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十禾也感受到了氣氛中的詭異,所以他轉過身來,看向了穆冬。


    穆冬手撚胡須,不住的點著頭,挑著眉頭跟蕭十禾說:“說得不錯!接著說,接著說啊!”


    這一來,蕭十禾更加的摸不著頭腦了。於是他狠狠的跺了跺腳,收起佩刀,悻悻的迴到了穆冬的身後。


    穆冬迴頭看了他一眼,抬高了聲調,大聲的對著帳下的將領們說:“你們都看到了吧!這個兔崽子叫蕭十禾,是我的女婿!到底是年輕人啊,沒見過什麽陣仗!讓你們看笑話了!”


    將領們轟的一聲笑了起來,帥帳內凝重的氣氛一掃而空。趁著這個機會,書記官對蕭十禾說:“按照軍中的慣例,每一場仗下來,都是要統計戰損的。但凡是死了一個人,都要禁言片刻,哀悼亡靈。你不曾經曆過這些,卻是漏了怯了!”


    “什麽?”蕭十禾驚訝的張大了嘴巴,抬起手來指指點點,卻半天沒有說出一個字來,隻是臉上漲得通紅,又羞又愧,恨不得找個借口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穆冬輕笑著擺了擺手,對那些將領們說:“赤焰鐵騎自成軍以來,三百餘年,編製被打散了不知道多少次。為什麽?因為這是精銳!精銳,當然要去啃那根最難啃的骨頭!我記得,三十年前,一番廝殺下來,赤焰鐵騎隻剩下不到四千人馬。可那又怎麽樣呢?還不是一樣殺得他們丟盔卸甲,望風而逃?”


    說到這裏,穆冬歎了一口氣,手指在案子上敲了兩下,搖著頭說:“唉!話說迴來,這次的骨頭,有些硌牙啊!也是我大意了,求戰太急,這才釀成了大錯。書記官,你將這次的事情記下,等到收複了失地,我會親自向陛下請罪的!”


    沒有人勸阻。書記官很是恭順的將穆冬指揮失當的事情記錄在冊。


    等到書記官放下了筆,穆冬才接著說了下去:“哥兒幾個,這小兔崽子怕你們的士氣被打垮了,怎麽著?你們就這麽算啦?被一個娃娃這般看不起,我可是忍不了啊!”


    帥帳內又是一陣哄笑。笑聲過後,穆冬見氣氛差不多了,把話題轉移到了正題上:“好啦好啦!都說說吧,接下來,該怎麽打?”


    眾將官也紛紛斂起笑容,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起來。氣氛也隨之變得熱烈,全然沒有半點剛剛吃了敗仗的模樣。各種奇謀妙策層出不窮,直聽得蕭十禾目瞪口呆,將心中些許的不快徹底拋在腦後。


    就在這個時候,守在轅門外的親兵進來通報,說是洛特帝國守關將領到了。


    “哦?他不好好的在赤水關待著,跑到我這裏來幹什麽?”穆冬很是疑惑,但還是命人把他請了進來。大安帝國是個大國,大國,當然要有大國的風度。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洛特帝國的這位將領,也是風度翩翩,一身筆挺的戎裝,顯得格外的瀟灑。他進得帥帳,絲毫都不顯得拘謹,先是大大方方的向著穆冬行了一個禮,然後嘰裏呱啦的說了起來。


    穆冬坐在帥案後麵,聽他在那裏說了一大堆,卻是一個字都沒能聽得懂,禁不住皺起了眉頭,小聲的嘀咕道:“他這說的是什麽鳥語?”


    洛特帝國的將領聽到了這句話,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又接著說了一大堆誰都聽不懂的話,這才直起了身子,用生硬的大安帝國官方語言說:“這位將軍大人,我說的不是什麽鳥語,是我們洛特帝國的語言。我叫烏圖穆,是洛特帝國的前線指揮官。我代表我們尊貴的皇帝陛下,對你們的天子致以崇高的敬意。我給你們帶來了最最誠摯的友誼。所以,我們停戰吧,再打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


    穆冬用力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停戰?”


    烏圖穆像是沒有看出穆冬表現出來的驚訝,雙手一攤,很是認真的對穆冬說:“是的!停戰!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給將軍你帶來了幾件禮物,希望你能喜歡!”烏圖穆一邊說著,一邊讓隨從抬來了一口箱子。


    箱子打開,一件件奇形怪狀的兵器展現在眾人麵前。光是手弩,就有好幾把。


    穆冬的臉色難看了起來。這哪裏是什麽真誠,哪裏是什麽友誼?這就是跑到你的家裏,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然後跟你說:兄弟,我們和好吧!這就是耀武揚威,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帥帳中的將領們也都感覺到了莫大的侮辱。他們不約而同的把手按在了刀柄上,隻等穆冬一聲令下,讓這個可惡的烏圖穆血濺當場!


    烏圖穆感覺到了將領們的憤怒,並沒有表現出害怕的情緒來,反而顯得有些不解,有些茫然。他臉上一副很無辜的表情,說出來的話也是那樣的無辜,無辜得能刺痛人的心髒:“你們這是怎麽了?難道還感覺不到我的誠意嗎?這樣的東西,我們還有很多。我們可以好好談談。我們是來跟你們做生意的,大家和氣生財,鬧翻了對誰都不好!”


    帥帳中就像堆滿了幹柴,一個火星就能燃起火來。


    倒是蕭十禾,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對那箱子裏的器械產生了濃重的興趣,繞過穆冬走到了箱子麵前。他從箱子裏取出一把手弩拿在手裏,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然後又丟盡了箱子,咧開嘴很不屑的笑著,對烏圖穆說:“你們這煉器的技術,是得自我大安帝國吧?”


    烏圖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蕭十禾一眼,很認真的點了點頭,說:“這個,真的是從你們國家學習來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閣下就是城頭上那位尊貴的陰陽師吧?”


    對於烏圖穆的說法,蕭十禾沒有讚同也沒有反對。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說話。他實在是不知道,麵對著箱子裏的這些器械,身為一個陰陽師的自己,能跟對方說些什麽。


    不料,烏圖穆卻將蕭十禾的沉默當成了一種高人的風範。他雙腿並攏,十分恭敬的對蕭十禾行了一個莊重的禮節,然後抬起頭用灼灼的目光看著蕭十禾,言辭懇切的對他說:“陰陽師閣下,請接受我最崇高的敬意!眼前的這些東西,在您這等人物眼裏,確實算不得什麽。如果不介意的話,希望您能給我們一些指點。”


    “指點?你聽嗎?”蕭十禾挑起了眉頭。


    聽了蕭十禾的話,烏圖穆顯得更加的恭敬。他重重的點了點頭,毫不遲疑的說道:“能得到一位陰陽師閣下的指點,是我今生最大的榮幸!閣下,您說吧!”


    蕭十禾輕輕的眯起了眼睛,眼睛中閃耀出兩道凜冽的寒光。他輕輕的側過頭,抬起手指向赤水關的方向,語氣平淡,態度卻異常的堅決:“帶上你的東西,滾迴你的老家去。這就是我給你的忠告。”


    烏圖穆愣了一下,臉上浮現出迷茫的神情,手指著箱子裏的器械,很是不解的問道:“尊貴的陰陽師閣下,你看這些東西,我真的是帶著誠意來的。你們這個國家,太神奇了!我們是來學習的。我聽說,在貴國聖城的外麵有一塊神奇的石頭,那上麵有整個世界。既然是這樣,那它就應該是屬於全世界的,不是嗎?”


    蕭十禾愕然,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這他娘都是什麽混蛋邏輯?


    烏圖穆見蕭十禾沒有說話,以為他有些意動,於是又說:“閣下,偉大的至高神告訴我們,人都是平等的。我們都是至高神的子民,應該和平相處,否則的話,至高神會懲罰我們的。我想,至高神把那麽重要的一樣東西放在聖城邊上,一定是有他的用意的。我到這裏來,就是為了把至高神的旨意帶給他所有的子民,讓他的光輝灑遍整個世界。所以,我們要和平,不要戰爭!”


    說完這些,烏圖穆再一次把手攤開,目光灼灼的看著蕭十禾說:“尊貴的陰陽師閣下,據我所知,您也應該是至高神的信徒吧?箱子裏的這些東西,不就是偉大的陰陽師遵循著神明的指點創造出來的嗎?你們是至高神的使徒,是尊貴的先知……”說到這裏,烏圖穆有些激動了起來,臉上浮現出狂熱的表情。他用力的搓了搓手,很是拘謹的問蕭十禾:“閣下,我能跟您握個手嗎?”


    看著烏圖穆臉上狂熱而迷醉的神情,蕭十禾突然感覺後背一片冰涼,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他用力的嘬了嘬牙花子,又舔了一下嘴唇,突然有些明白了:這個世界上,最能讓人狂熱的是信仰,最險惡的,是人心。而當狂熱的信仰和險惡的人心結合起來,那將是一場災難!


    這樣的烏圖穆,這樣的至高神,讓蕭十禾很是反感。於是,他嬉皮笑臉的笑著對烏圖穆說:“好吧!我!大安帝國高級陰陽師蕭十禾,至高神的使徒,尊貴的先知大人,鄭重的告訴你:滾出這片土地!”


    烏圖穆的眼睛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震撼:“尊貴的……”


    他還想說些什麽,卻被蕭十禾的怒吼聲打斷了:“你滾哪!從你踏上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你我之間就沒有和平,隻有戰爭!滾!”


    烏圖穆倒也幹脆,轉身就走。他邊走邊說:“偉大的至高神,您看到了吧!我帶來了和平,可是他們卻隻要戰爭!這真的是一片黑暗的土地,就連您尊貴的使者都被黑暗侵襲了!以您的意誌,我會給他們帶來光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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