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罐裏麵還裝著血水,小紅魚一倒出來,魚缸裏麵的水就被染紅了。我終於明白陸濂為什麽要準備兩個魚缸了。


    隻見他伸手把小紅魚撈起來,又扔進了另外一個魚缸裏麵,小紅魚身上帶出來的那一點紅色的血水,一下子就消融在了水裏。


    我震驚的看著小紅魚活潑的在水裏麵遊來遊去,搖擺著那一尾漂亮的尾巴,在水裏麵撥動著一圈一圈的漣漪。


    陸濂的那座墓不是近期埋下去的,這瓦罐在棺材裏麵起碼埋了有一年以上了。這條魚,怎麽能活到現在?


    “陸濂,這魚到底是死的,還是活的……”我指著魚缸裏麵的小紅魚問陸濂,還是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陸濂沒有迴答我,隻是靜靜的看著我,似笑非笑的。倒是魚缸裏麵的魚好像有點不滿我的問題,頭朝著我,吐出了好幾圈的泡泡。


    “葉繡,你奶奶跟我簽過契約的,你幫我養三年的魚,我幫你渡過十八歲的劫。”陸濂一邊說著,一邊把魚缸往我麵前推了一下。


    陸濂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腦海裏麵突然鑽出來一些畫麵。那是跟奶奶還沒搬出葉家染坊的時候。


    有一天家裏突然來了一個白胡子的老道長,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他的樣子,我就想到那個陰森森的張媒婆,所以我遠遠的躲開了。


    但是,奶奶跟他在小屋子裏麵談了整整一個下午。過了晚飯的點了,還沒有出來,於是,我就去找奶奶。


    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裏麵傳來說話的聲音,裏麵的聲音很小,隻是斷斷續續的聽到那個白胡子的道長說,葉家造孽太深,到了你這一輩,葉家的子孫,二十歲的時候必有一劫。


    葉家的子孫,二十歲的時候必有一劫!這句話就像是一個詛咒一樣,似要伴隨我一生。


    我猛然想起來,距離我二十歲的生日,隻有不到一年的時間了。而我也清楚的記得,那個白胡子老道長走之後的第二天,我跟奶奶就離開了葉家染坊。


    那麽這次我被羅韌綁去沈家,陸家出手幫忙,應該就是因為奶奶答應了陸濂這個條件吧。


    我用手指彈了彈魚缸的玻璃壁,發出清脆的響聲,驚得裏麵的小紅魚四處亂竄:“你這魚,要用什麽喂養?”


    陸濂終於笑了,眼睛微微眯著,像天上的一彎彎月,似乎連蒼白的臉都染上了一絲的神采。


    “你比我想象中的聰明,這魚,要用指尖血喂。不過不需要經常喂,隔個三四天喂一次都沒事,平時就吃魚糧。”


    我挑了挑眉毛,疑惑的看向陸濂:“就這麽簡單?”這條魚在那麽封閉的環境下麵都能生存,恐怕不是普通的魚這麽簡單。


    陸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過我的手,拽著我左手的中指,也不知道用什麽東西在我的指尖紮了一下。指尖鑽心一疼,立刻就冒出了血珠子。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怪不得都說十指連心,確實痛的連心髒都抽了一下。


    陸濂拉著我的中指,伸進了魚缸裏麵,指尖的血珠子馬上就擴散了出去,融化在了水裏麵。


    那條小紅魚被血腥味吸引,竟然慢慢的朝著我的指尖遊了過來,湊著嘴巴吮吸著從我的指尖冒出來的血絲。


    雖然小紅魚的嘴沒有碰到我的手指,但是,總覺得心尖上酥酥癢癢的,感覺非常的奇怪。


    小紅魚才吃了不過三四口的樣子,陸濂就把我手指拿出來了,我微微的鬆了一口氣。但是,陸濂並沒有放開我的樣子。


    指尖上殘留著一滴血滴,眼看著快要滴下來了,在我震驚的眼神中,陸濂竟然把我的手指塞到了他的嘴巴裏麵。


    溫暖的指腹碰到他柔軟且冰涼的嘴唇,心尖那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愈來愈甚,我甚至能感覺到他冰涼的舌頭在我的指尖纏繞。


    我麵上一紅,飛快的抽迴自己的手,緊緊的捏成拳頭。


    因為抽的太急,手上戴著的白玉鐲子碰到了魚缸的外沿,發出巨大的響聲,把我都嚇了一大跳。但是,裏麵的小紅魚連一點反應都沒有,慵慵懶懶的在水裏飄著,就像睡著了一樣,連這麽大的響聲,都沒有反應。


    我舉起左手,上麵套著那隻白玉無暇的鐲子:“既然是契約,那這鐲子,你也不必給我吧,太珍貴了。”


    “給你就拿著吧,等契約結束,你再還給我。”陸濂靠著椅背,手指揉著太陽穴,麵上的神色漸漸顯露出疲憊。


    “等天亮你再迴去吧,我要去睡覺了!”說完,陸濂就起身往樓上走去。


    天際已經微微露出些魚肚白,照得屋子裏麵灰蒙蒙的,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陸濂的背影,我竟然覺得有點心疼。


    折騰了一晚上,我也有點累了,看時間還早,就趴在桌子上小睡了一下。


    等我醒來的時候,外麵已經豔陽高照了。屋子裏看不到陸濂的身影,估計還在睡覺,而且,他應該不能在白天出來吧。


    我捧著魚缸走出陸家老宅,出來的時候,我迴頭看了一樣。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然看到從二樓的窗簾縫隙裏露出了一隻眼睛。


    我懷著忐忑的心情,抱著魚缸,再也不敢迴頭。


    走出了陸家老宅,那種被人緊緊盯著的感覺才慢慢的消失,我也不著急,抱著魚缸慢慢的朝著繡坊走去。這一晚上發生的事情都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現在腦子裏麵還像是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還沒走到門口,我就看到鐵叔焦急的在繡坊的門口走來走去,旁邊還站著幾個鄰居,似乎在跟鐵叔說些什麽。


    “鐵叔……”我輕輕的叫了一聲。


    鐵叔聽到我的聲音,立刻抬起頭:“丫頭,你跑哪裏去了,你要是再不出現,我都要砸門了。”


    看來鐵叔還不知道我昨天晚上被沈家綁架的事情,既然我現在平安迴來了,我也沒打算告訴鐵叔,讓他擔心。


    這時,鐵叔注意到了我手裏捧著的魚缸:“這魚是哪裏來的?”


    要是實話告訴鐵叔,這魚是從棺材裏麵挖出來,一準把我扔了。


    我隻好說,這魚是買的。鐵叔皺了皺眉頭,顯然是不相信,但是也沒有細問我,而是告訴了我一個驚天的消息。


    “繡兒,那個張媒婆死了,這老婆子平日作孽太多,連屍首都沒人敢入殮。”


    我驚訝的看著鐵叔,不相信張媒婆這麽容易就死了。


    張媒婆住的地方離錦繡街不算太遠,在一片民居的中間。盡管鐵叔已經給我打過預防針,叫我最好不好去看,但是,我還是經不住好奇心。


    等到了張媒婆家,我才明白鐵叔為什麽不讓我來。


    張媒婆家還是那種老式的矮房,遠遠的就聞到了一股濃臭的血腥味,張媒婆的屍體就被釘死在門板上,整個人呈大字型。血流了一地,死的時間應該不是太長,衣擺上還有血往下滴。


    臉上的麵皮被完整的剝了下來,就貼在她頭旁邊的門板上。白灰的牆體上,用血水寫了三個大字:我有罪!


    鐵叔說,釘張媒婆的釘子叫鎮魂釘,一共七枚,又叫鎖魂釘。


    人死後,不管生前為善還是作惡,都要到閻王爺那裏走一趟。但是,被鎮魂釘釘住的魂魄,就會永遠的留在這裏,比孤魂野鬼都不如。


    而且,張媒婆的家向陽,早上一出太陽,就能照的到。張媒婆的魂魄被釘死在門板上,隻要一出太陽,她的魂魄就要忍受如烈火般的炙烤,到晚上再恢複過來。


    想出這種辦法的“人”,真的太惡毒了!我第一時間想到了陸濂,但是又否定掉。昨天陸濂一直跟我在一起,天快亮的時候,他才上樓睡覺,根本不可能來殺張媒婆。


    張媒婆這個人平日裏結怨頗多,身上又有些道行,所以一直在鎮湖橫行霸道。但是,我實在想不到誰會用這麽殘忍的方式將她殺害。


    我歎了一口氣,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在此之前,我是巴不得張媒婆能不得好死。但是,她真的死的,我卻有些唏噓。


    我正欲轉身迴繡坊的時候,一轉身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牆角下的羅淼。之前鎮上都在傳羅淼生了一場大病,現在看到她的樣子,想必那些都不是謠傳,她的精神狀態確實糟糕透了。


    “繡姐,你救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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