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哢!


    鬱君旒雙手撐著輪椅,勉力起身,又重重坐了下去,額頭上已是汗涔涔的。


    他忍不住扶額,果然想多了。


    這麽短的時間內,他從一個生活不能自理自己都唾棄的癱子,到現在已經能夠坐在輪椅上行走。


    這般變化已經夠叫人驚喜的了。


    他又怎麽敢奢望一下子就能站起來行走呢。


    酒兒趴在他的桌案上,托著下巴看他:“大伯,你身上的骨頭長好了,也要起來鍛煉。你瞧,我先前走路會跌倒,現在已經走得很好了。”


    大伯的脊椎骨長年躺著,即便日日有人給他鬆骨按揉肌肉,可一直不鍛煉,肌肉無力骨頭僵硬,當然不可能站起來。


    鬱君旒一頓,摸了摸酒兒的頭,神色溫柔:“大伯還不如我們酒兒通透。”


    今日他便開始暗暗練習。


    然後給所有人一個驚喜。


    酒兒看著鬱君旒練習了一會兒,直到他再也沒力氣動彈,才噠噠噠跑到他身後,用她的小拳拳對著他後背一通捶:“大伯,我可會捶背了,祖父都說我捶得好,我也給你捶捶。”


    還別說,酒兒的力氣還挺大,看似一通亂捶,但鬱君旒酸軟的肌肉卻難得放鬆起來。


    等杜夕月理完事迴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鬱君旒含笑看著酒兒在他的桌案上提筆亂畫。


    看著還挺像那麽迴事。


    如果酒兒白嫩嫩的小臉上沒有跟花貓似的沾了些筆墨的話。


    “大伯娘,我在陪大伯畫畫!”酒兒抓著筆,她拿的最小號的毛筆,握成拳狀,在雪白的宣紙上刷刷刷一頓塗鴉。


    “好了大伯,要把畫掛在那裏,最顯眼的地方哦。”酒兒指了指大門正對著的位置。


    鬱君旒現在什麽都依著她,恨不能把天上的星星都給小侄女摘下來,不就是掛幅畫嘛。


    “阿福,把小姐的畫掛上去。”


    “我來我來。”酒兒跑到阿福跟前,“阿福叔,你馱著我上去。”


    阿福是專門伺候鬱君旒的,個高力氣大,一把就將小小的酒兒放到自己肩膀上。


    酒兒將畫掛上去,小手往臉上一抹,一手的墨。


    她咯咯笑著,用小手上的墨在畫上拍了個小手印。


    誰也看不見,那畫上的一道道橫豎筆墨瞬間活過來似的,書房中的空氣都仿佛清新許多。


    這是酒兒專門為大伯畫的清氣符,有助於他練習後恢複體力,能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望著自己的傑作,酒兒暗暗歎氣。


    自己現在好多本事沒有足夠的靈力支撐,使不出來,隻能這般迂迴著來了。


    弄完後,酒兒被杜夕月抱著用巾布細細給她擦臉洗手。


    “大伯娘,你今天很高興呢。”


    杜夕月一點都不驚訝,酒兒年紀雖然小,但對人的情緒感知很強。


    “是你三哥四哥過兩天就要到家了。”說起兩個兒子,杜夕月臉上的笑容深了幾許。


    三哥鬱星宸,四哥鬱星樞是一對雙生子,今年十四。


    去年年初,杜老太太壽辰,杜夕月要照顧鬱君旒走不開,便讓鬱星宸兄弟倆一塊兒去給老太太祝壽。


    因著杜家族學很是出名,他們便留在那裏求學。


    年終恰逢老太太病了一場,兩人便留了下來。


    去年年底,杜夕月給兄弟倆寫了信,說了他們父親病情好轉的事,兄弟倆便迫不及待要迴來了。


    酒兒也高興,她還沒見過三哥四哥。


    江上,一艘大船緩緩靠近岸邊,兩名十三四歲長相相似的少年歡喜地從艙中走出。


    “三哥,吳縣碼頭到了,從吳縣乘坐馬車,一天就能到豐都。”其中穿淺白色袍子笑起來格外明朗的少年高興地對一旁的少年說道。


    他旁邊身穿藏藍色袍子的少年看起來要老成嚴肅一些,也不愛笑,但看著熙熙攘攘的碼頭,嘴角也忍不住揚了揚。


    離家一年,他們想爹娘想祖父祖母叔叔嬸嬸還有弟弟們。


    聽娘親說,三嬸在去年夏天的時候,給他們添了一個妹妹。


    是全豐都最漂亮的妹妹。


    鬱星樞看到信就笑:“我再沒見過比三叔三嬸更好看的人了,妹妹當然是全豐都最好看的妹妹。”


    鬱星宸捏了捏自己腰間的荷包,臉上露出一絲淺淺的笑容,那裏麵有他給妹妹的禮物。


    “宸表弟,樞表弟。”船艙裏走出一名綠衣少女,婷婷嫋嫋,臉色蒼白,望著豐都,眼裏透著一絲向往。


    ......


    “大哥家的琳姐兒也跟著來了,今年她也十五了,這會兒讓她跟著到豐都,應是想著讓我幫她相看一門婚事。”杜夕月說道。


    鬱君旒溫和道:“那你就好好幫她相看,至於其他的,隨緣即可。”


    杜夕月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其實,大嫂的娘家也在豐都,可她偏偏將女兒送到了他們家,應該是想著讓琳姐兒嫁給她的長子。


    外頭都在傳,世子病弱,侯爺年老,這爵位怕是要直接傳到嫡長孫鬱星白手裏。


    大嫂定然也這麽想吧,所以其實有些看不上武將的她,卻把琳姐兒送來了。


    夫君聰穎,又怎麽會不明白。


    杜夕月祖籍尹州,前些年杜老太爺病逝,她的兄長丁憂三年,在鬱老侯爺幫忙旋斡之後,便起複便外派了。


    自她爹去後,杜家的門楣便不比從前。


    琳姐兒在尹州又能嫁個什麽好人家呢?


    酒兒還小,還不到煩惱婚嫁的年紀。


    她正蹲在自己的院子外,跟樹上那隻‘咕咕’大眼瞪小眼。


    這隻貓頭鷹是夜探廢園那晚她召來的。


    哪想到,都約好了,這個人類幼崽卻不講信用。


    放它鴿子。


    貓頭鷹是個守信的好鷹,天天都跑到酒兒的院子裏蹲守。


    酒兒已經不去廢園了,不過想到自己爽約了,心有愧疚的她不時會丟點肉給它吃。


    “咕咕,吃肉肉~~”


    咕咕是酒兒給貓頭鷹取的名字。


    守了一夜的貓頭鷹咕咕吃了,感覺有一丟丟香。


    於是,第二日,為了迴報人類幼崽慷慨喂肉,咕咕給她帶了一條大黑蛇,五彩斑斕的黑。


    夜裏,咕咕把大蛇丟進酒兒屋裏,嚇暈了兩個丫鬟。


    它一臉迷茫地瞪著金色的眼睛看著人類小幼崽,抬爪把大蛇往她麵前撥了撥:小不點,給你的,趁著新鮮,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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