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在豐白城,彼時他失去太子身份身無分文又內力盡失,卻盡全力護著他。淚水模糊視線,她眼睜睜看著鮮血從他頭頂淌下來,髒了他的臉。


    「這一次……」霍瀾音俯下身來,伏在衛瞻的胸口,近距離地去聽他的心跳。


    霍瀾音忽然覺得好疲憊。


    「你上次不是問我倘若離開皇宮,你沒了身份地位沒了錢銀傍身,我可會雕玉調香養著你?你問時隻是玩笑話,如今想來,我卻願是真。這個皇城冷冰冰的,若你真做倦了這太子,我們離開也好。尋一小城,姐姐雕玉調香養著你啊,讓讓——」


    霍瀾音說著說著,彎著眼睛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出來。先是無聲地哭,眼淚簌簌落下,緊接著小聲嗚咽著。她將臉埋在衛瞻的胸口,咬著唇,藏起自己的嗚咽。


    「霍主子。」素星從外麵走進來,「幾位為太子殿下診治的太醫都在偏殿,他們請您過去。」


    素河端著芙蓉羹進來,忍不住說:「吃了再去吧!」


    霍瀾音低著頭,用手背擦去了臉上的淚。為衛瞻掖了掖被子,起身往偏殿去。


    「司徒爺爺?」邁進偏殿,霍瀾音的眼中浮現一抹訝然。緊接著想起霍佑安的話,倒也釋然。


    司徒十三歎了口氣,望著站在門口的霍瀾音,欲言又止。到底是他從鬼門關門口救迴來的小姑娘,如今卻要……


    宮女端上來一碗藥。


    「你可想好了?」司徒十三皺著眉,忍不住問。


    可他分明知道事到如今,根本沒有霍瀾音選擇的權利。就算她不願,這個吃人的皇宮也會變出無數雙手來壓住她,將藥灌她喝下去。


    「想好了。」霍瀾音輕輕淺淺地笑了。她接過宮女遞過來藥,濃鬱的藥味兒撲鼻。她昂首,將苦澀的湯藥一飲而盡。苦藥入腹,打開記憶的門,過往一次次為藥引的畫麵重重疊疊浮現眼前。


    司徒十三又一次歎息,然後為霍瀾音把了脈。


    然後,霍瀾音被帶迴了衛瞻的寢殿。衛瞻身上一道道鐵鏈被解開。殿內抬進來一桶熱水,然後所有宮人退了出去,將房門落了重鎖。


    霍瀾音指腹撫過衛瞻的眉眼。


    「你不喜歡藥的味道,你說藥的味道很臭。」


    熱水是霍瀾音讓宮人準備的。她衣衫盡去,泡在熱水中。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兒迅速因這熱水暈染開,整個寢殿內充滿了她身上那種特殊的好聞香氣。


    他不喜歡的藥臭味兒,自然也淡了。


    美人出浴,霍瀾音赤足踩著絨毯,朝床榻走去。水珠緩緩滾落。


    棲鳳宮中,皇後眉心緊鎖地靠在美人榻一側。她一手扶額,問:「她是自願去的?」


    「迴娘娘的話,在還沒有召她進宮前,她已求過霍小將軍和紀家二姑娘,想要進東宮照顧太子殿下。今日霍小將軍與她說讓她再度為藥引之事,她沒有絲毫地猶豫答應。得了藥,亦是一飲而盡。」


    半晌,皇後悠悠輕歎了一聲。


    「重重宮牆圍住的華殿住久了,倒不常見這樣的患難真情。若她不幸喪命,日後倒是可以追封為妃了。」


    皇後起身,拖著曳地的裙擺,繞過落地屏,進了內殿歇息。她擔心衛瞻,不想他喪命,可她也有別的重要事情來做,憑白擔憂是沒用的,不如好吃好睡明日有了精神,再議他事。


    衛瞻醒來時,望著屋頂有一瞬糊塗,不知身在何處,不知今夕是何時。


    他撐著起身,頓覺得身體裏的每一寸都伴著疼痛。而這種疼痛裏夾雜著可怖的力量。


    他知道,那是陰陽咒的力量。


    衛瞻的記憶一點點在複蘇。


    他隱約聽見哭聲,那哭聲斷斷續續,很是壓抑。像是離得很遠的距離。衛瞻起身,走到門口推開門。


    「殿下!」素星嚇了一跳,端著的銅盆落了地,響起巨大的聲響,驚動了旁人。宮人和侍衛匆匆趕來。


    衛瞻看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


    素星被衛瞻的那一眼嚇了一跳,本能地跪地行禮。看著衛瞻從她麵前經過,素星後知後覺衛瞻的眼睛似乎恢複了正常。她的心噗通噗通跳著。


    難道太子殿下已經痊愈了?


    衛瞻繼續往前走,穿過跪了一地的人群。他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所有跪地的宮人都心中一凜,生怕他再次入魔發作。


    衛瞻轉過頭,看向一個方向,然後就轉了方向,下意識地朝那邊走去。


    素星疑惑地抬頭,望著衛瞻走向的方向,怔了怔,眉心逐漸蹙起。


    衛瞻經過月門,邁進一個僻靜的小院。整個東宮都是他的地方,他對這個小院的印象卻不深。


    再往前走,隱約聽見鶯時的聲音。


    剛剛的哭聲是鶯時?


    衛瞻忽然大步往前走,一腳踹開了房門。


    「姑娘,您出來好不好?鶯時這裏有蓉酥糕呢……」鶯時幾乎趴在地上,望向床下。


    聽見踹門聲,鶯時立刻生氣地說:「別嚇著我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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