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等他給我打電話,哪怕是一條短信。於是我每天不停的刷短信,刷通話記錄,一次次的翻閱過去的通信。當初他那麽的愛我,我們隔了一年多才見的麵,他還對我戀戀不忘,於是我就心軟同意了,對我說早安,對我說晚安,問我吃過了沒有,問我今天過的怎麽樣。他比章誠溫柔,比他成熟,比他更照顧我,他讓我慢慢去愛上了他,慢慢去融化我,可是最後的結果卻跟過去一樣。為什麽我們會這樣?


    我每天都在等著他,過了一個禮拜,七天,168小時,10080分鍾,604800秒,我等了那麽久,但是沒有等到。我先受不了了,於是瘋狂的給他打了無數個電話,他都沒有接,我想起了許久未用的msn,於是又登上去,發給他的消息,他也始終未迴複。


    “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是你先追求我的!”


    “沙野,你對不起我!你跟他們一樣都背叛了我!”


    隔了十幾分鍾後,msn終於響了一下,緊接著他的電話終於打了電話過來。


    “為什麽現在才接?”


    “我在忙,你知道的,我很忙。”


    “你是不是有新歡了?”


    “恩。”


    “她是誰?”


    “我在東京的大學同學,她很優秀。”


    “是嗎?”


    “hua,最近還好嗎?”


    “一點都不好。”我說,“真沒有意思,我準備迴家繼承家裏的企業了,你要不要來中國發展?”


    “開什麽玩笑,我要去開會了,你手好了沒,注意休息。”


    “等一下!”


    “還有什麽事情嗎?”沙野有些不耐煩。


    “我……”


    “以後不要再打電話給我了,msn也不要再發了,我女朋友會介意的。”


    “要是我不同意呢?”


    “那我隻好換掉電話號碼了。現在用msn的人越來越少了,我也不打算再用了。”


    我在電話裏沉默,再也說不出話來,驕傲讓我率先掛掉了電話。我的目光往上移,看見了電腦裏,沙野在msn上發來的:“不要再來煩我了,我們已經結束了,不是嗎?是你說的分手。”


    我在電腦前掩麵哭泣,手已經拆線了,可是那條醜陋的疤痕像條長蟲一樣被縫在我的手腕上,我甚至不忍心看它。


    我衝出了家門,布魯克斯在院子門口看見我,笑著衝我打招唿。我從他身旁極速跑過,一邊跑一邊哭。披著許久未剪的頭發,我忘了自己跑過了幾條街道,總之在這錯綜複雜的法拉盛,在墨西哥人、非洲人的目光下,一路往法拉盛公園跑。布魯克斯看出了我的不對勁,一直在身後追著我,而幾個街口的紅綠燈,他追掉了我。


    我終於跑到了法拉盛公園,這是一個夏天,烈日當空,大汗淋漓,渾身汗漬,我大喊、大叫,像個精神錯亂的瘋子,然後跳進了法拉盛公園的那個湖裏。


    我是個生命的懦夫,不配得到愛,也不想再得到愛。


    這是我第二次尋求死亡。


    但再一次失敗了。


    據布魯克斯所說,我是被路人救起送進了醫院。肺部嚴重進水,在icu昏迷了兩天才轉入普通病房。當意識漸漸清醒後,我的大腦中就自動的閃現出了那天msn裏的那句話。男人總是把感情當做一場風花雪月,所以每次在感情中,受傷最多的永遠都是女性。


    我想死,我拒絕治療,拒絕注射藥水,護士為了完成換藥給我注射了一針麻醉劑,讓我昏睡了過去。因為我的抵抗,加上入院觀察,醫生又給我開了兩盒治療抑鬱症的藥,他說當我覺得自己溺水時就吃白色的藥丸,反之則吃紫色的藥丸。這是我第一次知道“抑鬱症”這個詞,我從來沒覺得這是個病,可醫生說如果我感到每天都不開心,那就是抑鬱症。


    我不信。他給我了做了套明尼蘇達的心理測試,幾百套題,我有些不耐煩,醫生放了段舒緩的鋼琴曲,我才好一點。報道單有五頁,有各種分析和圖像,檢查結果顯示是重度抑鬱症。這也是我為什麽會跳河自殺的原因。


    他告訴我,我可以來他這裏日常報道了。我搖搖頭,說自己不相信這種治療。一小時能做什麽?我質疑他的專業性。


    一百二美金一小時,我看不起,畢竟我的工資都隻有十八美金一小時。


    他遞給我一張他的名片,說:“如果遇到困境,可以來諮詢我。”


    我接過,出門後就將它扔進了醫療垃圾桶裏,然後迴了病房。


    布魯克斯在中餐廳買了白粥帶過來,配上一個鹹鴨蛋,堪稱人間美味。


    杜麗斯夫人像我的母親,而他像我的父親。


    從過去到現在,一直是他站在我的身邊,他總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助了我,讓我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都無以迴報他的幫助。


    迴到法拉盛的公寓後,我在床上又躺了半個月,期間全是他在照顧我。我不好意思白吃白喝,就將錢包裏這個月的工資都給了他。可是我才上了不過幾天的班,三百美金連醫藥費都不夠付。


    “hua,過去發生的事情已無法改變,學會去放下它。”


    “我知道,我需要點時間。”


    我想起他是基督教徒,問他:“布魯克斯先生,如果是神,神會原諒那些家夥兒嗎?”


    “會的。神是因此而存在的。”


    “因此而存在?我不相信。布魯克斯先生,神為什麽要原諒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


    “hua,你需要記住,神是愛,是寬容。”


    “不!我不要原諒他們,我永遠都不會原諒沙野!”


    布魯克斯先生將水杯遞給我,又將兩粒抗抑鬱症的藥放在我的手心裏,“吃了麵,吃完藥,好好睡個午覺。”


    “謝謝您。”我說,“不過您今天做的麵條太淡了,應該加兩勺鹽。”


    “我記得我加了兩勺的,因為這是我唯一會做的中餐。”


    “是嗎?我沒吃出來,感覺很淡。”


    “或許是生病的緣故。”他說,然後出去。


    我一直在睡覺,晚飯也沒有吃。


    夜間喉嚨裏像長了許多根毛一樣的癢,我咳得撕心裂肺,感覺肺要炸掉了一樣,最終將中午吃的麵條全吐在了廁所馬桶裏。


    望著鏡子中臉色蒼白,消瘦了一圈的自己,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我想,歲月那麽長,我該如何度過未來那麽長的悠悠時光。什麽時候能夠走出陰影,什麽時候又會死。


    一切都沒有定數。


    我發現自己吃什麽都開始沒有味道,耳朵也耳背的厲害。迴去複診的時候我將這些告訴了醫生,醫生得出的結論是感統失調。根據病人自身情況可能出現冷熱反應失調,味蕾失調,耳聾或失明等不良情況。


    我拿著診斷報告迴家,將報告單夾在日記裏。半夜醒來時又抽出身子將床頭的日記本拿在手上。我將診斷報告抽出,看了許久,也不知道該扔掉還是該存留下來。存留下來又有誰能看見呢?可是扔掉,又覺得如果死後都沒人知道自己這輩子的經曆,未免太不甘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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