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煙紅露綠,燕舞鶯啼,滿園春色晃在絮兒眼裏,成了一泓柔軟的水。


    李辭憑欄看景,又轉去看她,目光裏尚有繾綣。


    兩人剛發過一場淋漓的汗,重新洗漱更衣來至花園涼亭觀景。


    春風吹得人清醒,李辭頓生疑惑,“你抓黃明恩的時辰倒巧。”


    絮兒細細想來也覺蹊蹺,撿起顆石子攥在手心,“表哥那時候正會鄭大人的管家,我與集美去買奶茶,不妨哪裏竄出一個鬼東西,竟是黃大人的二公子。京城那麽大,哪裏那麽巧就能路過。”


    李辭背身倚靠闌幹,閉著眼,“大約有人在幫我們抓人。”


    “誰呢?”


    絮兒扔了石子,“咚”地在池水蕩起一圈圈漣漪。


    她柳眉深折,端著手捏下巴思索,“是太巧了,按說鄭管家出現黃明恩便沒必要露麵。黃明恩怎麽說?”


    李辭緩緩睜眼,“一人扛下了所有。說素日開銷大,手上缺錢,趁他父親不注意,溜到書房偷了會試與殿試的題目,交給鄭大人一同賣。”


    “呸!哄鬼!”絮兒重重啐了一口,“在車裏分明對我說,賣題所得銀錢一律交到官中,黃大人也知曉。”


    李辭側過臉看她,“黃仁熙大約要舍棄這個兒子了。”


    絮兒點頭,“讓黃明恩把事情全兜攬過去,橫豎他沒功名,黃大人頂多落下教子無方的罪名。”


    說著不免疑惑,“誰做局讓咱們抓的黃明恩呢?”


    李辭轉身去看池水,心有不好預感,恐是陸仲成所為。


    “暗衛還在打探。背後那人的目標不是此次科考舞弊案,而是直指黃閣老。”


    絮兒不屑地提起唇角,“黃大人偏心燕王,可朝廷不是燕王的朝廷,自然有人看不慣。更別說蕭家還想推薦狀元,簡直荒唐!”


    聞言李辭眼神一定,“蕭家選誰?”


    “叫厲言真,說是蕭將軍親信的兒子。讓皇後在皇上跟前美言幾句。”


    李辭一拳打在闌幹,“其心可誅!”


    蕭將軍戍邊十幾年,早已是控製西北局麵的關鍵人物。在科考的節骨眼橫插一腳,不是存心讓皇上起疑麽?


    絮兒略一想便覺不對勁,“黃大人和蕭家交好已是眾人皆知,可寫信舉薦狀元這事未免太蠢了些。一來皇上必然不同意,二來反而會猜蕭將軍和黃大人往從過密。”


    李辭兩手抓緊闌幹,“他們一個是國之重將,一個是內閣首輔,素來行事謹慎,咱們的人沒能安插過去,真真假假全憑猜測。”


    絮兒忽然眼睛一亮,扯了扯李辭的衣袖,“辭哥,上迴入宮請安,皇後說燕王自從中毒以來身子不爽,讓咱們有空去瞧瞧他的病,從他那頭探聽消息如何?”


    事情因保李贇登上皇位而起,想必李贇知曉一二。且那人經不住詐,套他的話比派暗衛冒死打探上算。


    李辭扭頭衝他笑,“辭哥聽你的。”


    隔日兩人打點了禮物,由陸展和張穩護衛,帶著金枝與集美一同來燕王府探望李贇的病。


    來至正屋,便見蕭雲舒哭得雙眼如桃,懶洋洋靠在榻桌。


    人進來好久,她才猛地一驚,“喲,來了。”


    絮兒與李辭見禮,見她像是大哭過,聲音啞得厲害。絮兒往碧紗櫥後掃了一眼,李贇躺在床,像是在睡。因而問:“三哥身上的毒還沒解麽?”


    蕭雲舒沾沾眼角殘淚,嗡聲道:“解是解了,就是疲乏得厲害。渾身沒力氣,也沒胃口。眼見一天天清減下去,精神也一日日矮下去。”


    真沒想到,去年燕王夫婦來探李辭的病,短短時間攻守易型。


    絮兒順著想,李贇會不會也是裝病?


    她寬慰道:“三嫂別急,烏頭毒性大,想是散毒需要時日。三哥自小習武,筋骨堅強,必定沒有大礙。”


    一個老嬤嬤迎上前附和,“正是這話呢。王妃該寬心些,沒得王爺大安了您卻病倒了。”


    蕭雲舒抬眼恨去,“你知道什麽?成日就會氣人。母後派你是幫我來了還是氣我來了?”


    原來這就是皇後派過來的嬤嬤,必定沒少挨蕭雲舒的排場。那人臉上始終掛著尷尬的笑,態度卻很是恭敬。


    她被蕭雲舒問得啞然,訕笑道:“您又何苦為奴婢置氣,氣出好歹來,奴婢如何與皇後娘娘開交。”


    蕭雲舒登時來火,立身一巴掌摑到她臉上,“存心咒我呢,巴望我有個好歹你就稱心了?沒眼力的東西,滾出去!”


    那嬤嬤已是四十幾的人了,在宮裏頗受蕭皇後器重,沒被誰打過,到燕王府反而被打幾迴,早已怒火中燒。


    她搓了搓臉,福身告辭,“奴婢先行告退。”


    蕭雲舒連看都懶得看,晾著她在原地站也不是屈膝也不是。


    倒是絮兒解了她的難,溫聲道:“下去吧,有差遣再叫你。”


    那人如獲大赦,眼裏全是感激,一麵捂臉揉搓一麵退了下去。


    李辭從椅子上起來,對蕭雲舒道:“三哥病了這一場,都請了哪些太醫來瞧?”


    蕭雲舒落迴榻上坐,沉沉歎了口氣,“徐太醫、康太醫、梁太醫都來瞧過了,說是沒有性命之憂。隻是王爺的毒性侵入內髒,恐怕不能像從前一樣康健。”


    將她的話略品,絮兒和李辭對視一眼,都覺李贇在裝病。


    這家夥裝病不告訴老婆,連帶那麽多人受罪。


    絮兒提議,“三嫂,我們去瞧瞧三哥,興許一家人說點體己話能好些。”


    蕭雲舒蹙眉,“這是什麽道理?”


    “是話療。”


    絮兒溫柔笑道,“畢竟排毒快慢與心情有關,心情好了便排得快,心情鬱結便排得慢。多說話也是一種診治手段。”


    不知是精神繃久了疲憊,還是被絮兒的熱情感染,蕭雲舒苦澀一笑,“好吧,你們去和他說會話。”


    小丫鬟搬來兩根圓凳,李辭和絮兒坐在床前,絮兒使個眼色,李辭開口道:“三哥,三哥是我啊,我和齊王妃來看你了。”


    李贇瘦了一大圈,眼窩深陷,臉色蒼白,薄唇像是被膠水粘住了似的,緊緊閉著。


    絮兒瞧不出真章,心想這人裝病倒比李辭會裝些。李辭總咳嗽,就顯得假。


    她探身微微向前,一並傳去溫熱的茉莉香。李贇的睫毛抖了下。眼皮滾出兩個圓溜溜的印子,果然是在裝病。


    絮兒踢李辭的腳,下巴朝床的位置一遞。李辭點頭笑起來,扭頭衝蕭雲舒道:“三哥這病真重,哎,我們也辦法。”


    蕭雲舒疾步走來,“話療也沒用麽?”


    絮兒起身搖頭,“抱歉,我們盡力了。”


    登時激得蕭雲舒對著李贇的身子又是拍又是嚷,“我的爺,你好狠的心呐,怎麽忍心拋下我。”


    絮兒往門邊遞個眼神,兩人寒暄兩句便推說去前廳等著。


    來至廊下,絮兒叫住剛才被打的嬤嬤,“姑姑請站一站。”


    那嬤嬤恭順垂頭,臉上仍有清晰的指痕。“王妃有吩咐?”


    那強裝鎮定的模樣,讓絮兒想起自己的媽媽。聲音不免軟下去,“姑姑是皇後娘娘派來照顧燕王殿下的吧?”


    那嬤嬤點頭,須臾綻出個苦笑,“來了卻幫不上忙,殿下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


    絮兒猜測李贇在裝病,卻連累這些伺候的下人受罪。她想了想,壓低聲音囑咐:


    “姑姑別急,毒性散得慢是這樣。我有個好法子,保管殿下用了能有起色。”


    那嬤嬤驚喜萬狀,忙要跪地,被絮兒抬起胳膊,“不必客氣。早日辦好差事你也好早日迴宮。”


    嬤嬤滿腹委屈沒地方說,抹淚道:“多謝王妃。”


    “那有什麽?”絮兒沒所謂地笑,“鹽最是消毒解毒,待會兒給燕王喂飯的時候,往裏多擱鹽。最好直接喂鹽,他吃了就能立刻醒過來。”


    李辭在旁抿唇暗笑,卻不搭話,由著她盡情發揮。


    兩人拔腿就往廳上休息去了。剛歇一盞茶的功夫,就見方才那個嬤嬤跑得滿頭大汗的來。


    “啟稟王爺王妃,燕王殿下果真醒了!”


    看絮兒笑得滿眼得意,李辭憋笑問:“他醒來說什麽沒有?”


    那嬤嬤有些難為情,垂下腦袋放低聲音,“說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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