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玉蓮連連搖頭,當初她就不該收下藍雲夢。


    藍雲夢目光含淚,鄭玉蓮的不耐煩和隱隱的嫌棄都看在眼裏。這一年,她就是在這樣的目光度過,早已習慣。


    往日總是默默地忍了,人生還能事事如意嗎?


    學院那麽多人渴望得到鄭玉蓮指導,她有這個機會還是托父親的福。


    可今天,也不知道怎麽藍雲夢感覺無法再忍耐,她堅定地反駁:「鄭老師,如果你說的進步就是必須按照你喜歡的方式去唱戲,那抱歉我做不到!」


    「我強調過多少次。不是按照我的方式去唱,是按照現代觀眾,全世界觀眾更能接受的方式去唱。」鄭玉蓮失望透頂:「抱陳守舊是沒有前途的,你才十六歲,怎麽思想比我這個快六十的還要頑固!」


    「我哥就是傳統唱腔,所有人都說好聽。他的存在就證明傳統沒有必要改!」藍雲夢反駁。


    可你藍雲夢不是高君心呀!


    鄭玉蓮一口氣梗在嗓子眼,這話能說出來。


    天喜班這種頻繁使用絕活吸引眼球的手段她看不上,但高君心天賦卓越、唱腔出色她承認。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是高君心,沒多少人有他那一把好嗓子。更多演員的徒歌式高腔聽著就是尖銳、刺耳,不為大眾所接受。


    所以她研究了很長時間,借用歌劇、音樂劇的唱法來修正,又融合了京劇的東西,讓唱腔變得更加好聽。


    改進後的唱腔更加柔美,也跟容易被人接受。讓更多人接受川劇有什麽不好的?!最關鍵,這唱法演員也容易掌握。


    鄭玉蓮明白,雖然院裏上上下下都捧著她,但她推行唱腔改革一直遭到很多老戲迷的批判,但頭一迴有學生如此不給麵子,當著她的麵反駁。


    她的麵子受到嚴重傷害。


    「行!我不管你了。你不願意跟著我學,那你就去跟你哥的草台班子混吧。」鄭玉蓮氣得頭腦發昏,直接趕人:「要走早點走,不要占著別人的名額。」


    「走就走!我不稀罕!」藍雲夢說了狠話,轉頭就往家裏跑。


    *


    第二天早上,高君心正睡得香,周元富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高俊!算我求你了,你有什麽衝著我來,別禍害你妹妹!」周元富又氣又怕。


    這討債鬼已經禍害了他老婆,現在還要害雲夢。


    雲夢可是跟著角兒學戲,畢業之後能進國營川劇團還有編製。


    高俊就是見不得他家好,偏要給攪和了!


    高君心翻了翻身,這話就讓他聽不明白。他除了偶爾抽空提著水果牛奶去「盡孝道」之外,沒有幹其他惹他生氣的事呀。


    「爸,這一大清早你說什麽呀?」高君心問。


    「雲夢鬧著退學了!這都是你害的!」周元富氣得快哭出來。


    他聽話乖巧的女兒也不知道怎麽突然叛逆,拒絕在上戲曲學院,堅決不再跟鄭玉蓮學習。


    他怎麽勸怎麽求都沒用。


    「退學?」高君心驚訝。


    藍雲夢昨晚離開的時候還很開心,一晚上時間發生了什麽?


    「別說你不知道!」周元富氣得直咳嗽。


    他不僅僅氣高俊禍害了女兒,他也氣女兒不聽話。


    他萬萬沒想到藍雲夢居然在他麵前陽奉陰違。明明答應他不跟高俊來往,私底下還是有接觸。還跑到他天喜班去唱戲。


    「都你惹的禍,你負責把她勸迴來!」周元富怒氣沖沖掛了電話。


    高君心還是一頭霧水。


    他給藍雲夢打了電話,藍雲夢哭得稀裏嘩啦跟她傾訴這大半年的委屈。


    「哥,你別管。我跟鄭老師在唱腔問題上差異無法調和,這樣學下去沒意思。」藍雲夢心中瘋狂地喊著她想迴天喜班唱戲,但她開不了這口。


    高君心非常不想幹心理谘詢這個行當。藍雲夢雖然是他掛名的妹妹,但她其實不在自己守護範圍內。可他們的關係也沒有惡劣到他冷眼旁觀的地步。


    「你別衝動。」高君心勸:「雲夢,有讀書的機會千萬不要錯過。」


    「可是……」藍雲夢還想反駁。


    「你看看我,還有蘭草和阿林……我們是想念書都沒有機會,連個小學文憑都沒有。即便不跟著她學唱戲,也要上文化課。不要那麽輕易浪費來之不易的機會。」高君心稍微有些不耐煩了。


    藍雲夢委屈嗎?可能吧。但高君心不認為到了非要退學的地步。


    說實話,高君心大半年前還在煩惱能不能吃飽飯的問題。對於藍雲夢的委屈,他並不這麽理解。


    「草根跟科班之間肯定有差異,你現在進了科班必須做出改變。而改變是痛苦的,改變的結果不一定不好。」高君心勸:「雲夢,不要浪費機會。」


    藍雲夢原本就不是一個多麽有主見的人。被高君心一勸也生出悔意。


    「可是……我話都說出去了……」藍雲夢道。


    「趕緊買點東西上門道歉,求鄭老師原諒。你到底要不要跟她學,交給她決定。」高君心嘆氣: 「但是,別再說要退學這種話了。」


    「好的。哥,我都聽你的。」藍雲夢應下。


    *


    這麽一個小插曲,並沒有引起高君心的注意。


    下午藍雲夢迴電話,說事情解決了,高君心也就放了心。


    封箱演出前,高君心有許諾結束後帶著全家去遊樂園玩。於是,他們包了一輛車,好好放鬆在外玩了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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