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盡頭的寶座上坐著一個人影,一身紅衣,邪氣並生。


    沈無際的心猛的往下一沉,他料想的果真沒錯。


    此人便是千夜,也是魔尊。


    寶座兩側各立著三人,除去風白、雲曉外,剩餘幾人大概便是傳說中魔尊的另外幾大護法,包括此時站在千夜左手邊第三個位置的齊無晟。


    “是那個魔仙!!?”


    這一聲猶如水入沸油,立刻在人群中沸沸騰騰、劈裏啪啦地炸開了。


    “我就說他不是什麽好東西!不僅是個魔,還是個受賞識的!?”


    “那上麵的是誰?魔尊??”


    “魔界六大護法和魔尊!!!???”


    相較於驚慌失措的其他人,葉宣此時倒還顯得沉穩一些。


    他靠近慕欽,低聲道:“帝君,如今該如何是好?帝君!?”


    他扭頭一看,見慕欽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般,沒有絲毫反應,而那雙幽深的眼睛在此刻卻亮得驚人,飽含著不可置信與殺意。


    此刻的這雙眼睛不是葉宣熟悉的和善,而是充滿了陰冷和兇狠。


    他心中一陣寒意,不禁後退了幾步,握緊了手中的玉簫。


    千夜也瞧見了這雙眼睛,他微微一笑,慕欽隻覺一股巨大的羞辱與諷刺朝他襲來。


    他用盡全力將目光從千夜身上挪開,將殿內景象大略掃了一眼。


    葉宣擔心道:“帝君,你沒事吧?”


    慕欽搖了搖頭:“沒事。”


    大概是慕欽方才見到千夜的反應太大,葉宣無法在片刻之內忘記,於是他又問:“帝君認識那個人?他是誰?”


    慕欽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魔尊而已,且先看看他要做什麽。”


    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方才的聲音中竟然帶著幾絲害怕。


    再沒有人在乎鬼王,沈無際站在人群最後,向一旁的時子墨拋出一串問題:“這是怎麽迴事?千夜究竟是誰?為何要設這一局?他費盡心思將魔門開到神央殿,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時子墨垂下頭認錯,道:“師尊,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此事我確實不能告訴你,千夜與我有約,我……”


    沈無際啞聲道:“所以,連我也算計在內?”


    時子墨立刻抬頭,否定道:“不、不!沒有、沒有算計過師尊,我是真心的,我沒有騙師尊。”


    眼見當前局勢已經不可逆轉,今日必定要刀鋒相見。


    沈無際歎了口氣,道:“又不怪你,他究竟想做什麽,你知道嗎?”


    時子墨誠實道:“大概是要揭露一下慕欽的一些醜事吧。”


    說著,他不禁眯起了眼睛,手指微動。


    慕欽終究會為了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他說了要報仇,那就一定不會讓慕欽活著。


    不是什麽東西都能讓他費心等待。


    慕欽不愧身為一方天帝,很快便恢複了鎮定自若的神態。


    抬手降下三重禁製,將橫衝直撞的黑影團團束住,眾人眼前豁然清明了不少。


    千夜換了一條腿搭在膝蓋上,意味深長地道:“好久不見,帝君、慕欽帝君。天帝大人。”


    他周身光華一閃,容貌竟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盯著那張臉半晌,葉宣驚道:“帝君!?”


    他這一驚一乍,眾仙神均是一臉茫然,但其中也有幾名年歲較大的神官反應過來,認出了寶座上的人。


    “……帝君。”


    大多數仙神官在職不算很久,依舊茫然:“什麽帝君??”


    葉宣又喚了一聲:“曆清帝君。”


    “曆清帝君!?傳聞墮魔的那位前任天帝?!”


    沈無際此時也反應過來了,震驚道:“千夜是……曆清?!”


    青荒派第一任掌門,曆清。


    千夜微微頷首,道:“葉宣,是你啊。還未歸塵呢?”


    這話有些不禮貌,葉宣道:“……還沒。帝君,這是怎麽迴事?您為何……”


    “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千夜接過了他的話,隨即輕輕一笑,聲音穿透大殿:“本座今日來,隻是想請諸位看一場戲。 ”


    “什麽戲?”慕欽逼近了一步,眼神銳利,冷聲道:“魔尊大人該好好待在魔界,來上神域做什麽?”


    有神官高聲道:“誰知道你是何居心?!即使你是前任帝君,但你現在作為魔尊,必定居心叵測!”


    為此,千夜隻是勾唇一笑,也並未對這位大膽的神官做出什麽來。


    他一翻手,由掌心凝結出一枚凸麵的水鏡,加以靈力,將水鏡送到了大殿天花板之上。


    “到底是什麽戲?諸位不妨一看。”


    那麵水鏡忽的翻轉,鏡麵朝下,同時降下一道雖然薄卻異常結實的結界,迅速將神央殿內的所有人籠罩在其中。


    魔尊到底要給他們看什麽?


    不過頃刻之間,眾人腳下已不再是神央殿,四周的金柱也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模糊的幻象。


    沈無際道:“這是曆清的迴憶?”


    時子墨道:“沒錯,這水鏡儲存了他的一些記憶,應該就是他想讓我們看的東西。”


    幻象已經開始逐漸變得清晰起來,眾人嚐試幾番,發現根本無法退出去,便隻好耐著性子等著畫麵變清晰。


    首先傳入眾人耳朵裏的是一道溫潤的聲音,聽起來不急不躁,低沉又富有磁性,甚是悅耳。


    “師兄,你為何來了?”


    接著,畫麵逐漸清晰起來,映入眼簾的是一方紅木圓桌,一張床榻,這是一間陳設極簡、極簡的房間。


    一名白衣男子坐在桌邊,為來人斟了一杯熱茶。


    來人也是一身白衣,背對著眾人,叫人看不清麵貌,他挑高了聲音道:“慕清,你當真要收那個廢靈根做徒弟?”


    慕欽?


    眾人聽見這個名字,不約而同的去看那桌邊的白衣男子的臉,皆是一陣猜疑之聲。


    那男子生得極為好看,五官深邃,劍眉星目,眼尾微微上挑,鼻梁很高,鼻尖的弧度極為好看,再添上薄唇也並不顯兇。


    反而是一派溫和之象,叫人看了不免覺得親切。


    眼波流動之間,可謂絕色美男,他的左眼下生了一顆紅色淚痣,更襯得人如墨玉,比擬畫中之仙。


    葉宣發現此“慕清”非彼“慕欽”,皺眉道:“帝君?”


    他環顧四周,立刻睜大了眼睛,麵露焦急,大聲唿喊著:“帝君呢?!”


    “不知道啊!帝君不在這裏。”


    葉宣這一聲炸開來,眾仙神忙環顧周圍,地方就這麽點兒大,來來迴迴點了兩遍,連慕欽一片衣角都未曾見到。


    沈無際更是神色凝重,安撫道:“帝君應當是被魔尊刻意留在了外麵,大家先別慌,帝君修為高強,暫時不會出事。”


    幻象仍舊在繼續,絕色男子笑道:“師兄你糊塗了,金木雙靈根可不是廢靈根,那孩子隻不過是靈根較弱而已。”


    豈料沈無際安撫的結果卻不是很理想,眾人根本不聽他的,甚至有人驚恐地指著他,大叫道:“鬼王忘川還跟我們在一起!!!”


    大概是心底的慌亂給了他們一些莫名的勇氣,眾仙神竟然齊齊祭出法器,妄想圍攻時子墨,卻忽然發現一件更不妙的事情。


    “我的法力呢?!怎麽迴事兒???!!!”


    “我也沒有法力!法器都召不出來!!”


    “這是怎麽迴事啊???”


    時子墨在一道道熾熱的目光中微微一笑,手指一抬,方才指著他的那名神官立刻感到自己竟然無緣無故地漂浮了起來。


    時子墨手指再一合,那神官變成大字形,浮於眾人頭頂。


    那邊,幻象裏的絕色男子還在說著話:“再說了,他父母雙亡,我實在於心不忍。”


    “唔!唔唔!!”那神官剛想說話,卻發現自己的嘴被封住了,開不了口。


    他此刻法力盡失,隻能任人宰割而他的配刀正浮在麵前,對準了他的眼睛,閃著寒芒。


    在這絕對而強勢的宣告戰鬥力的情況下,眾人都不敢再出聲相駁,倒是比方才安靜了不少。


    時子墨道:“諸位也看清了,我的法力尚在,況且要殺你們我早就動手了,怎麽會等到你們發現自己沒了法力?”


    沈無際也試著調動了體內的靈流,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失去法力,不禁感到一絲訝異。


    莫非曆清給時子墨開了個後門,連帶著我也沾了光?


    果然,眾神官在絕對的力量壓製下,現下清醒了不少,個個靜若蚊蚋,鴉雀無聲。


    時子墨抬眼看了看正在進行的幻想,又道了一句:“既然曆清要你們看,那便好好看著。看完了,自然就能出去。”


    葉宣雖惱,什麽時候上神域鬼王、魔尊,全部都能上天界反客為主了??


    但他也知時子墨所說在理,並且看時子墨確實沒有要對在場仙神動手的意思,於是葉宣也隱忍不發。


    其他人見葉宣與幾名前輩都未出言,也不敢再作聲。


    一仙官戰戰兢兢地道:“那……要不然就如鬼王大人所說,先看看曆……魔尊的記憶?”


    依舊無人出聲,浮在空氣中的神官掙紮著道:“唔唔!唔唔唔唔!!”


    時子墨大發慈悲,抬手解開了他的禁言咒,那神官喊道:“快看!帝君!!”


    喊完之後,他忽然發現自己能說話了,大喜道:“我能說話了?多、多謝鬼王閣下開恩!”


    時子墨看了他一眼,將他放了下來,那神官一落地,立刻縮進了人群中,免得再惹時子墨不順眼。


    沈無際無心去管,隻見那幻象中有人推門而入,慕清溫柔地道:“過來坐吧。”


    此時背對著眾人的白衣男子也因來人的動靜而轉過了身來,終於緩緩為眾人揭曉了他的身份。


    是曆清。


    曆清從鼻腔裏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用鼻孔看著來人,眼神裏滿滿都是看不起的意味。


    來的是誰?


    一個約莫十四五歲大的少年走了進來,雙手不安地拽著衣角,顯得十分不自在。


    他扭捏著道:“慕大哥、曆大哥,你們……是不是要離開這兒了?”


    曆清纖尊降貴地點了點頭,沒好氣道:“關你什麽事?”


    慕清蹙眉道:“師兄。”


    少年咬著嘴唇,雙目通紅,忽然放聲痛哭,泣道:“慕大哥你能不能不要走,嗚嗚……我不想要你們走……”


    再怎樣也隻是個少年人,親近之人的離開使他淚目,此刻再也控製不住地哭出聲來。


    沈無際震驚道:“這是……慕欽?”


    那放聲大哭的少年正是慕欽。


    隻不過他此時正是稚幼年歲,與他現在的麵貌有些出入。


    曆清皺著眉頭,威脅道:“閉嘴,你再哭我就把你扔到亂葬崗裏去!”


    聞言,慕欽往後縮了縮,吸了吸鼻子,果真忍住不再哭出聲來,隻睜著一雙黑瞳看著曆清,默默往外傾瀉著。


    慕清簡直哭笑不得,對他招招手,道:“慕容欽,你過來。”


    時子墨挑了挑眉,道:“慕容欽?有意思,他是不是後來改名字了?”


    葉宣臉色鐵青,一動不動地看著幻象中的畫麵,顯然是想到了什麽。


    “慕容欽……慕欽……”沈無際道:“他後來將自己的名字改得和慕清同音了。”


    姑且將慕欽喚做慕容欽。


    慕容欽依言走了過去,慕清伸手將他拉到身前,從懷中掏出一方細絹手帕,溫柔地擦幹淨了慕容欽臉上的淚。


    慕清道:“我叫你來,是有一件事,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見和想法。”


    慕容欽眼睛裏閃著淚光,哽咽道:“什麽?”


    曆清拖開一把凳子坐了下來,眼神十分不和善地盯著慕容欽。


    慕清輕輕摸了摸慕容欽的頭,幫他整理了一下頭上翹起的頭發。


    慕清溫言道:“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迴去好好考慮一下,可以明早再給我答複。”


    慕容欽雖然不太明白,但還是下意識點了點頭。


    “嗯。”


    慕清鬆開他,站在了他麵前。


    慕清身量很高,比十四五歲的慕容欽高出了一大截。


    慕容欽看見他臉色轉為嚴肅,忙吸了吸鼻子,跟著站好。


    慕清正色道:“慕容欽,你可願認我做師尊,從此以後隨我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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