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很顯然這些衙門的人不會贏,他們就十多個人,哪裏能敵過這麽些人。


    那負責說話的門吏不為所動,還是慢悠悠的,讓人想揍他一頓地說:「可別!我家老爺說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除非你們能插著翅膀繞過這定海縣。」


    他身邊的同伴虎視眈眈地看著那些藏在黑暗裏,隻露一雙眼睛在外頭的黑人們。


    「熊什麽熊!膽子都不小,以為蒙著臉,老爺們就認不出你們誰是誰了?不是我說,在這定海縣裏,是龍你得給我盤著,是虎你給我臥著。跟大老爺頂牛,一家老小都不想要了是不是?」


    隨著幾個門吏囂張至極的唿喝聲,本來已經圍過來的人們,不禁往後退了一退。當然還有一部分人沒退,那門吏不懼不怕手指連連往前戳,差點沒戳到一個人的鼻子上:「李大麻子,以為蒙著臉,爺就不認識你這一臉麻子了?」


    被戳的那人當即慫了,連連擺手,幹笑道:「官爺,可不敢可不敢,就是混口飯吃,混口飯吃。」


    「混口飯吃沒人管你,可別不知道誰是大小王!」


    「當然,當然。」那李大麻子點頭哈腰道,退進人群中。


    經此一遭,再也無人上前,那些本來還想闖門的商行之人當即尷尬了。


    他們這些貨物天南地北而來,自然不可能帶著人來運送,都是找當地人做苦力。如今這些做苦力的人都退了,就剩他們這些許人,還真是是龍你給我盤著,是虎得給臥著。


    「好,你們很好!」


    就在這時,定海後所那邊的人收到消息,耿大千戶親自趕來。


    也不知他是怎麽和那些負責押運的總把頭說,總而言之薛庭儴這批貨被人吃下了。是被幾大商行分著吃下的,銀子都是現結,和夷人做買賣,可從來沒有賒欠之說,所以說都有錢,還是現銀。


    薛庭儴的十多車貨換了近二萬兩白銀,這隻是翻了兩倍的價錢,不怪乎這些人擠破了腦後都要坐這等見不得光的買賣,實在是暴利。


    三月的這趟終於結束了,而隨著各大商行紛紛迴歸,定海縣那個吃相難看的知縣的名頭,也在私下裏傳得廣為人所知。


    官確實挺小,擱在平時兩根指頭就捏死了,可架不住地處關鍵,為人所忌憚。且此人極為不要臉皮,頗有一種滾刀肉的氣勢。


    人不要臉是最可怕的,因為當他不要臉的時候,已經接近無敵了。


    薛庭儴直屬上官寧波府知府孫剛,特意召他說過話,可惜薛庭儴完全不接茬,裝傻賣憨功力過人,差點沒把孫剛氣死。


    關鍵孫剛也不能明言,他是朝廷命官,如果明言那算什麽了?以後可能都是把柄。


    無奈隻能將之揮退,心裏想著待任期滿就將之調離,看你還能囂張什麽。


    招兒還沒進書房,就聽見薛庭儴哼小曲聲音。


    這廝也不知是不是戲演久了,如今完全換了一副樣子。哪裏還像之前那個斯文矜持的狀元郎,反倒像是在底層磨礪多了的油滑小吏。


    進了書房,果然見他拿著一疊銀票數著,時不時摸著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陰人的招。


    招兒鬆了一口氣,薛庭儴抬頭看她道:「來了?」


    「你去府衙沒什麽事吧?」


    薛庭儴渾不在意道:「能有什麽事?現如今我就是那火上烤的栗子,吃了燙嘴,不吃難受。隻要不是太過分,越過他們底線,不會拿我如何。」


    說著,他調侃地看了招兒一眼,道:「再說了,老爺我上頭有人,他們不敢拚得魚死網破。」


    見他這模樣,招兒有些忍俊不住:「你上麵有沒有人我還不知道,別牛皮吹大了,小心吹破。」


    「老爺我上頭當然有人。」


    招兒見他這一本正經的模樣,還有些疑惑,就聽他又道:「老爺上頭是夫人,你不是在我上頭。」


    他說著還對招兒擠擠眼,招兒當即明白過來,紅著臉呸道:「瞎胡說什麽!」


    「我說什麽你還不懂?」


    兩人一陣膩歪後,招兒微微喘著氣,整理衣襟道:「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自然是將這個貪婪無厭的縣官做下去!」


    這日,縣衙裏突然下了布告,通知各裏甲登記造冊所在裏甲的所有壯勞力。


    像這種關於核查當地人口的事,隔幾年就要來這麽一次,所有人都沒當成迴事。隻當縣太爺無聊了,沒事找事幹。


    經過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各鄉各裏的黃冊就交上來了。


    過了數日,縣衙裏又下了布告,限令所有登記在冊的壯勞力,必須加入一個叫做定海工會的組織,逾期若是不加入,後果自負。


    消息放了出來,一時間議論紛紛,都不知道縣衙那邊到底想幹什麽。


    可這種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地方官那就是頭頂上的天,也容不得平頭老百姓抗議什麽。


    再加上從表麵上來看,就是加入那勞什子工會,既沒強納糧,也沒搶人房子地什麽的。基於底層老百姓都是隱忍的,不逼到一定程度,沒人敢反抗。雖是有人少不了胡亂猜測,但也都去縣衙裏登記了名兒。


    當然也有人猜測是不是縣衙要修什麽地方,要抽勞役幹活。


    自古以來,丁役都是常事。隻要還是民,隔幾年被抽上一次丁役很正常,隻要不是那種九死一生的兵役,是沒人在乎的,頂多就是辛苦些日子,就能迴家。


    事實上,縣衙還真是抽勞役幹活。


    不過卻不是無償白給官府幹活,而是有工錢的,雖然工錢並不多,但對於已經做好準備,打算白幹的老百姓來說,也是一樣驚喜了。


    這些匯集了全縣壯勞力三分之一數量的老百姓,被人帶著在縣城西北處蓋了許多倉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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