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房間裏,昏黃的燈火照亮了三張麵龐。


    “老爺以前的仇家?”徐叔搖搖頭,“老爺的仇家有很多,但我想不出誰會做這種事情來。而且老爺都已經···他們還綁小姐做什麽?”


    江漁火寒著臉,手裏緊緊的攥著那張紙。


    玉逍遙道:“這八個字的意思顯然是約我們明日黃昏到黑虎泉邊見麵,他為什麽要約我們見麵?約我們見麵卻又不提條件,這真是怪事一件。”


    他說了一大堆,江漁火卻如若未聞,始終一言不發。


    “江老弟有什麽想說的嗎?”玉逍遙問。


    江漁火忽然豁然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


    玉逍遙起身攔住了他,“你要去做什麽?”


    “救人!”江漁火咬牙切齒的道。


    “救人?”玉逍遙道,“你連人在哪裏都不知道,怎麽救?”


    江漁火冷冷的道:“我迴六扇門去召集人手,就算把整個濟南府翻過來我也要把煙煙救迴來!”


    玉逍遙放開了手。


    那是他的未婚妻,他有這個權利決定要去做什麽。


    衝冠一怒為紅顏,不正是許多少男少女內心所憧憬的愛情麽。


    “玉公子,”徐叔走過來,“你有什麽主意?”


    玉逍遙看著江漁火遠去的背影,愣了半晌,淡淡地說:“我的注意就是,上床睡覺。”


    睡覺實在是一件既簡單又困難的事,有的人頭沾枕頭就能睡著,有的人卻整夜整夜的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玉逍遙的本事就在於,隻要他想睡,他隨時都能睡著。


    有人可能對此很是不屑,睡覺能算什麽本領?


    卻不知道,隻有睡足了覺,人才會有精力,才能更好的去思考,去把事情做得更好。


    所以這實在是一項很了不起的本領。


    玉逍遙睡醒了一覺,已想明白了兩件事。


    第一,昨天那場大火很有可能是兇手在聲東擊西,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好劫走徐煙煙。


    第二,既然兇手約他們見麵,說明兇手必有所圖,他不肯明說,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他要等見麵的時候再提要求,第二是他確信看到字條的人知道自己的要求是什麽。


    那麽,江漁火是否就是那個知情人?他知道些什麽?這和徐三鷹的死又有什麽關係?那個血玉獅子又意味著什麽?


    他躺在床上想到頭疼,也沒想出這其中的玄機來,於是他從床上跳了下來,穿好了衣服,推開門走了出去。


    行而不思則罔,思而不行則殆。


    既然再想下去也想不出什麽來,那不如就再去走走看看。


    他溜達著出了徐府,走了不多遠,就是一條街市,有那賣肉的屠夫守著自己的小攤,一臉威風;也有那半夜摘了菜趕早進城的農民,為了半個銅子兒和人吵得不可開交;買菜的大媽撿便宜買了好菜,臉上喜不自勝;挑胭脂水粉的小姑娘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忽然就笑紅了臉。


    徐府的喪事傳遍了這個小城,但也隻有徐三鷹的家人會傷心難過,不會再有更多人了。


    玉逍遙忽然想起了陶潛的那首詩,“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但徐三鷹尚且沒有托體同山阿,他的死也有太多值得說道的地方。


    穿過鬧市,七拐八拐,玉逍遙按著記憶中的路線,來到了一家私塾門口。


    今日的私塾裏冷冷清清的,沒有孩子的讀書聲,玉逍遙敲敲門,不等主人應門,就抬腳走了進去。


    齊先生從書堆裏抬起頭來,看了玉逍遙一眼,又低下頭去。


    “老朋友來了,招唿也不打一聲?”玉逍遙打趣道。


    齊先生頭也不抬的道:“我怕打了招唿,藏得那幾壇酒又要飛了。”


    玉逍遙笑道:“今天是來訪友,不是來喝酒的。你大可放心。”


    齊先生道:“你訪友訪的就是我的酒,別以為我不知道。”


    玉逍遙揉了揉鼻子,環顧四周,笑道:“所以你這私塾終究還是關門了?”


    齊先生冷冷的道:“你以為天下人都像你一樣教而不化麽?今天是三月三,千佛山有廟會,我放學生們去趕廟會了。”


    “學生去趕廟會,先生卻在這裏讀死書?”玉逍遙搖頭晃腦的道:“魯叟談五經,白發死章句,說的大概就是你了。”


    “你懂個屁!”齊先生從書堆裏跳起來,忍不住說了句髒話,“我這叫治學問,說了你也不懂,說吧,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玉逍遙優哉遊哉坐了下來,一邊從懷裏掏出那個小瓷瓶來,一邊道:“你治的頂多算雜學,也能叫學問?”


    齊先生一把從他手裏奪過了那個瓷瓶,“學問就是學問,種地是一門學問,江湖自然也是一門學問。”他用手撚出了那根紅毛,“這是什麽?”


    玉逍遙苦笑:“我要是知道就不來問你了。”


    齊先生拿手指搓了搓這根毛發,有拿到鼻子前聞了聞,最後還放到嘴裏吮了吮。


    “要是你哪天中毒死了,那我真是一點也不意外。”玉逍遙道,“看出這是什麽的毛來了嗎?”


    “沒看出來。”齊先生白眼一翻,道,“不過倒是嚐出來了。”


    玉逍遙一挑大拇指,道:“我就知道找你準沒錯,這是什麽毛?”


    齊先生往地上啐了一口,道:“這是牛毛。”


    “牛毛?”玉逍遙愣住了。


    齊先生點點頭,道:“我還知道這根毛是從哪裏來的。”


    玉逍遙眼睛一亮,“哪裏?”


    齊先生伸出手來,伸到玉逍遙麵前。


    玉逍遙從懷裏摸出一張銀票來,放在他手上,忍不住道:“你到底是做學問的還是做商人的?”


    齊先生喜滋滋的接過錢去,道:“我的興趣是做學問,我的工作是教書,我的副業就是給你們這些人排憂解難,所以,我全都是。”


    他把瓷瓶又遞還給玉逍遙,說道:“由此往西,過三條街,有一處萬獅堂,你可在那裏找到你想找的東西。”


    玉逍遙點點頭,站起身來,忽然一躍而起,從房梁上摸下一壺酒來,還不等齊先生反應過來,他端著酒壺就跑了出去。


    齊先生追出門去,卻隻遠遠的看到了一條影子,他站在門口,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玉逍遙,你個混蛋!偷我酒!你下次有本事別來找我!”


    遠處傳來了玉逍遙開心的大笑聲,於是齊先生更生氣了。


    過了三條街,一壺酒已經喝完了,想到齊先生那氣急敗壞的臉色,玉逍遙更開心了。


    他把酒壺隨手揣進了懷裏,沒花什麽功夫就找到了萬獅堂的招牌。


    他走進屋裏,有個小老頭立馬湊了上來,連連道:“大爺,您來的不巧。”


    玉逍遙心下納罕,這萬獅堂怎麽看起來像是一處店鋪呢。“怎麽個不巧法?”他問道。


    小老頭笑嘻嘻的說:“咱堂裏的獅子都出去了,今天不是廟會嘛。現在店裏是一頭獅子也沒有了。”


    “獅子?”玉逍遙驚道,“你這是什麽地方?”


    小老頭笑嘻嘻的道:“大爺您這話問的,咱萬獅堂可是咱整個濟南最大的雜耍班子!”


    “雜耍班子?”玉逍遙不由得愣住了,齊先生讓他來雜耍班子做什麽?


    難道這萬獅堂和那血玉獅子有什麽聯係不成?


    他這樣想著,從懷裏逃出了那個小小的瓷瓶,撚出了那根紅毛,遞到小老頭麵前,問:“勞駕,您看一下,這是您店裏的東西嗎?”


    小老頭不明所以的接過那根紅毛來,仔細的看了看,笑道:“這是咱家舞獅頭上的毛,錯不了。”


    玉逍遙眼睛一亮,看來自己的確來對了地方,“那最近有人在您店裏訂舞獅的頭麽?”


    “這個···”小老頭抓了抓頭發,似乎很是為難。


    玉逍遙伸手摸出一錠銀子來,交到了他手裏,“麻煩了。”


    小老頭不動聲色的收起了銀子,笑道:“大爺您太客氣了,訂做獅頭這種事,獅子劉最是清楚了。”


    “獅子劉?”玉逍遙問道。


    小老頭笑道:“正是,大爺你應該能在後麵的屋子裏找到他。”


    玉逍遙道了一聲謝,掀開門簾,走進了後麵的屋子裏。


    這間屋子裏堆滿了架子,架子上掛著一張張完工或者沒完工的舞獅皮,有的架子上還掛著幾個活靈活現的舞獅頭,想來都是出自獅子劉之手。


    “獅子劉?”玉逍遙試探著叫了兩聲。


    他繞過架子,忽然發現牆角堆著一堆還沒完工的舞獅皮,靠近這堆舞獅皮的架子卻是空空如也。


    玉逍遙心念一動,伸手掀開了那堆舞獅皮。


    獅皮下麵藏著一個老頭,一臉的驚恐,嘴巴張的又圓又大,衣襟上滲滿了鮮血。


    玉逍遙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在他的脖頸上,果然發現了一道劍傷。


    和徐三鷹的屍體一模一樣的劍傷。


    獅子劉被人殺死在了這裏,那剛才那個老頭是誰?


    他渾身的寒毛忽然豎了起來,幾乎是下意識的,他飛身往前一撲,隻聽嗤啦一聲,身後的衣袂已被劈成了兩端。


    好險!玉逍遙暗叫一聲,就地一滾,迴身站了起來。


    隻見一道血紅的影子一閃,一頭渾身血紅的“幼獅”從架子上站起來,朝他張牙舞爪的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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