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之前飛上天的經曆,還有酒兒的種種行為,鬱景呈不得不承認,他家妹妹的確與別人不一樣。


    不過這會兒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他記起了,先前祭台被狂風吹散,有人被風吹上半空墜落在地,街上死了不少人。


    好在小七小八都被他救下了。


    神思迴攏,他這才注意到他們這邊與街上奔忙的情況有些格格不入。


    太安靜了。


    明明他們處在街道顯眼處,可從他們身邊經過的人愣是沒朝他們看一眼。


    “是先祖做的。”酒兒見他的表情,也反應過來,解釋了一句。


    這是個小結界,在外人眼裏,這個地方是沒有人的,但走過的時候會下意識避開。


    鬱景呈望著外麵的人,有捧著瓦盆欣喜接雨的,有因親人在那一場狂風中重傷或者死去而哭嚎不止的,也有如他們這般受了傷,坐在雨水裏又哭又笑的。


    不知是在哭泣剛剛自己所經曆的可怕的事情,還是在慶幸自己還活著。


    “爹爹和娘親來找我們了。”酒兒說著,小手往看不見的結界上一點。


    刹那間世間的喧囂湧入這一方安靜的結界。


    鬱景呈和酒兒剛喊醒了鬱淳頌與鬱瑾和,就見鬱君辭夫妻和鬱君燁夫妻四人領著人匆匆趕來。


    “爹爹,我們在這裏。”酒兒站起來,朝他們揮舞著小手。


    鬱君辭幾人一路走來,看到路上死了好些人,一顆心沉甸甸的,生怕鬱景呈他們兄妹幾個遭遇不測。


    先前他在六部衙門裏處理公務時,就聽下麵的人來報,說是長樂街憑空出現一股龍吸水,尚未搭建好的求雨祭台都被卷散了,傷了許多人。


    話剛說完,家中就有下人來稟,說是景呈帶著酒兒還有小七小八往祭台那邊去了,現在街上亂著,沈沛藍和鬱君燁夫妻已經帶人趕過去了。


    鬱君辭聞言,立刻策馬往這邊趕。


    看到孩子們無恙,四個大人高高提著的心才重重落下。


    鬱淳頌卻道:“四叔四嬸,七哥方才都被那道龍吸水給卷到天上去了,我跟六哥費了好大勁兒才救下來的,快讓府醫幫他瞧瞧受傷沒有。”


    趙杏兒早就撲過去,看到兒子蒼白的臉色,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鬱君辭一眼就瞧見酒兒小臉蒼白,分明是強撐著精神,定然是又透支了力量。


    他上前抱起小閨女,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沈沛藍看了一眼酒兒和鬱景呈,見景呈氣色還成,便先去檢查鬱淳頌的情況。


    這孩子爹娘兄長都不在身邊,他打小就喜歡往三房鑽,跟沈沛藍關係也親近,她難免要多上心幾分。


    “小八,身上可有哪裏疼?”


    鬱淳頌大大咧咧卷起袖子,手臂上倒是有些淤青:“三嬸,我沒事,就是手臂撞青了,需要吃個大雞腿補補。”


    見這小子還不忘好吃的,知道他真沒事,沈沛藍揉了揉他的腦袋:“行,兩個大雞腿都行!”


    酒兒忙道:“給我也留一個,我也要吃!”


    聽到兩個孩子的童言稚語,應該沒受到太大驚嚇,幾個大人臉上才揚起些許笑容。


    鬱景呈跟著笑出聲,卻是猛地咳了起來,咳著咳著,嘴角突然沁出血來。


    沈沛藍臉色一變,上前抱住他:“呈兒!”


    “先帶孩子們迴去。”鬱君辭將酒兒塞到沈沛藍懷裏,自己則蹲下來背起長子,一邊詢問他的身體情況,“呈兒,胸腹內可有疼痛感?”


    看他表麵沒有傷口,還以為他沒事,這會兒看著,怕是傷了內裏。


    “有點。”隨著鬱君辭走動顛簸,鬱景呈才感覺到胸口傳來一絲疼痛。


    【先祖怎麽這麽沒用,還說已經幫我把哥哥的傷治好了!現在看著,外麵那血糊糊的傷口是愈合了,內裏的傷勢還沒好。】


    【他可是被魑羊頂上了天,普通人被它那麽頂著在天上亂飛隻怕嚇都要嚇死了,好在我在哥哥身上拍了道符。】


    【隻是魑羊速度驚人,哥哥終究是凡體,怕還是傷了肺腑。】


    鬱君辭和沈沛藍越聽越心驚。


    呈兒竟遭了那麽大罪!


    鬱景呈聞言,頓時緊張起來。


    他忍不住看向酒兒,心中暗自慶幸,幸好酒兒的心聲就他聽到了,不然爹娘得擔心死。


    等上了馬車,沈沛藍和鬱君辭對視一眼,哄著酒兒說要帶她騎馬。


    鬱君辭讓人在馬車裏鋪上軟墊,小心地將鬱景呈放下,又檢查了一下他身上,果然不見半點傷痕。


    “聽說你都上天了?”如果不是從酒兒的心聲裏知曉先祖已經出手替他療傷過了,鬱君辭此刻也不會這麽淡定。


    鬱景先是一陣心虛,反應過來後大驚:“爹是怎麽知道的?”


    他被頂到天上這事七弟當時都昏過去了,定然沒瞧見,八弟那邊不知瞧沒瞧見,反正到現在都沒機會說。


    這麽一想可不得了。


    “爹,你是不是......聽見了什麽?”


    聽鬱景呈小心翼翼地問,鬱君辭睨他一眼,好像不是很意外:“嗯,看來經過這麽一遭,你也能聽到酒兒的心聲了。”


    鬱景呈:“!”


    爹這話是幾個意思?


    難道他早就能聽到酒兒的心聲?


    “不止是我,你娘還有你祖父也能聽見。”


    鬱景呈還沒來得及消化那份震驚,就從親爹這裏得知這個令他更加挫敗的消息。


    “這事你需爛在肚子裏,也不要在酒兒麵前露出端倪。”若是讓酒兒知道,她又怎麽敢在他們麵前露了心聲?


    以後在自己家人麵前都要千防萬防,這日子過得豈不憋屈?


    而且,有時候酒兒還有著預知的本事......


    鬱景呈耷拉著腦袋,忍不住問道:“爹,是不是隻有酒兒願意親近的人,才能聽到她的心聲?”


    這個問題鬱君辭想過許久,也有所猜測:“嗯,我們都與酒兒有血脈關係,但你現在才能聽到她的心聲,說明她現在才真正從心底親近你這個哥哥。”


    鬱景呈稍稍反思一下,也覺得自己這個哥哥當得不是很稱職。


    先前一心為了院試,他經常住在鹿鳴書院,而且放假迴來也多是在前院讀書,跟酒兒相處的時間甚至還不如八弟多。


    而且八弟愛玩歸愛玩,每次迴家他都能看到八弟從外頭給酒兒帶點小玩意兒,不拘什麽,一隻自己捉的蜻蜓,一個草編的蚱蜢,幾朵野花編的花環,酒兒看著都高興。


    再看他,整個院子裏除了書還是書,都沒想過給酒兒帶點好吃好玩的東西。


    真論起來,他與酒兒還沒她與八弟親近。


    若不是這一次的事情,或許等他們再長大些,自己與酒兒的關係還要更遠些,那他豈不是永遠要被酒兒排斥在外?


    鬱景呈進行了深刻的反思。


    鬱君辭點到為止,任由他自己去想,自己則掀開車簾,去看街上熱鬧的景象。


    “這真是一場及時雨。”雨已經停了,可先前那樣大的一場雨,已經足夠緩解這一個多月來的旱情。


    雖然祭台那邊發生了嚴重的死傷事件,但相比於旱情帶來的更加嚴重的後果,長樂街事件的影響反而不算大。


    聽到親爹的感歎,鬱景呈忽然想起一件事.:“爹,這場雨好像跟酒兒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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