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氏遠遠往這邊瞧了一眼,眼神裏看不出喜怒。


    鄒熙卻是巧笑盈盈,同隔壁茶桌上的景蓉兒聊得火熱,這兩人倒是投緣,自從景蓉兒進了蕭家的門,鄒熙跑侯府都變得勤了。


    蕭旭在一旁靜靜坐著,茶碗裏的茶水未動,清酒倒是喝下去半壺。


    鄒老爺同蕭衡聊了會朝中不痛不癢的事,兩人不知聊及什麽,蕭衡倏的一鎖眉,往鄒氏這邊斜了斜身子,兩人低頭附耳聊了起來。


    尹南安那塊羊脂白玉的玉佩玉色極佳,純淨如雪,晶瑩如霜,與尹南安今日的鵝黃色暗紋羅裙也很是般配。


    隻是這般貴重的物件,讓她身子莫名拘謹,動也不是,靜也不是,生怕給磕著碰著。


    蕭北宸支著下巴,睨了眼一臉木然的尹南安,勾勾唇,揶揄道:“賣了應該值不少錢。”


    尹南安被他突然地出聲唬得一晃神,扭過頭拿眼神瞪他。


    “我還是先把二公子從雲秀莊買出來的衣服賣了再說。”


    她特地把“二公子”三個字念得咬牙切齒。


    蕭北宸側過臉,輕笑出聲,似是覺得她幼稚可笑。


    “那也不必如此麻煩,直接找白沅儒便成。”


    “啊?”尹南安不可置信地睇了他一眼,“少唬我,那人我可惹不起。”


    “若是不成,我替你辦?”蕭北宸話中有話,譏諷她一直當他是許願池來用。


    尹南安撇撇嘴,不吱聲。


    另一頭,鄒氏也擰了眉頭,她同蕭衡對視一眼,兩人麵上都是拿不定主意的模樣。


    “要不你問問南安的意見?”蕭衡攤攤手,將這煩心事推給鄒氏。


    “南安怕是不願。”鄒氏眉頭舒展不開,內心卻還是想讓尹南安見一見的。


    隻是畢竟不在自家府上,當著外人的麵,若是出了岔子,總會落人口舌。雖說鄒府裏頭不是外人,但畢竟人多口雜。


    “侯爺可是認得書渠?”鄒老爺見蕭衡同鄒氏鎖眉聊了許久,終是探過頭來問道。


    “倒不是認識,隻是有些淵源罷了。”蕭衡瞧了鄒氏一眼,“沒成想,卻在內兄這裏聽聞此人。”


    鄒老爺頷首,依舊是不明所以。


    鄒氏絞著手中的帕子,低眉盤算著。


    她是想早早給尹南安嫁出去的。


    若是尹南安同鍾書渠之間還有可能,那這次定是兩人冰釋前嫌的好時機。畢竟以鍾書渠翰林院編修的官職,無事出入侯府怕是沒有可能。


    若是尹南安還是有自己的想法,那她便同尹南安將事情放在明麵上說。無論是她的大兒子還是二兒子,都無法娶她為正妻,她若是願意接受做妾,侯府也不缺她一口飯吃。


    若,鄒熙說的那位定遠伯府上的五公子真的對尹南安有意,她倒是不太好出麵。


    但這事,還得先擱一擱,先將眼前的事兒處理了才對。


    鄒氏突然煩躁起來,她自個沒有女兒,本無需煩惱這些事。


    鄒氏伸手招來身側的女使,同她交代了兩句。


    女使給鄒氏身側添了張圈椅。


    不多時,尹南安便款步而來,身前的玉佩隨著衣袂擺動,很是吸人眼球。


    鄒氏朝尹南安使了個眼色,尹南安便乖乖在鄒氏身側坐下。


    她將心裏頭的想法同尹南安講了一番,但句句從口中出來,都是為尹南安著想的意思。


    鍾書渠畢竟也進了殿試,雖未中三甲,但也謀了個翰林院編修的差事,他年紀尚輕,日後便是萬裏可期。


    若是他們隻是有那場婚約,中途沒有那些個風波,確是一場良緣。


    “你可願,讓我同侯爺給你把把關?”鄒氏語重心長,是從未有過的耐心。


    尹南安斂了眉眼中的倔強,乖巧地頷首。


    無論鍾書渠是真心還是另有所圖,她總歸是要和他做個了結,兩人的事情既已傳得沸沸揚揚,她也不能一直任其發展。


    鄒氏盤了一腦子勸說尹南安的話,倏地見她這般容易就應了下來,麵上先是不解,後又鬆懈下來,長長舒出一口氣。


    或許,隻是她多慮了。


    尹南安之前的拒絕,隻是想給鍾書渠立立威。


    或許蕭旭的成婚,蕭北宸帶迴來的姑娘,著實讓尹南安對她的兩個兒子失了盼頭。


    鄒氏喜不自禁,朝蕭衡含笑點頭。


    “大哥,今日那位鍾公子既然也在府上,何不讓他來一趟,也同侯爺見見。”她輕笑兩聲,“侯爺在襄城也待了多年,同他父親也見過幾麵。”


    鄒老爺今日畢竟還有事要求蕭衡,這會應對這些小要求,必是有求必應。


    鍾書渠來京趕考時,寄宿在嶽麓書院,便同鄒家二公子相熟。殿試後,鍾書渠要在上京置辦宅子,鄒家二公子便邀請他先暫居鄒府,待宅子置辦妥帖了再給他辦個喬遷禮。


    不一會,管樂聲停,鍾書渠也恰巧到了。


    鍾書渠一身月牙白素麵長衫,整個人幹淨斯文,似天邊一染薄雲,不沾染塵世。


    他踏進宴席,便一眼瞧見了尹南安,腳步卻未頓,徑直先同鄒老爺行禮。


    鄒老爺趕緊起身,給鍾書渠一一引薦在座的眾人。


    鍾書渠很是意外,身子也繃得僵直,頻頻道自己來得唐突,未作準備。


    蕭衡倒是沒這些彎彎繞的規矩,爽快讓人坐下。


    他見鍾書渠是個老實本分明事理的孩子,心下更是歡喜。若是能給尹南安找個靠譜的郎君,也算對得起她父親的在天之靈。


    果然,話題沒繞幾句,就繞到了鍾書渠的婚事上。


    “如鍾公子這般風華正茂的公子哥,定是有不少媒婆排著隊想幫著說親呢!”鄒氏眼中笑意四溢,不停拿眼打量鍾書渠。


    鍾書渠聽及此,恭敬起身,朝著鄒氏同蕭衡的方向再次作揖。


    尹南安便知道,暴風雨要來了。


    “侯爺,夫人。”鍾書渠聲音沉穩,“書渠幼時父母便已定下親事。家母不日也會趕到上京,為書渠議親。”


    “哦?”鄒氏一聽,心下愈發欣喜。鍾書渠說的幼時定下的親事,便是同尹南安的娃娃親,她轉眸瞧向尹南安,眼裏盡是滿意。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鄒夫人最是喜這種八卦事,鍾書渠又一表人才,她更是興致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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