香消玉殞的二妮,她到底找了一個什麽樣的男人?麵對她的死,都能表現的這麽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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