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宣菱側身躺在榻上,耳畔多出了一道唿吸聲,鼻間縈繞淡淡的將離香氣。小心翼翼地,一人的手環上了宣菱的腰。


    宣菱眼皮微抬,從紫府中化出辛金劍,擬作金簪的形態,下一個唿吸間,簪尖便抵在了他的頸上。


    “誰允許你爬上吾的床?”


    借著紗簾透進來的迷蒙月光,宣菱依稀辨認出男子的身份。教坊司首席,白天被神女欽點的神侍——蘭筠。


    他反應過來後,便露出一抹可憐的笑,手指輕推劍尖,“殿下好無情,這麽快便拋卻蘭筠了嗎?”


    他反而越湊越近,不顧頸上威脅,撐起雙臂支在身前,烏發淩亂地披散在肩上,紅唇嬌豔欲滴,像一個剛飲飽了血的豔鬼,卻還不知足,看向人的眼神中帶著渴望。


    “還以為殿下,今夜便會傳召我……沒想到,是帶迴了另一個人……”


    他說的是薛明霽。在薛明霽出現在神殿的那一刻,蘭筠便升起敵意。薛明霽的姿色不遜於他,雖然討好人的伎倆不過爾爾,但難保神女會喜歡他……


    利器尖端抵入柔嫩的皮膚,卻被一層靈力包裹著,未曾傷到他分毫。宣菱本就不想隨便殺傷,此時興致來了,索性跟他演一場。


    宣菱笑問:“是什麽讓你覺得,吾是色中餓鬼?”


    “難道上一任神女轉世,就是這樣急不可耐,以神侍為名,招攬後宮的?”


    宣菱明知故問,意在試探蘭筠。後者的反應很微妙,眼中匆匆閃過一些錯愕。又帶上了那副習以為常的笑麵。


    他勾起一綹青絲在指間繞轉,坦然道:“看來這一世的神女殿下,截然不同,不好男色……”


    下一瞬,他的腰身卻被緊緊握住,一隻炙熱的手掌抵在了他的腰間。神女的麵龐倏忽間放大,睫羽輕顫,碧色的眼眸宛如深林幽潭,叫人捉摸不透。


    祂湊得很近,鼻尖相抵,仿佛旋即就會偏頭親吻上去。


    “殿下?唔……”


    蘭筠全身不受控製地顫栗,隱隱有了悸動,幾乎以為神女眼中的情緒是迷戀,他有些欣喜地送上了唇瓣……


    迎接他的是毫不猶豫的拒絕。偽裝出的迷戀褪去,那雙眸子裏隻餘冷與清。直直望進人的心底,叫人自慚形穢。


    宣菱再度貼近他耳邊道:“不要隨便揣測吾的心意。”


    “出去。”


    ……


    濯蓮宮安寧了好一段時間,即使人人的眼睛都盯著神殿看,卻仍然探聽不到什麽消息。隻聽說這位轉世神女,大改曆代神女作風,清心寡欲,無欲無求。


    阿諛之輩收起了塞人的心思,隻得找別的法子討好神女。


    鳳棲宮


    勞累一夜的女帝天不亮便要更衣上朝,眼下青黑,難掩困倦。她打了個哈欠,慢悠悠起身。


    身側男人從背後抱住她,臉頰蹭了蹭她光裸的背,聲音帶著剛醒的綿軟。“還早呢,聖上再睡會兒吧……”


    謝婉華淺笑,蜷指刮了下男人的鼻尖。“夜夜留宿在你這裏已經夠言官上諫的了,朕可不想再當不上早朝的昏君。”


    她將男人的手放迴被裏,又摸了摸他散在枕上的長發。輕聲吩咐宮人道,“服侍朕更衣,不要打擾你們貴君安寢。”


    鳳棲宮的眾人早已習以為常,聖上寵愛宸貴君,情深非常。鳳後不能及他的十之一二。


    按照祖製,侍君侍寢過後不能留在鳳棲宮,謝婉華卻為宸貴君破例,不僅容許他過夜,還不用他早起服侍更衣。


    女帝走後,宸貴君悠悠轉醒,從錦衾中坐起,便有人分開帷幕進入伺候他梳洗。


    宮侍笑道:“聖上當真是憐愛貴君,這份榮寵,是旁人求也求不來的。”


    他倚在榻上,輕呡了一口清茶,“再榮耀再寵愛又能如何,終究抵不過鳳後的尊位。”


    “隻是神女的一句話,便能輕易地發落了本宮的母家妹妹……這筆賬,本宮早晚要討迴來。”


    “可是,祂畢竟是神女轉世,哪裏是人力能……”


    他諷刺一笑,“落魄鳳凰不如雞,更何況祂不過是一個轉世之身。”


    “從前的曆代轉世神女也並未有多大能耐,到歲數也會如凡人死去,不過是積威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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