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我有一個點子。”


    “一個不錯的點子。”


    無限趨近於金屬摩擦的幹癟之聲在老舊的兜帽下迴響,早已竊取了萬千年生命的活死人就此掩護著它的又一具來路不明的軀體,在帝國戰艦所投下的陰影中喃喃自語。


    在它那並不寬闊的脊背上,由凱爾特圓形結與一輪銀日所共同組成的【永恆烈陽】是第二軍團的標誌,這一簡單的圖案訴說著蜘蛛女皇在選擇問題上的取巧與粗暴,也在伴隨著雙頭天鷹的高鳴,而不斷地向遠東邊疆拓展,成為阿瓦隆對無數巢都與世界的統治象征。


    對於有些人來說,這輪暗銀色的圓日象征著安寧與穩定,是終結了數千年混亂的福音,而對於另一些人來說,它無非是一場可怕屠殺之後的虛假笑意,是人類帝國那更為昏暗的殘暴統治即將粉墨登場的第一聲恐怖號角。


    但對於塔拉辛中士來說,其他人的見解是毫無意義的,在他的眼中,這輪散發著親切光芒的金屬不過是印在他又一個身份上的簡單標注而已,他偶爾會需要這種帶有辨別功能的東西,畢竟你不能總是指望一位垂暮老人的記憶力,而且保護古文物和維護博物館可是很消耗精力與腦力的。


    而這也是太空死靈的霸主會長久得停留在這些凡人軍旅之中的原因,他們的製度具有著某種井井有條的便利性,這種空前的實用主義哲學甚至讓塔拉辛聞到了幾絲昔日懼亡者帝國的餘輝殘響,以及天堂戰爭之前的安逸時光。


    而除此之外,那些在無意中與他探索各種墓穴與遺跡的一代代破曉者,也在他的率領與調教之下變得愈發嫻熟,他甚至開始享受指揮他們在各個文明的遺跡中橫衝直撞的感覺了:這些年輕的新生種族身上有著偶爾乍現的靈光,這是他們勝過塔拉辛手下那群老部下的唯一一點,卻足以讓太空死靈的霸主陷入暫時的喜新厭舊之中了。


    如果真要說有什麽美中不足的地方,那無非就是第二軍團的基因之母對於塔拉辛這樣的熱心人士有著億點點的偏見,死靈霸主在麵見基因原體的每一秒鍾,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後者身上那沸騰的惡意:那是把無數種不亞於科摩羅珍藏的可怕酷刑融合起來,才能勉強與之媲美的破壞渴望,是絕不可能正常生長出來的畸形情緒。


    雖然早就想過,像這樣的年輕種族,大多是滿心懷揣著對外族的敵意,可是像蜘蛛女皇這樣顯眼的極端案例,就連塔拉辛也不得不感慨一聲奇怪。


    但對於曾經也是現在的懼亡者首席藝術家和評論家來說,這無非是一件小事,他甚至能猜到造成第二軍團之主如此奇異的原因:顯而易見,這些基因原體的締造者是一位不世出的天才,擁有著非凡的想象力和行動力,以及燃燒整個銀河的野心,但是他的技術水平卻遠遠配不上他的野心,摩根的畸形思想隻是這一差距的直接體現而已。


    不過有一點倒是很不錯:盡管第二軍團之主對於死靈霸主的惡意已經沸騰到了近乎於肉眼可見的地步,但是她可貴的理性依舊死死地壓製著破壞欲望,這讓她看清了留下死靈霸主的價值,也讓塔拉辛中士得以在阿瓦隆的大軍中保留自己的一席之地,並且饒有趣味地繼續著自己的觀察。


    是的,當破曉者們在那顆無名世界上與他們的基因之母最終重逢之後,觀察這位新晉迴歸的原體就成為了塔拉辛最主要的活動,他等待著這位惡劣造物身上那些重重矛盾爆發的那一天,並且期待著自己能夠在那個時候得到一個機會。


    一位基因原體,其收藏價值是無法用任何語言來形容的,哪怕放眼整個索勒納姆斯博物館,也沒有多少能夠與其相提並論的存在:為了那一絲的可能性,些許時間和軀殼這種對死靈霸主來說,本就無關緊要的東西,根本不在塔拉辛的顧慮範圍之內。


    對於塔拉辛來說,哪怕第二軍團之主將其驅逐出去,他也會孜孜不倦地跟隨著這位尚未歸位的收藏品,直到她【迴心轉意】的那一天到來:塔拉辛中士也許會伴隨著摩根的一時惡念而消失,但是塔拉辛神甫、塔拉辛艦長或者塔拉辛司法官卻是前仆後繼,無窮無盡的,他們足以說明太空死靈霸主對於摩根這位頂級藏品的一片真心。


    也許正是意識到了這一可能性的存在,後手無數的塔拉辛成為了蜘蛛女皇掌下第一個幸存的異形雜碎,隻不過再也不能觸及到軍團的任何重要事項而已,甚至連本職工作都已經永久性的【暫停】了。


    當然,死靈霸主樂得如此,也許在外人看來,他成為了一名在無意中觸怒了原體,從而被束之高閣的可悲泰拉老兵,可是在塔拉辛看來,短暫的空閑時間反而能讓他進行一些久違的有益活動。


    比如說……


    思考。


    塔拉辛在思考。


    很認真的思考。


    對於其他人來說,這也許並不是一件好事情。


    一千年以來,塔拉辛很少像現在這樣認真的思考一件事情:他的上一次深思熟慮還是在大約幾十年之前,在那片已經被時間衝刷得不成樣子的廢土上,臨摹著那位黃金君王的登基。


    《泰拉的第一次統一》:那副畫作就掛在他最喜歡的那一條長廊之中,作為對於他個體藝術水平的沾沾自喜,以及下一次遇到奧裏坎時的吹噓資本:這一定有用。


    而至於塔拉辛所思考的事情……


    “砰——”


    沉悶的聲響在距離死靈霸主不到五公裏的地方演奏了起來,那是一次突擊行動的餘音,是用手術刀式的精準打擊引爆軌道精煉廠中的核心反應堆,從而摧毀那些大氣層要塞的最後手段:三架刻滿了王牌功績的風暴鳥是這場焰火盛宴的主持人,而它們腹囊中那全副武裝的破曉者突擊小隊則是真正的敲鼓手與笛師,伴隨著死靈霸主的運算代碼中那不由自主的曲調,開啟了一場新的屠殺。


    塔拉辛安靜地目睹著那座大氣層頂端的堡壘在他的麵前化作了一團蠕動的火霧,目睹著勝利與絕望的天平在攻守兩方間毫無懸念地傾倒著,這些在漫長歲月中都保持著可怕的清醒與瘋狂的太空死靈霸主輕易地看出:在這短短的幾個泰拉標準年裏,在這連一場太空死靈的正規戲劇都無法演完的白駿過隙之間,破曉者的戰術配合已經有了可怕的進步,他們彼此之間的配合已經從可怕的互相傷害,變成了針對於各種狀況的多邊藝術,互相支援和保護友軍成為了他們戰術中最核心最重要的一個部分。


    索勒納姆斯之主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在他那早就如同墳墓一般冰冷的運算邏輯中,居然閃過了一絲不甘與苦楚:何曾及時,這些真摯的情感同樣存在於懼亡者的貴族子弟之間,但是如今,他隻能在這些未來無限的的年輕種族身上,緬懷一下已經支離破碎的記憶了。


    如此的感慨配合上浮現在他麵前的殺戮盛宴,讓太空死靈那隻能存在於思維路線中的破碎片段能夠愈加流暢地銜接,最終拚湊出一段讓索勒納姆斯之主會然一笑的輕蔑過往,讓他看向那些威風凜凜的帝國戰艦,不由得期待起來未來某一天的情景。


    塔拉辛想起來了,他想起來了他所思考的事情:哦,他可真是粗心大意,他怎麽能忘記那位重要的人士呢?他怎麽能忘記那位僅次於索勒納姆斯博物館長的,全銀河第二幽默的懼亡者領主呢,他可是索勒納姆斯最渴望的客人之一啊。


    也許他能用一頓不存在的虛假盛宴邀請那位偉大的幽默家與他那觀感欠缺的護衛前來,然後盛情邀請他們在索勒納姆斯小住一會,他相信那位老人是不會拒絕這個美好的建議的:當然,這一切現在並不重要,畢竟他需要先等待那位索勒納姆斯待藏品的蘇醒,這可是一個需要耐心的工作。


    不過眼下,他需要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一件沒有那麽重要的小事,就比如說他眼前的這顆巨大的氣體行星:他記得這個世界似乎是叫米阿斯瑪,或者別的什麽奇怪名字,但這不重要,就像這個世界本身一樣不重要。


    這顆氣體巨星是神盾星區為數眾多的孤立主義者之一,它不過是由一串圍繞著大氣層的軌道精煉廠所組成的小殖民地,靠著往來的艦隊兜售燃料來勉強求生,恰到好處補給站和中轉站就是帝國對它唯一的定位,而第二軍團所派遣來的力量則是這種定位的最好體現:迪爾姆德連長帶來的他所率領的第三十三連,以及一支專業加強過的海軍艦隊,便將這個搖擺不定的人類殖民地踩在了腳下。


    他們甚至適時地恢複了破曉者的傳統,盡可能地饒恕了米阿斯瑪人那本就少得可憐的求生物資,畢竟這些人從真正跪倒在地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從萬惡的敵人變成了拂曉女王的財產:破曉者的後續艦隊會帶來重建的物資,甚至是從赫爾多的毀滅中所搜刮的糧食,用無本買賣在最快時間裏讓米阿斯瑪成為阿瓦隆聯邦的忠仆。


    當然,塔拉辛是不在乎這一切的,因為像這樣的征服和懷柔手段在這些日子裏簡直是數不勝數:在輕易摧毀了最堅定的抵抗者赫爾多之後,伴隨著摩根的一聲令下,破曉者軍團迅速散開,按照早就劃定好的計劃與職責,如同嗜血的狼群一般撕咬著神盾星區的世界們,力求以最快速度讓這一星區跪倒在蜘蛛女皇的馬靴之下。


    成群的摩根之子以各自的連隊為單位,或是組伴而行,或是攜帶著大量的凡人輔助軍,撲向了他們的任務目標,戰火很快燃起,大多又很快結束,而源源不斷的後勤艦隊則從阿瓦隆與提格魯斯的方向陸續趕來,保證著這場浩大行動的及時結束:掌握著赫爾多的毀滅,第二軍團之主從那些傳承千載的古老家族的屍骸上,得到了足夠的糧食與財富,她大方地將它們全部拋灑了出來,作為那些被征服世界所能承蒙的雪中送炭,來換取他們對於新統治者的基礎性忠誠。


    在強大的軍力與豐碩的支援物資的交叉影響之下,神盾星區的第二人物,足足有神聖泰拉九倍大的曼洛克很快就屈服了,所有的戰爭氏族跪在地上,向摩根遞交了他們永恆效忠的盟約,而軍團之主則在這個遍布了奇怪遺跡的世界上,停留了格外漫長的時間,甚至專門召迴了科爾特斯的艦隊,不知道在進行什麽新的活動。


    在兩位星區巨頭用一死一生做出了表率之後,神盾星區的剩餘世界在不到泰拉標準月的時間裏就紛紛做出了選擇,大多數世界在人類帝國的艦隊遮蔽了他們的太陽的時候,便放下了最後的僥幸心理,而少數的軟骨頭甚至主動找到了還未抵達目的地的艦隊,恭敬地獻上了自己的土地與人民。


    在赫爾多陷入了熊熊燃燒之後的第二十七天,整個星區就成為了第二軍團之主的囊中之物,它那足以同時供養周圍十幾個星區的肥沃土地將被充分的利用起來,作為摩根心中萬丈宏圖的地基,而超過兩百萬的凡人輔助軍則是在隨行的鋼鐵勇士的指揮下,開始賣力營造各種堅固的堡壘,作為他們以後防禦與監督這個星區的基地,至少會有一個連的破曉者和一整支加強艦隊與他們共同進行這個任務,他們還隨時都能得到十倍的援軍。


    當然,塔拉辛知道,這是遠遠不夠的:甚至加上那至少十倍的龐大援軍,也是遠遠不夠的,這個看似會永恆安樂的星區,其實埋藏著一位可怕的對手,埋藏著昔日的懼亡者王朝中,最為優秀的軍事指揮官之一,人類這種後生代的戰爭藝術在那一位的眼中,就如同被孩童丟棄在海灘上的軟爛沙堡。


    塔拉辛記得很清楚:就在赫爾多與米阿斯瑪之間的中心附近,正旋轉著一顆看起來平平無奇的荒蕪世界,就算是最為異想天開的探索者也不會對那個世界投下任何一道目光,那可都是那數以千百計的防務措施在六千萬年的漫長時光中堅守崗位的成果。


    就在那個世界上,就在那片外人眼裏的荒漠之中,隱藏著一座碉樓林立的巨大墓穴要塞,成千上萬的精兵強將在那裏陷入了近乎永恆的長眠,等待著他們主人的再一次召喚,又或者是不幸到會打擾到他們的任何外來者。


    那個世界,名為吉德林,它雖然不是大名鼎鼎的皇冠世界,卻是懼亡者王朝中最為有名的核心軍事世界之一,不為別的,就因為它的主人是英明的讚德瑞克,偉大的戴冠將軍,塔拉辛難得欣賞與懷念的同類之一:雖然這種懷念總是和一種奇怪的收藏欲望並肩出現,不過問題也不大,他相信讚德瑞克是不會介意這一點的。


    但這不是重點:塔拉辛非常地確定,在戴冠將軍那讓人嫉妒的忠誠護衛的再三監督下,吉德林可能能挺過漫長的沉眠,讚德瑞克和他的大軍遲早會出現在如今的銀河之中,這個時刻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一萬年以後,反正塔拉辛不在乎具體的數字,對他來說,時間早就已經失去了任何意義。


    而真正重要的是,當那位戴冠將軍蘇醒的時候,當他的大軍憑空出現在了人類致命的軟腹之中的時候,會發生什麽呢……


    又一絲波動從太空死靈霸主的運算邏輯中劃過,他的意識網絡告訴他,那是一種近乎於幸災樂禍的快樂情緒:這樣的情緒在此刻隻會越來越多,因為沒有誰比一直清醒的索勒納姆斯之主更明白,吉德林隻是一股龐大力量的一部分,而戴冠將軍也不過是一個可怕王朝的先鋒大將而已,他們的蘇醒不會是一個災難的全部,而是一場偉大浩劫的開幕曲。


    當然,這是對人類來說。


    在思維中補充上了這至關重要的一點後,塔拉辛揮了揮手,迴應了那些向他打著招唿的破曉者,便繼續思考著自己的那個點子。


    他已經謀劃這個點子非常久的時間了:在他第一次見到了那位基因原體,然後看到了所謂的【阿瓦隆】到底在何處後,他那顆運轉了千萬年的核心處理器就在不斷地催促著這個想法的誕生。


    這個不斷被翻新的想法圍繞著一個致命的、可笑的、荒謬的現實而旋轉:它的形容詞如何完全是因為看待它的人所處的立場,最起碼在塔拉辛的眼裏,這是可笑的,是如同懼亡者當年的母星被一名尚無意識的星神所選中,從而殃及池魚地受到了短命的詛咒,繼而影響了整個銀河係的曆史一般,是可笑到讓人不禁懷疑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本三流的古怪現實。


    也許在人類看來,名為阿瓦隆的世界是一顆很不錯的母星,是兼具了遙遠、神秘與孤獨的心髒,是遠東邊疆唯一的主人:但是太空死靈卻知道,就在阿瓦隆往東更為遙遠都一些地方,就在摩根尚未探索到的,那個地處於達摩克裏斯灣北部的荒蕪星區之中,沉睡著一個巨大的皇冠世界。


    金色曼荼羅:這個名字象征著一個偉大的死靈王朝,象征著在所有的昔日之民中,實力排名第三的索泰克王朝,它擁有著銀河東部最強大的軍團,就沉睡在阿瓦隆隔壁的金色曼陀羅世界。


    而索泰克王朝麾下所統轄的幾十個墓穴世界,則是遍布在遠東邊疆的四處:就像吉德林地處於神盾星區一樣,其他大大小小的墓穴世界塞滿了達摩克裏斯以北或者三重星區,像這樣的地方在那位第二軍團之主的眼中,無非是她統治區域的日後核心,是不需要太過擔心的軟爛地區,但恰恰在這裏,沉眠著索泰克王朝的大軍,沉眠著隨時都能醒來的無魂殺手。


    有那麽一瞬間,塔拉辛甚至都想永遠的隱藏這個秘密,然後將聽聞索泰克王朝大軍蘇醒的基因原體在那一刻的表現,永遠地記錄在他的收藏品之中:這種造物的品質肯定不會是最高級的,但足以給那些擁有著這種品味的訪客觀賞了。


    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基因原體遠比他預想的更敏銳,而索泰克王朝在遠東邊疆的統治也留下了無數無法抹去的痕跡,隻要再給這位基因原體幾年的時間,她自己就會發現索泰克王朝的存在,並在她那驚人的仇恨與謹慎心態所交織出來的動力的催促下,挖掘出這個古老王朝的更多秘密。


    但現在,摩根還在一個不確定的狀態,還在一種摸索著近在咫尺的密室之門的茫然無措之中,這是一個轉瞬即逝的機會,這會帶來一個罪惡的獎勵,會實現於一個不那麽被其他的太空死靈所認可的擦邊動作。


    理所當然的,他就不得不考慮起了另一種可能性,一種能夠帶來更多收益和樂趣,更為吸引死靈霸主那不存在的內心的想法:也許他可以把這個消息作為一個誘餌,作為一次合適的偽裝,作為一場無形交易的源頭,來讓懵懂的基因原體走進他所安排的賽道,而這條賽道的終端一定會是索勒納姆斯最好的休息床鋪,與永恆的安寧。


    畢竟,誰能拒絕一位基因原體來作為索勒納姆斯博物館的皇冠鑽石呢,這會讓他效力終生的曆史文物保護事業一路走向無人能及的巔峰:與之相比,索泰克王朝的小小隱私問題,是一個根本不需要真正考慮的事情。


    反正,以阿瓦隆聯邦的疆土和擴張速度,它們遲早會發現自己腳底下的古怪存在,塔拉辛要做的隻是抓住情報的空白期,用幾句虛無縹緲的話語,來換取他所想要的那些實際利益:他精於此道。


    當然,就像之前所說的那樣,這會是一個漫長的計劃,一場以世紀為單位的行動,一次鋪設了無數誘餌的狩獵:他可不會過早地進行最終一步,畢竟,雖然他並不在意那個人類之主的野心和渴望,也對大遠征的結果沒有更多的好奇,但是他很清楚,一旦這種計劃真的實施與暴露了,沒有什麽會阻止人類帝國的大軍踏破索勒納姆斯,在那位奇怪的人類之主麵前,塔拉辛可沒有十足的把握去隱藏自己的寶貴博物館,也沒有足夠的信念會相信尼希拉克王朝能夠擋住來自於全銀河的討伐大軍。


    也許到那個時候,他的同胞可能更願意把他踢出去頂罪:他們早就想這麽幹了。


    所以,他寧可等待,他寧可悄悄得開始這項計劃,就從讓阿瓦隆的主人覺察到自家國度的地下沉睡著一位鄰居開始,他會挑選一個合適的時機,來開始這場遊戲,然後在合適的時機退場,從短暫的演員化為長久的觀眾。


    塔拉辛知道,這並不輕鬆,而且一定會遭遇阻撓:索泰克王朝並沒有全部的沉睡,就比如說那個三流的蹩腳預言家,遲遲不肯迴到索勒納姆斯的頑固展品,整個懼亡者和太空死靈中最為陰險,最沒有誠信度的家夥:奧裏坎,當然,他們也會叫他占星者。


    奧裏坎同樣是索泰克王朝的人物,他那低廉的忠誠足以讓他撕裂時間的緯度,來阻止索泰克王朝的沉眠遭到破壞:也許他現在就正在這麽做,但是塔拉辛可是絲毫不怕這一點,恰恰相反,他期待著占星者與基因原體的對決,也期待著占星者與他的對決,就像他期待著自己與基因原體的對決一樣。


    因為無盡者看到了一種古怪的命運,他的思維網絡所傳來的電流讓他相信,在這一連串的對決結束之後,索勒納姆斯博物館中那個名為【占星者】的台子,一定將不再空虛。


    想到這裏,無盡者甚至久違得感到了一種虛假的激動:最偉大的兩個展品,還有對於奧裏坎的更勝一籌,更別說在那些索泰克王朝的世界上,可是有著一些讓他都頗為心動的紀念品,在這些最終獎勵的麵前,索泰克王朝的隱私又算得上是什麽呢?


    如果他們真的因此而傾覆,那不過說明,昔日威風無限的霸主王朝之一,如今也隻能淪為懼亡者那可怕的物競天擇的一部分,而在如今的太空死靈看來,任何的失敗者更是不值得根本上的同情:更何況從一開始,塔拉辛就沒想過索泰克王朝覆滅的可能性,太空死靈的底蘊遠不是人類所能比擬的,而基因原體也隻會從他這裏覺察到幾絲不對勁,之後的情況如何,完全就看摩根的個人能力與表現了,無盡者隻會忠誠地記錄下這一切,並熱心地指引一個錯誤的方向。


    如果基因原體真的愚蠢到會相信他的話語,那麽她這輩子都別想找到金色曼荼羅:歸根結底,塔拉辛還是一位太空死靈,他不會出賣真正的利益……也許吧。


    而如果那位基因原體選擇相信她自己的判斷……


    未知感才是一場戲劇最偉大的精華:奧裏坎那個毫無藝術品味的家夥是永遠不會懂這個道理的,而他也一定會來破壞這一切。


    這會是一場對決,一場讓人心動的,久違的對決,一場連環不斷的精彩三重奏:他要先與人類的基因原體進行一次無形的猜謎,在阿瓦隆之主意識到一位古老鄰居的存在的時候,他會在一場注定的審訊中發出誤導的言論,讓人類的探索止步於那些更微小的世界,它們也許無足輕重,但是卻擁有著幾個索勒納姆斯博物館的遺失物品,作為塔拉辛的辛苦費用。


    然後,與占星者的對決才是真正的重頭戲,他會絲毫不差地記錄下這個傲慢君子渴望扭轉這一切的所有動作,這可不容易,無論是他還是奧裏坎,他們都不能把動靜鬧得太大,沒人想招來三聖衛隊,而在這個限度之前,他們的對決是跨越了常理道德的無規則競技。


    至於奧裏坎與基因原體……無論他們之間會發生什麽樣的故事,那都與他沒有關係了,他期待著其中任何一人的落敗,而那個人大概率是奧裏坎,他的身軀和恥辱記錄會成為索勒納姆斯博物館之中最上等的收藏,他發誓。


    這樣的三重戲碼會比任何一幕無聊的古代劇情更有意思,而它的代價不過是兩三個索泰克王朝的普通墓穴世界而已:以人類的淺薄認知,他們會自信滿滿於這就是索泰克王朝的全部了,這樣的結果即使是三聖衛隊,又或者是霸主們的審判會議,也挑不出更多的問題。


    是的,就是這樣。


    最後一縷思考的線路也在短暫的閃爍後迴饋完畢,索勒納姆斯之主傲然總結著自己的計劃,並開始迫不及待於與基因原體的再一次談話,他很清楚,那就是他的計劃正式開始的第一步。


    而當一切開始的時候,他的收獲也會隨之開始,沒有什麽能夠阻擋這一切:有誰會看透他在陰影中的謀劃呢?是那個總是把事情搞砸的奧裏坎?還是那位稚嫩到不可思議的基因原體?


    哈,他們都將敗在他的手下。


    沒有人能夠及時的預測到這一切,也就沒有人能夠阻止。


    ——————


    “你又預見到了什麽?”


    【一個破碎的未來,一個有趣的攪局者,我們所謀劃的千萬局對決之中,那個並不起眼,卻有著獨特用途的轉折點。】


    “二號的?”


    【沒錯,你知道的,在所有的造物之中,她的起點是最低的那一個,道路也是最曲折的,我們甚至很久都沒有找到她的重要轉折點到底在哪裏,隻能籠統得推算出那大概的幾個,她已經安然度過了其中的第一個,這會讓她享受很長時間的安逸時光。】


    【在這一點上,莊森實在是功不可沒。】


    “但伱並沒有告訴他。”


    【沉默有時也是一種獎勵,無論是我的一號還是二號,他們此時都需要我的沉默,因為那意味著信任與安全,或者是二號一直渴望的安逸時光,她正在享受這個。】


    “也是最後的安逸時光。”


    “嚴格來說,大多數原體的轉折點我們都沒找到,無數的棋局隻是增加著未來變幻的可能性,它們之間的變量大同小異。”


    【但二號是不同的,我們隻推理出了一條路線,雖然是最困難的一條,但這也是無數次對決中,有利於我們的唯一一種選擇,是荒漠中的鴆酒。】


    “我很懷疑她能否走完這一整條道路,天啟,她是不完整的,理性之下是支離破碎的雪片,經受不住任何炙烤與蠻力,你在設計她的時候過於激進,放棄她的時候過於絕望,拯救她的時候又過於粗暴,你把二號塑造為了一個扭曲的多麵棱鏡,也許我們需要時刻盯著她,避免她走不過下一個轉折。”


    【我們沒有時間,吾友,專注於任何一個造物都意味著在那些毀滅者麵前開辟一個新的戰場,將我們有限的精力分散到它們無窮的欲望之間,最終在來迴奔波中被活生生地拖垮。】


    【我不會那麽做,允許我們稍稍鬆懈的時間已經結束了,我也不打算更多的待在造物的身邊,甚至在其他一些事情上,我也必須收縮我的精力,將所有的可能性積攢在首要的目標麵前。】


    “你要退出大遠征?”


    【不是現在,也許會是在幾十年後,或者更久,我會挑選出一位代替我職責的將軍,在我的造物中有比我更優秀的,他們會證明自己的力量。】


    “我想,那個人會是荷魯斯。”


    【相同的見解。】


    “不要把他捧得太高,天啟,他沒有看起來那麽堅強,而且再兇悍的狼神也不可能一直佇立在最頂端的山峰,經受住四麵的風暴。”


    【荷魯斯不會讓我失望的,這一點我很確信。】


    “那就這樣吧,讓我們把話題移迴到二號身上,她既然已經按照你的想法,在【雙刃之劍】的身邊度過了第一個危險,那你又打算怎麽解決第二個?”


    “通過莊森,我們削弱了狡詐的雄鷹對她的影響,雖然這種削弱並不徹底,但是雄鷹也並非是我們真正的敵人,毒蛇才是,你和我都已經看到了,祂停留在二號的靈魂之側,不肯離開。”


    【毒蛇的確是個問題,我的掌印者,我從未想過一位毀滅的大能會如此地耐心,但是祂沉默地越漫長持久,就說明祂最後的野心便更為宏大,宏大到我甚至不能放棄二號的存在,因為屆時,放棄本身就意味著全盤皆輸。】


    “就像我們之間最為失敗的那幾局麽?”


    【不,更糟。】


    “我想不出來更糟糕的可能:何曾及時,每當我們決定將二號保留更久的時候,她就會將棋局拖進徹底的災難,這樣的情況總共發生了整整十二次,直到我們決定讓她保留損壞的狀態。”


    【但是在第十三次,結局卻並不算壞,不是麽?】


    “我們不能因為僅僅一次案例就心懷僥幸。”


    【那我們現在在幹什麽?】


    “……”


    “你總是能夠說服我。”


    【抓住漏洞而已,在我們的棋局中,每一個錯誤隻象征著一個機會,因為第二遍就是死亡。】


    “好吧,那你打算怎麽解決二號的下一個問題?”


    【還記得我之前說的麽,利用一下那個攪局者,然後讓二號自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她會想辦法解決的。】


    “你確定到那個時候,她仍舊值得信任麽?”


    【她心中的火焰比你想象的要更為茂盛,她也許會瘋狂,她也許會背叛,她也許會醒悟,但她絕對不會絕望,這是注定的。】


    “不要在這個時候妄下結論,天啟,你還記得第五次有關於二號的推演麽,那是最糟糕的一次,她殺死了無冕君王和無敵堡壘,還吃掉了你和我的五枚棋子,你會以最差的狀態麵對最終之人。”


    【我覺得最糟糕的應該是第十二次,你能想象雙刃之劍和鐵將聯手碾過皇宮城牆的場麵麽?而在那個時候,我卻被她拖住了,你也倒在了她的腳下。】


    (無冕君王-基利曼,無敵堡壘-多恩,雙刃之劍-莊森,鐵將-費魯斯)


    “……所以我說過,天啟,你要麽將她放棄,要麽從一開始就不要進行對照實驗,一個投身於無盡之洋的基因原體,她能夠輕而易舉地掀起更大的風暴,尤其是在她屈服於那些毀滅的未來之時。”


    【我知道這一切,吾友,我可以向你坦白,我非常認真的思考過這個問題,我用了三次對弈來思考她的未來,和對我們的影響。】


    “是啊,她隻有三次站在了我們這一邊,一次失敗,兩次成功,但你看起來都不滿意。”


    【那不是我能接受的成功。】


    “但你也無法改變,又或者說你思考出來了更多?”


    【一切都是嚐試的,吾友,就像我們的這些棋局一樣,它們是無價的,卻又是毫無意義的,未來絕不會和它們中的任何一局有一模一樣的相似,卻又一定會攜帶著它們之間的某些碎片,讓我們能夠窺探到些許的可能性。】


    “所以,你注重二號,因為她離開了最危險的可能。”


    【是的,在我們對弈出第十四種結果之前,我寧願相信第十三次的勝利,因為她此時正按照著這條道路前進,而按照這個步驟,下一步就需要我的親自活動了。】


    “你要去遠東邊疆?”


    【總要去一次。】


    “去阿瓦隆?”


    【不,去諾斯特拉莫,現在就出發,我會命令二號的軍團向北進軍,他們剛剛征服了神盾星區,隻需要經過古爾格拉德保護國,就是諾斯特拉莫了,我們會在那個世界的虛空中見麵。】


    “隻有她?”


    【我會帶上多恩、費魯斯、福格瑞姆和羅嘉,你知道的,多恩和二號有種莫名的聯係,他們總是會成為朋友。】


    “然後,你會把盲目暗者交到她的手裏。”


    【是的,這是目前最合適的一個選擇。】


    “她不會樂意的。”


    【由不得她。】


    “你應該知道,天啟,這種半強迫性質的收養會帶來一些難以想象的後果,他們兩人之間的相處情況可能比我們想象的更糟糕。”


    【我知道,吾友。】


    【如果我們更早的前往諾斯特拉莫,我的確會讓一切變得盡可能地溫和,但是現在,實在是已經太晚了,黑夜已經成型,雖然並不算牢固,卻需要足夠蠻橫的光明。】


    “無論什麽時候,二號都很難算得上是光明,她缺少那種內心。”


    【這不是問題所在,既然她靠著千人千麵的力量,能夠如此地肆無忌憚,那麽當人們把她視作是光明的時候,也由不得她了,這是一種理所當然的反噬。】


    “這也在你的規劃之中?”


    【不,這是你所說的那個粗暴的拯救的一部分,具體來說,是兩個核心之一,另一個核心則是我給她的靈魂的禮物。】


    “什麽意思?”


    【比起她的兄弟,她的內在更像是一個正常的凡人,當那些情感最終迴歸的時候,這一點會變得尤其明顯,這對她大有好處。】


    “哪方麵的好處?”


    【比如說……統治。】


    “……”


    “所以,阿瓦隆聯邦……”


    【計劃的一部分。】


    “也是?”


    【對,由不得她。】


    “我想我理解二號的棋子為何叫這個名字了。”


    【你早該理解的,她在每一局都沒有辜負她的稱號,不是麽?】


    “的確如此,那麽這一迴,輪到我用她了?”


    【你又打算用她了?】


    “當然,讓我們早日開啟第十四次可能吧,不過首先,讓我看看我該使用二號,我的確是有點忘了她的作用,所幸這個名字依舊是那麽的引人注目……”


    “弑君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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