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公子眷顧。”蕭芷微微欠了欠身子,麵上神色淡然,“婚姻大事還得父母做主,公子私下與我說這些,怕是有不妥。”


    尹南安貼著車布簾的臉就差伸出車窗外,車簾的墜子掃在臉上,她經不住煩躁,伸手推開。


    蕭芷不是說,說親的事情並未落到實處麽?怎地這人都正大光明站出來了?還是這位浪蕩七公子林喆一?


    怕是蕭芷實在覺得此人拿不出手,便是不願提及。瞧著蕭芷如今的局促模樣,怕是也想著這人不要再癡纏才好。


    林喆一又上前來一步,急切道:“我並無旁的意思,隻是巧遇著你,便將自己心意先說了。你若是...”


    “林公子。”尹南安弓著身子掀了簾子,從車廂裏探出頭來,對著外頭的林喆一笑,道,“許久不見。”


    林喆一一時心急,竟是沒去管車廂裏有無旁人,這會見著尹南安突然竄出來,慌得連腳下步子都亂了方寸。


    “尹,尹姑娘。今兒湊巧了。”他幹笑兩聲,轉開話題,玩笑道,“前幾日方才聽五哥提及你來,沒成想,你們如今,也是兄妹相稱了。”


    他眉頭一揚,帶著嘴角也跟著有了弧度。他對著蕭芷時候,能收斂心神,裝出一副謙謙公子模樣,可見著尹南安,依舊是藏不住本性。


    尹南安朝著他揚了揚下巴,也不踏著轎凳,抬腳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她一把摟住蕭芷的胳膊,道:“林公子今兒可閑?”


    “閑,閑,閑。我每日都得空。”林喆一當是尹南安要撮合他倆,剛點頭如搗蒜地應下,便瞧著尹南安上下打量的眼神明顯不對。


    他身子一頓,收了話,緊抿起唇,一雙眼時不時尷尬四下掃掃。


    果然,尹南安還是捉住了他的錯處,挑釁問道:“林公子沒去書院?還是說已謀了差事?”


    林喆一唇抿得更緊。


    說到差事,老國公還在世時,便為他謀好了太仆寺協領的活計,算是個不入流的小吏。林喆一自然不稀罕去幹那份沒幾兩銀子的差事。所幸國公府家底子厚,也不差他一個閑人。


    可這要到了說親的時候,同國公府同等門第的人家,哪裏肯把自己女兒嫁給一個養不活自己的閑人?便是低幾等的門楣,也不願讓自己的嫡女嫁進門。


    他一時語塞,怔愣垂下眸子盯著自己的鞋麵子。


    他的靴履用著上好的料子,上頭繡著的豔色大鵬展翅翱翔,出自上京有名頭的繡娘。可這一刻,那耀眼的大鵬卻異常刺眼,他局促又落寞地收了收腳,讓衣擺蓋住鞋麵。


    尹南安還欲再多言兩句,卻被蕭芷拽住了衣袖,她迴過頭,瞧見蕭芷同樣抿著唇,朝著她輕輕搖頭。


    到了唇邊的話,自然沒有再說出口。


    “我約了朋友,先告辭了。”林喆一倏然開口,他落寞掃過蕭芷,一拱手,便急急轉身大步離開。


    春日暖風送來桂花陣陣濃香。


    尹南安將搭在蕭芷肩頭的手收迴來,不解朝著蕭芷凝眉。


    “為何不讓我說?你既然不喜歡他,便要拒絕個徹底才行。”她轉過身,扶著蕭芷一道上馬車。


    蕭芷搖搖頭,淡淡道:“可我並非是因他沒有差事,才不願。”


    尹南安踩上轎凳,轉過頭,問道:“那是為什麽?”


    蕭芷垂著眸子,蓋住眼底的情緒,答非所問,道:“我原本拉妹妹出來,也隻是為了迴絕他。沒成想,他真把這事兒放在心上,竟還真同他母親商量我妹妹的日後來。”


    尹南安拉了拉她的衣袖,嗔怪道:“怎麽?一個小舉動,便給你感動了?舍不得了?”


    蕭芷拿手輕捶她,巧笑道:“盡胡說!”


    尹南安猶豫了會,還是沒扯出關於“鍾書渠”的話題。


    兩人上了馬車,尹南安眸光落在車廂裏那一大摞吃食上,蹙了眉。她厭煩拿手指了指:“你拎些去你院裏,夫人那邊,可要送去?”


    蕭芷沉默了會,搖搖頭:“送過去,又要解釋半天,問起來反倒說不清。”


    尹南安頷首。


    可這許多吃食,即使再給老夫人院裏送去些,也還是吃不完。


    “芷妹妹。”尹南安來了性子,“我那宅子,也布置得差不多了,妹妹同我一道再去看看,給我提些意見?”


    蕭芷淺淺一笑,也拿她沒轍,便輕輕頷首。


    尹南安卻沒立馬讓車夫調轉馬頭,一路還是往著侯府去。到侯府後門時,才撩開簾子,吩咐小廝,道:“去晚煙閣,讓秋月出來。”


    “秋月?你院裏那個小丫頭?”蕭芷不解,眨著眼問她。


    “昂。”尹南安搖頭擺腦,朝她一挑眉,一副神叨叨模樣。


    春日裏,便是最適合有好事發生。


    馬車一路輕輕顛簸搖晃,道兩側綠蔭蔥蔥,晃過幾條街,便到了尹南安新宅門外。


    “小心著些,別磕著。”


    “你,哎喲,你往這邊來。”


    楚義卷著袖管,一路忙前忙後小跑著張羅。他驀地迴頭瞧見尹南安下馬車,咧開嘴便往這邊來。


    “尹姑娘。”他聲音洪亮,白皙的臉曬得有些泛紅,眉目仍是清致,“你快來瞧瞧,有人給抬了一箱子物件來,啥也沒說,人便走了。”


    “什麽?”尹南安被秋月攙扶著,不解地朝著院裏瞄,“我沒讓人送東西來啊,可打開瞧過了?”


    楚義搖頭。


    “箱子瞧著挺沉的,我怕是什麽貴重物品,便讓人先鎖在屋裏了。這幾日院裏亂的很,怕丟了一兩件到時難辦。”


    尹南安頷首,攬著一肚子好奇下了車。轉身,又同秋月一道,將蕭芷也扶了下來。


    尹南安同楚義稍做了介紹,便轉頭拉過一半身子躲在自己後頭的秋月,道:“秋月,車裏的吃食你挑著出來,給楚公子。”


    秋月一直半垂著腦袋,偷偷掀起眼皮往楚義身上瞧。楚義眉目清秀,膚色又白,便是普通的姑娘家站在他身側,都要遜色上幾分。


    秋月被尹南安拽到人前來,也顧不上自己張紅的臉,隻稍微欠了欠身子,便逃似的上了車。


    “走,我們去瞧瞧那箱子裏是什麽?”尹南安麵上蕩漾的姨母笑,拉著蕭芷的手腕,便跨步進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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