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樓後,沈滄行把創業園區的事告訴江落蘇,江落蘇先是聽得熱血沸騰,然後從這數不清的好處裏意識到一個致命問題,那就是錢。


    江落蘇說:“我本來想先簡單租個小廠房,再找朋友收購幾台二手設備,一步一步重新開始,沒想到你心思這麽大,竟然開口就讓我買房買地,幾百萬又不是幾百塊,老沈同誌,你也得考慮考慮我眼下的處境吧。”


    沈滄行說:“五十五萬一畝的出讓費,這個價格真的是東陽政府的良心價,他們目的是引進有潛力的中小型企業,你是外來人口,更符合他們引進對象。我問過了,土地使用權有七十年,也就是說這七十年間你可以自由出讓,按照東陽目前的地價,隻有漲沒有跌,錯過這次,恐怕很難再碰到這樣的機會了。”


    江落蘇眯著眼看坐在沙發上老謀深算的沈滄行,“你了解得這麽詳細,該不會連地方都幫我選好了吧?”


    沈滄行麵露微笑,“沒錯,有一塊靠園區東邊的位置,采光很好,公共空間預留的也很充足,6畝地,大約5000平的廠房,我覺得特別適合你,一樓做重型設備車間,二樓焊接打磨,三樓當個倉庫,剛好合適。”


    江落蘇聽得心裏直癢癢,“聽上去是挺適合,”她嘿嘿一笑,“開放了嗎?要不你帶我去看看?”


    從創業園區迴來後,江落蘇就鐵了心,就算是割肉賣血,這塊地她也買定了。


    唯一讓她為難的是資金,她不知道是哪根神經擰錯,就是不肯接受沈滄行的好意。盡管沈滄行磨破嘴巴,說錢隻是暫時借給她應急,等土地轉讓手續辦理完畢,她可以拿著相關證明去銀行申請貸款,那時她已有了不錯的固定資產,貸款審批不是難事,等貸款下來了,再還給自己就行。別人都覺得沈滄行身價不菲,隻有江落蘇知道,他最近手頭資金也很吃緊,智能廚房體驗館剛剛推出,從鋪設到宣傳處處都要用錢,全國各地那麽多商場,這是一筆大得讓她無法想象的投資。沈滄行當初就憂心資金受限,現在必定也是處處精打細算的投入,三百多萬在這關鍵時期對他來說也是不小的壓力,她不能仗著女朋友的身份就占盡他便宜,她的自尊心也不允許。江落蘇態度堅決,一口拒絕了沈滄行,“錢的事我會自己想辦法,不過到時候辦理手續可能要你多費心了。”


    沈滄行說:“你能有什麽辦法?”


    江落蘇說:“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在東陽這些年,總認得幾個手裏有閑錢的朋友,湊一湊就來了,就像你說的,等貸款到手再歸還,人家也不會不借。”


    沈滄行自知江落蘇心意已決,他多說無用,隻能提醒自己時刻盯著她的動向,做好隨時為她托底的準備。


    江落蘇在迴絕沈滄行的時候就已想好退路,送走沈滄行,她便驅車直奔付小波家,隻因她記得付小波說過,他在姚城主要做各種民間借貸,三百多萬對他來說不過毛毛雨,她想短期找付小波調撥頭寸應該不是難事。


    沒想到付小波這人還真江湖義氣,他由於幾年前托江落蘇買廚衛用品的事對她的人品十分信賴,一聽說她是要借錢在東陽創業園區置地,這筆借款就更不是大問題,他爽快地問江落蘇,“具體多少數目?錢什麽時候要?”


    江落蘇提著一顆心進來,這下終於把心放進肚子裏,她激動道:“五百萬,越快越好,最好是今天,當然,明天也行。”


    付小波看她急不可耐的樣子,笑得臉都打褶,“你當我家是銀行錢庫啊,五百萬說提就給你提來,你總得給我時間去躺銀行吧,今天是來不及了,明天吧,明天早上等銀行上班了,我打給你。”


    江落蘇感激不盡,“付大哥,謝謝你,你真是幫了我大忙了,以後有需要我的地方,你盡管開口。”


    付小波說:“我錢又不白借,我這短期借貸的利息不低,6分,你能接受嗎?”


    這利息確實高得可怕,可這種時候她也想不到其他辦法,隻能冒險一搏,“能,你擬借條吧,我簽字。”


    錢一到賬,江落蘇馬上就跑政府辦理各種轉讓手續,沈滄行自己忙得抽不開身,找了政府的熟人指導,全套手續辦下來也算是暢通無阻。連續跑了一個禮拜,手續總算齊全,江落蘇第一件事就是帶著工人們去看新的廠房,工人們走進嶄新的創業園,園內許多企業正在往裏搬遷,熱鬧非凡,工人們站在即將豎起青春廚衛牌子的廠房門口,自豪感油然而生。


    徐大勇第一個發表感言:“我去,江總,鳥槍換炮啊,這把火反而把咱們廠子越燒越大了。”


    這番由心而表的粗話引得大家哄笑一片,李有倫說:“老徐,你會不會說話?什麽鳥槍換炮,咱這叫不破不立,你懂個錘子。”


    江落蘇迎著正午的豔陽,眯著眼看眼前這片被陽光染成金黃色的園區,仿佛看到了嘈雜忙碌的車間,滿臉笑容的員工和一車又一車往外運出的貨物。她同工人們一樣開懷,可作為企業主,她肩上更多出一份責任,她告訴自己,江落蘇啊江落蘇,從今天開始,你要比從前更努力一百倍才行啊。


    江落蘇又跑了一趟紹興,跟李茂山說了自己目前的狀況,意在告訴李茂山,她的廠子不但沒關門大吉,反而越挫越勇,如果之後有合適的業務,別忘了她的青春廚衛。李茂山得知江落蘇花了三個月不到就重整旗鼓,感到十分吃驚,聽到她說自己已經在東陽置地,更是不得不佩服這個小妮子的魄力。她出事以後老曹的電話早就打過來,讓她對江落蘇多加通融,那時他借口說公司有章程,他說不上話,所以在洽談賠償時一點沒留情麵。這下青春廚衛又重新複活,反而更上一層台階,他沒理由把江落蘇這麽好一個合作對象推脫在外。


    江落蘇從紹興迴來就馬不停蹄趕去了廣東,隻因那邊擁有國內廚衛製造行業最先進的設備,她向付小波借款時就考慮到設備更換,於是咬咬牙多借了一百多萬,這些錢雖不能實行全套設備升級,但買幾台核心設備的錢還是夠的,其餘她打算在廣東的二手設備商那邊訂購,餘錢不多,她隻能精打細算著來。


    這趟行程直接讓江落蘇傻眼,這兩年來她隻忙著擴展業務和盯著生產,卻沒留意行業設備市場早已改頭換麵,原來極度依靠技術的焊接打磨工序,現在都有了全自動化設備取而代之,這將大大縮減企業的人工成本,也減少了企業的用工難度。江落蘇想,雖說李有倫和周興偉擁有一手好技術,可廠子擴大以後還會招更多工人,她無法要求每一位工人都有和他們一樣精進的技術,那不如幹脆讓全自動的設備代替,讓主要技術人員升級為管理人員,負責設備的維護和技術的培訓,這樣就可以孵化出更多有技術的員工,對工廠的實力也將是一個質的飛躍。


    要不是工人們都在等著她迴去,江落蘇真想在廣東多留一段時日,不光是挑選更先進的設備,也學學人家的技術工藝。可眼下才半個來月,工人們的手機都打爆了,追問她怎麽去了那麽久還不迴?江落蘇剛打完二手設備的訂貨首款,隨貨車從設備廠出發迴東陽。得知老板已經帶著設備滿載而歸,工人們一個比一個高興,在家清閑那麽久,雖說以江落蘇的行事風格,開工後必定會給他們發放生活補貼,可在車間忙活慣了,大家早就手癢癢,都巴望著越早開工越好。


    設備到廠後,那十多個老職工這才算有了活兒幹,他們各自盯著原本負責的那道工序的設備安裝,都是老技術員了,江落蘇很是放心。她派周興偉和李有倫重返廣東,去設備廠家那邊進行一禮拜的技術培訓,那兩個人頭一迴出公差,瞬間清楚自己身為廠子主力幹將的身份,帶著滿心的自信和驕傲遠赴廣東,臨行前向江落蘇立下軍令狀,不把技術啃透絕不迴來。


    江落蘇除了跑車間盯安裝,更多的時間用在了業務上。她需要在正式開工前把原來那些被迫流失的客戶再重新拉迴來,所幸與她合作過的客戶都很欣賞她的技術和人品,老客戶重迴不是難事。從前因為規模和生產力拒絕的那些客戶,現在她也一個個走動,已經有好幾人表示願意與她合作。由此江落蘇發現一個問題,人的心態和磁場真的很重要,她現在渾身上下散發著激情和衝勁,比當初剛辦廠時隻多不少,她想,大約就是這樣的磁場才吸引了那幫客戶,願意給她更多的合作機會。


    謝星百忙之中抽空來到創業園,看到江落蘇的新廠房已經籌備得如火如荼,倍感欣慰。


    “太好了,我跨境電商剛做出門道,正愁找不到合適的合作廠家,姐,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江落蘇這些天一直在笑,笑得嘴都僵了,大大的杏眼也彎成一條線,“你們才是我的福星,說真的,很感謝大家對我的信任和鼓勵,我總算是沒辜負大家。”


    謝星說:“沒有人會平白無故去信任誰,那都是你憑本事掙來的,你應該謝的是你自己,”他朝江落蘇豎了個大拇指,“姐,你真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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