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祥瑞,這等機緣, 要是還不把握住, 能後悔八輩子。


    蕭景曜現在能在正寧帝麵前不斷叭叭,不怎麽掩飾自己,也是摸清了正寧帝這番心思。


    正寧帝想到海禁,也覺得頭疼,「這是太/祖定下的規矩,現在想要改,怕是不易。」


    後繼者的無奈, 祖宗家法不可改。海禁這麽多年,不知有多少豪強從中受益, 他們又成為了朝中一些官員的支持者和恩人,多方利益糾葛之下,哪怕他們不在朝堂,依然擁有攪動朝堂風雲的力量。


    正寧帝作為大權在握的帝王,當然不會為了這些豪強頭疼。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時代早已經過去,哪怕是世家,在皇權麵前也該低下高貴的頭顱,更別提所謂的地方豪強。


    高高在上的帝王是不會覺得豪強能真正威脅到他的。不信看歷朝歷代的末帝,朝堂都腐敗成那個樣子了,依然能作天作地,發起瘋來要宰人,別人也攔不住。


    這就是至高無上的皇權。


    讓正寧帝頭疼的是,海禁是本朝太/祖定下來的規矩。太/祖當年在水師上吃了大虧,哪怕最後一戰中,太/祖以弱勝強,將對手狠狠打了下去,但心裏依然對水師沒什麽好感。登基後,又因為海上事務繁多,瞧不上各地小國,索性直接禁海,不許大齊官民在海上同其他人有任何往來。


    交流都不行,更別提做生意了。


    蕭景曜知道這段歷史後都覺得離譜。因為嫌麻煩,就放棄海上貿易,順便直接定下海禁的規矩,也不管至關重要的馬六甲海峽,這是什麽絕世大聰明啊?


    蕭景曜無法理解。


    開國之初,國庫再弱,也不至於弱到這個份兒上,連水師和戰船都不想養太多。或者說,開國那一圈能臣中,估計沒有特別會做買賣的。不然的話,禁什麽海?走海上貿易,開通了航線後,國庫立馬就能充盈起來!


    但問題就在於太/祖對大齊來說,地位太過特殊。開國太/祖本就享有至高無上的威望與聲譽,甚至有各種神異的傳說,在百姓心中早已神化。正寧帝作為太/祖子孫,當然知道各種太/祖的各種神異傳說都是為了鞏固他「天命之主」的地位,將他奪得大位的行為合理化。


    但問題在於,祖宗家法,後世子孫想要改,那真是困難重重。尤其是要改太/祖留下來的法度,一個不留神,正寧帝就得背上一個不肖子孫的罵名。


    正寧帝本就重名聲,捨不得讓自己的名聲沾染任何汙點。冷不丁讓他擔上這樣的名聲危機,正寧帝也需要深思熟慮。


    就算正寧帝最終同意下來,朝中那些在海禁中獲利的官員,必然會默契地形成黨羽,扯著太/祖這杆大旗,站在道德製高點上對正寧帝指指點點。


    困難再次超級加倍。


    蕭景曜十分清楚正寧帝會麵臨的困難,但他更清楚海權的重要性。真要錯過這個機會,那蕭景曜未來幾十年,半夜醒來都要坐起來扇自己一巴掌。若是蕭景曜記憶中那段因為閉關鎖國而造成的慘烈歷史依舊發生,那蕭景曜就算化為塵土,千百年後都會有一抔黃土半夜起來狠狠抽自己大嘴巴子。


    正寧帝定定地看著蕭景曜,蕭景曜毫不畏懼地直視正寧帝的眼神,用眼神告訴正寧帝自己的決心。


    正寧帝沉默片刻,倏而問蕭景曜,「開海禁,很重要?」


    「非常重要!」蕭景曜神情堅定。


    「重要到什麽程度?」


    蕭景曜也不藏著掖著,連用語言包裝一下後果都不幹,徑直告訴正寧帝,「若是不開海禁的話,後世子孫很有可能碰上亡國滅種之災。到時候究其原因,提出海禁的太/祖,可能就要背負千古罵名。」


    正寧帝神情一肅,李首輔等人也震撼到腦子一片空白,連話都說不出來。


    正寧帝腦瓜子也嗡嗡作響,心中已然掀起滔天巨浪。良久,正寧帝才找迴自己的理智,「何至於此?」


    蕭景曜的神情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冷酷,「為何不能如此?四大文明古國,其他三個,又何嚐沒有強大的時候?而它們如今又在哪裏呢?」


    關上國門,捂住自己的耳朵,蒙住自己的眼睛。不去聽不去看這世界的變化,最終隻會讓人用炮火轟開國門,留下一段字字泣血的屈辱歷史。


    蕭景曜這話一點都不誇張,倘若這個平行時空歷史真的像蕭景曜上輩子那樣發展,那大齊的開國太/祖,必然要被後世釘在恥辱柱上。


    閉關鎖國由他開始,是他讓華夏自廢武功,成了聾子瞎子,不去睜眼看世界。留下的祖宗家法還限製了子孫的雄心壯誌,不管他開國時有多雄才大略,這個千古罵名和華夏罪人的名頭他都當定了。


    說這話的要是別人,正寧帝早就以危言聳聽胡說八道對太/祖大不敬的罪名將對方下大獄了。但說這話的是蕭景曜,是為大齊帶來諸多好處,早就展示出自己神異之處的蕭景曜。


    別的不說,從倭島運來的黃金白銀才剛剛歸入國庫呢,正寧帝一想到蕭景曜隨手就將倭島的金銀礦指了個清清楚楚,就對蕭景曜天生祥瑞之事深信不疑。


    這種能耐,除非天授,再無其他解釋。


    蕭景曜說若是海禁不開,大齊可能成為華夏的罪人。


    正寧帝憤怒之餘,心中更多的驚駭。


    正寧帝不知道蕭景曜到底看到了什麽,但未知才更令人恐懼。蕭景曜將事態說得如此嚴重,正寧帝原本還雄心壯誌,覺得自己有實力拚一拚「千古一帝」的稱號,結果嘎嘣一下,蕭景曜直接來了一句華夏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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