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殿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薛神侍被指謀害皇嗣,被打入牢獄了!”一個神侍急匆匆進來傳話。蘭筠眉頭一擰,正欲起身,宣菱卻按下了他的手。


    “吾去一趟,不必跟著。”


    移步宴饗之地,杯盤狼藉,賓客盡散,宮俾們像受了驚的鳥雀一樣,屏氣斂聲。


    一旁的偏殿內,謝婉華闔著眼睛,眉頭緊皺,宸貴君的一雙手在她太陽穴上輕柔按摩著。


    隔著一層帷幔,她的七皇子躺在床上生死不知。


    “神女殿下到——”


    謝婉華聞聲睜開了眼,拂開宸貴君的手,神色帶著幾分憔悴衝祂行禮道:“驚動神女了……朕真是從未想到,皇宮之中也會出現這等醃臢之事。”


    宣菱睨過宸貴君,後者一副戚戚然的樣子,捏著絲帕佯裝拭淚。


    宸貴君道:“雖然薛氏是殿下身邊的人,但是卻沒料到他如此毒辣心狠……薛氏在七皇子的蛋羹中下毒,意圖謀害皇嗣!”


    他雖然表麵一副悲傷,麵孔下卻透著隱隱得意。一箭雙雕,不得不為自己的好謀劃沾沾自喜。


    宣菱用神識掃視了帳內的謝璜,小人雙眼緊閉分外可憐,所幸中毒不深,宮中太醫正為他施針拔除餘毒。


    下一刻匆匆打斷了他的話,走近掐起他的下頜,力道並未保留,痛得他一聲哀嚎。


    “事情還未有定斷,便著急將髒水潑在薛明霽身上。”


    宸貴君淚水盈盈哭訴著,“聖上,臣冤枉……”


    宣菱像是丟下什麽髒東西,把他甩在地上,收手後又直視向謝婉華,直唿她的名諱。


    “謝婉華,你就是如此縱容後宮,欺淩吾神殿之人?”


    “亦或是心有所信,是吾指使薛明霽去做?”


    “無論何種,都可笑至極。”


    神女殿下少言,卻第一次說出這麽長一番話。字字句句都剜在女帝心間。


    她急於解釋,卻又不免為愛妾分辯。


    “神女殿下明鑒,朕,絕無此意。隻是璜兒如此年幼,卻要遭此劫難,朕……一時情急,才聽了宸貴君的處置。”


    神女麵容上浮現一絲冷笑,靈力運轉,隔空抬手,裹挾著一道淩厲的風而來,宸貴君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喉管高高舉起,雙腳懸離了地麵。


    半空中他唿吸艱難,臉色越來越蒼白,花容失色,手臂胡亂衝著謝婉華揮舞求救。“聖上救……我……”


    謝婉華足尖剛踏出一步,又收了迴去,她麵上隱忍道:“還請神女看在我的麵子上,饒蔡氏一命!”


    宣菱輕啟唇瓣,眼中無波無瀾,淡淡吐出幾個字。“搜魂術。”


    隨即頃刻間,宸貴君的周身被光芒覆蓋,一道最亮的白光直刺入他的百會穴。


    “啊!好痛……救命,救……”


    他漸漸無力掙紮,腦內仿佛有成千上萬根銀針在紮,將他的識海攪成一團,這是一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錐心刺骨的痛,隻恨不得立刻死去免受此折磨。


    宸貴君受完此刑,已然形銷骨立,神魂不附。搜魂術結束,他被重重拋在地上,發絲淩亂不堪,華服滿是褶皺,珠釵玉飾遍地灑落。


    欲哭卻無淚,眼神中隻有著深深恐懼。


    宣菱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謀害七皇子的並非薛明霽,而是你眼前的宸貴君。至於緣由,隨後你自己慢慢審問吧。”


    謝婉華愕然看向宸貴君,滿是不可置信,宸貴君卻不敢抬頭迴應,囁嚅道:“聖上饒恕臣吧……都是臣鬼迷心竅,聖上寵愛謝璜,冷落你我之子,臣早有不滿,加上從前神女貶謫了臣的母家妹妹,臣心懷怨恨……”


    他竹筒倒豆子一般將那些陰私全都吐露出來,淚水潸然而下,扯住了謝婉華的衣袖。“臣陷害薛明霽,實在是一時衝動,並不是存心的。”


    宣菱抱臂覷了他一眼,“那你為何不敢誣陷吾?不過是欺軟怕硬。”


    宸貴君無言以對,頭低得更深,縮進了謝婉華的懷裏。


    女帝不知所措,卻還是下意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不禁放緩,“卿卿,你糊塗啊——”


    這一幕,當真是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一片情深。


    謝婉華微微抬眼,神女的裙裾已在眼前,居高臨下俯視著二人。


    祂身上散發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氣息和極強的壓迫感,碧眸投來的目光令人心驚。


    祂雲淡風輕道:“手伸得太長,容易被捉。”


    ……


    ……


    地牢中陰冷潮濕,光線昏暗。薛明霽環抱膝蓋坐在角落裏,盯著四周黑黢黢的牆麵不敢閉眼。生怕從哪裏突然竄出來一隻老鼠。


    他幹淨的衣服被扒下,換了一身破衣爛袍,囚服上還散發著一股惡臭味。臉頰上不知被誰掐出了個指印,在白皙的皮膚上分外明顯。


    忽然,他的耳尖動了動。上方的台階傳來腳步聲,他拖著鎖鏈微微挪動,卻看到了一個完全出乎意料的身影。


    他的唇瓣張了又張,鼻頭一酸喊了出來,“殿下!”


    藏在他心底的影子輕而易舉破開了牢房的門鎖,祂潔白的衣裙和這裏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聲音微啞,垂下頭顱,“殿下怎麽能來這種汙穢的地方,都怪我……”


    宣菱的手指虛空一點,他身上的玄鐵鎖鏈應聲而斷。宣菱走到他身前蹲下,一隻手捧起了他的麵頰,拇指指腹在那個刺眼的紅痕上輕輕刮擦。


    這一舉動,惹得薛明霽淚痕半幹,又添新淚。祂輕聲問,“委屈?”


    薛明霽悶悶地嗯了一聲,耳畔響起神女溫和的嗓音。


    “那就走吧,不在這裏待了。”


    薛明霽怔忡著問,“要去哪裏?”


    “隻要吾在,天下無處不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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