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募暗衛為什麽會那麽貴啊!


    第二天早晨等到城門打開,我才騎著馬迴城,一臉欲哭無淚。


    最後那家夥確實沒有要一千兩黃金那麽離譜的價格,而是要了我五十兩銀子。這個價格一看就是壓根不缺錢的情況的純粹來給我添堵的——雖然比起他們真正的價格來說,五十兩銀子簡直連零頭都不到,但是要知道,在我漲了薪俸之後,一年統共的收入大約也就是那二十兩銀子的俸祿,裏麵還包括了來到邊陲之地才會有的車馬費用補貼。


    也就是說為了唐雲忠我直接花了我兩年多的俸祿啊!還好我可以去將軍府和侯府蹭飯,不然在半年我都要喝西北風了。


    “我還想過年時候去月檀那邊給自己訂一套新衣服訥……眼下這點錢都沒有了。”雖然確實做好了花錢的準備,甚至我從侯府出去的時候就帶了這段時間存下來的七十兩銀子,但是真的把錢交了之後還是格外難過,“我還打算買個小民居呢,眼下北川城自從繁榮起來之後,地契漲價那麽多,我好不容易攢到一個一進出的小房子的錢。這下又沒有了。”


    我騎在馬背上啃著指甲咬牙切齒——等事情過去之後,一定要從唐雲忠那裏把五十兩銀子討迴來!不對,我還要增加利息,就按現在北川城地契漲價幅度算利息!


    之前我還有些疑惑,照理來說比我還不會折騰副業的周恪己應該比我還窮才是,怎麽這些年侯府吃穿用度雖然簡樸卻從來沒覺得短缺呢。後來聽我這麽問他,周恪己才告訴我諸侯和地方王的俸祿是從轄地稅收裏麵抽成的……也就是地方稅收越高,侯爺收入就越高。


    雖然前幾年調低了稅點,但是因為北川總量這幾年翻著翻往上漲,所以周恪己早就在我完全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得到了我理解之外的收入。去年我才拿著朝廷戶部的稅收統計公示算了半天,最後總算對周恪己和周恪法眼下大概的收入有了個模糊的認識。


    難怪阿蓮上次生日給我寄了那麽貴的首飾,走的還是快馬加急……要是眼下她管的是廣王府的收入,那麽那點錢確實對她不算什麽。


    ——真是苦酒入喉心作痛,算了一圈我最窮。


    不過什麽時候我要是跟周恪己能成親,那麽北川侯府的錢豈不是也可以由我來管嗎?


    我坐在馬背上暢想起來那富裕的好日子,一個沒忍住嘿嘿笑了起來:“到時候別的先不提。我先去買個兩桶牛乳糕吃到盡興為止!那玩意到底憑什麽賣到那麽貴啊……不對,眼下其實我要吃都是隨時有的,但是總覺得缺了點什麽……果然還是自己的錢花起來爽快啊!”


    我越想越美滋滋,等到迴過神的時候又忍不住鬱悶了起來:“還是得從現實裏的問題一點一點解決開始啊……唉,什麽時候我才能過上衣食無憂招貓逗狗的悠閑日子啊……”


    小聲嘀咕後,我抬眼望向眼前將軍府的招牌。無奈地撇撇嘴:“真是的,踏踏實實地活著對這些世家大族來說就這麽難嗎?”


    我牽著馬走上前,輕輕叩叩門。不一會,一個侍衛打開門,看見我疑惑地眨眨眼:“許大人?眼下唐將軍不在府上呢。”


    “我知道宣威將軍還在乾門關,但是唐老將軍不是先一步迴來了嗎?我這次是有事要拜訪老國公的,勞煩您幫忙通傳一聲。”


    那看門的內侍跟隨唐雲忠多年,雖然有些不解,但是還是對我點點頭:“那您去前廳坐著歇息一會吧,我這就去裏麵問問老將軍。”


    我將韁繩交給另一個侍衛:“那就有勞您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老國公沒一會便從後院走了出來。他精神略有些困頓,這次見麵,我能很明顯察覺到他似乎蒼老了很多,比起前幾年壯心未已的模樣,仿佛一夜之間便被抽走了一些精氣神:“許大人怎麽會來府上?”


    我恭恭敬敬對著唐鎮遠一拜:“真是慚愧,臣女作為晚輩早該登門拜訪。之前種種事情拖延,眼下恰好得了空閑,便想著來看看老國公,順便敘些閑話家常——老國公近來身體可好?”


    “這把年紀可不就是一日不如一日嗎?”唐鎮遠接過我遞給他的茶水,不由得歎了一口氣,揮手間讓左右下人都到門外去候著了,“這幾年看著我這些子孫後代,無一日不憂心如焚,無一晚不夜不能寐,眼下看著他們不成氣候的模樣,總覺得心中格外悵惘。他們若沒有一個好歸宿,我怕是連死都不能瞑目啊。”


    “唐家多俊傑,老國公何必如此擔憂?”我又遞了一塊茶點過去,坐在唐鎮遠對麵。


    他斜覷我一眼,不由得苦笑著搖搖頭:“你這孩子,何必對我這耄耋老人說些沒感情的話呢?瞧著你,我就想起你義父那個老混蛋,眼下他倒是清閑自在,明明身邊就一個沒有血緣的小書童,但是那孩子那麽盡心盡力地伺候著他,衣食住行無一不是親手操持。兩相比較起來,倒顯得我更加可憐了。”


    “當年我還笑話他沒有自己的孩子連屍骨也無人收,眼下看來……哎……不提也罷。這幫不肖子孫,也不能指望著他們幫我收屍啊。”


    “宣威將軍呢?他可是有情有義的人。”我坐在他身邊,問道,“就是你這樣對待他,他也沒辦法發自內心地責怪你。”


    唐鎮遠沉默了片刻,歎了一口氣:“雲忠啊……”


    “唐雲忠沒有辦法做唐家軍的主帥,應該不是您的意思吧?”我湊近了一些,“臣女鬥膽來猜猜,是不是聖上的意思?”


    唐鎮遠瞪大眼睛,片刻後四下觀察一圈,湊近我稍許:“你如何猜出?”


    “這次來訪北川,您雖然將唐宣文一並帶來,卻處處含糊猶豫,想來並非真心希望唐家軍易帥。於是臣女便鬥膽猜測,並非您想要易帥,而是另有其人。”


    唐鎮遠點點頭,不由得喟歎一聲:“真不愧是雲忠心悅的女子,當真聰慧過人。”


    我湊近了一些,焦急地確認:“所以如果在您看來,還是唐雲忠更加適合主帥之位吧?”


    唐鎮遠蒼老的臉上露出晦暗不明的盤算神色:“事關唐家軍,我不可能像是料理唐家產業一般任由他們恣意妄為。唐家眼下在京中的權勢和財富揆榮他們早已攥在手中,這些財富權勢縱使坐吃空山也足夠他們享受好幾代。但是乾門關乃是軍機要地,容不得半分兒戲,老夫萬萬不可能僅僅依照誰更為親近來決定誰是主帥。”


    “論聲望、兵法、膽略、武藝,宣文沒有一點能與雲忠媲美,乾門關這片兵家必爭之地交到宣文手中,恐怕實在是難以長久守住。加上軍中素來都是能者居之,老夫此時易帥,不免軍心動蕩,甚至可能發生嘩變。”


    唐鎮遠諱莫如深地看了我一眼:“更何況,北川侯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了,如果唐家軍真的交到宣文手裏,他縱使不去特地攪混水,隻要不像這般盡心竭力地維持著兩邊的合作,這種複雜的合作過不多久就會破裂。早晚有一天,唐家軍都會不複今日的榮光。”


    “屆時,唐宣文又將怎麽被史書書寫呢?”我在旁戲謔地加了一句,“唐家軍,大越二百年的鐵壁,眼下就好像一隻燙手山芋,傳到誰手裏一旦敗落,都會讓這個人在史書裏留下罄竹難書的一筆罪孽。倒不如說,唐家從長遠來看,應該慶幸有唐雲忠這個傻子接了這麽一個爛攤子,他們才可以在京城高枕無憂。”


    我看向唐鎮遠,從他的沉默中我知道自己沒有猜錯——我所描述的也正是他這幾年最終確定的想法。唐雲忠接任主帥之位,而唐揆榮他們則留在京城思考轉向文人世家的途徑。


    “比唐家更加重要的是唐家軍,唐家是可以糊糊塗塗過日子的好地方,而唐家軍則半點不容許馬虎。這件事老夫後來也算想明白了……讓揆榮放棄唐家軍,不僅僅是為了雲忠,也是為了他們,隻有這樣才能最大程度保全兩邊。”


    “臣女也覺得這樣不錯。”我敷衍地答應了一聲。


    “……所以老夫也想知道,為什麽聖上會忽然希望唐家軍易帥?”那昏聵的眼中陡然閃過一抹精光,“許大人恐怕已經猜到了什麽吧?”


    我思考了片刻:“老國公以為,是為了什麽?”


    “既然已經有了猜測,何必再來試探老夫呢?我原本想著的是,聖上大約是不願意雲忠與溫賢太子交好,將其看作北川侯一派的人物,才會對雲忠心有不滿。老夫來到北川也是想要摸清狀況,提醒雲忠與北川侯保持些距離。”


    “然而您也看到了,北川和唐家軍眼下唇齒相依。正是這種密切的合作最終才能讓唐家軍更加強大,眼下拆開北川侯和唐家軍,無異於自尋死路。”我急切地強調,“恪己大人是幾乎沒有私心的人,正是因為他與小將軍相互的信任是發自內心的,這個默契的合作才能在短期內達到這麽好的效果。這幾年十八單於來勢洶洶,若並非他們在此守護,隻怕北方早就亂成一鍋粥了。”


    “是啊,老夫這幾日在北川多處觀察,深知這是不可以斷開的聯係。縱使聖上忌憚北川侯,也不該是現在……這內憂外患的時候?”


    “而且這幾年,北川侯雖然勢力在北地三郡發展壯大,卻未曾有過半分僭越的意思。從那江副將的態度就能知道,朝中不少人應該都覺得,北川侯眼下不過是一個被驅逐到北國朔地的地方諸侯罷了。老國公,你想過為什麽當今聖上至今都忌憚恪己大人嗎?”


    唐鎮遠未置可否地看向我。


    “老國公可否記得,崇帝在位時那一場巫蠱之亂?”


    唐鎮遠唿吸一滯,好一會,安靜的空氣中隻能聽見他略帶渾濁的吸氣聲:“……你的意思是?”


    “楊氏之亂,到正玄門宮變,這疑點重重的兩件事情中間,一直存在著當今聖上不願意被人知道的聯係——聖上當年曾經誤信某個西域使臣,將楊氏一族作為祭品來延長自己的壽命。他對溫賢太子的一切不信任,都是源自於他自己對楊氏做出的惡行。”


    “此事,你如何知曉?”


    “前幾年楊氏舊宅中傳出鬧鬼的異聞。因為擔心傳出不好的傳聞,我與唐雲忠便去調查情況,在那裏我們發現了人皮鼓、人血祭祀、和那個被關在屋中餓死的外國使臣,他在臨死前將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記錄了下來。”


    “……楊氏的事情,確實留下太多疑點。”唐鎮遠思慮片刻,忽然抬起頭,“不對,照你這麽說,雲忠也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


    我點點頭:“不錯,是我和唐雲忠一起知道的。我從發覺您其實並不希望唐家軍在眼下易帥之後便一直在懷疑,聖上突如其來態度的變化,會不會與此事有關?”


    唐鎮遠低下頭,大約是在迴憶那次與聖上見麵時候的場景:“如此……雖然眼下還未曾有定論,但是許多事情便能說得通了。此事你還告訴旁人?”


    “隻有我、雲忠、恪己大人、義父四人知曉,眼下您是第五個知道此事的人。”我刻意迴避了千姓堂的部分,畢竟這個消息還是他們告訴我的,眼下雖然不牢固,但是我們姑且還算是合作關係,“我懷疑,可能是聖上其實一直有監視著這裏,他知道了唐雲忠和我進過楊府。”


    唐鎮遠攥起拳頭垂著眼不知思考了多久,最終他低下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這孩子,怎麽這麽糊塗啊!”


    我鬆了一口氣,看著老人瞬間垮下去的肩膀,我知道這件事多半他已經相信了。或許之前他已經有了一些猜測,又或者那些隱瞞的細節被補充上之後恰好讓整件事情變得好解釋起來。不過眼下總算不需要我更多地去說服了——唐鎮遠已經相信了我們,也相信了這樁埋藏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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