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薛濤紅得發紫,不經意間有了些恃寵而驕。前來四川的官員為了求見韋皋,多走薛濤的後門,紛紛給她送禮行賄,而薛濤“性亦狂逸”,你敢送我就敢收。


    不過她並不愛錢,收下之後一文不留,全部上交。雖然如此,她鬧出的動靜還是太大了,這讓韋皋十分不滿,一怒之下,下令將她發配鬆州(今四川鬆潘縣),以示懲罰。


    這時,薛濤猛然意識到,自己真的輕率張揚了,居然因為一時的名氣忘了自己的身份。


    況且這名聲也是人家給捧出來的,離開了韋皋,縱使自己文采再好,一名官妓,還是要依靠主人的慈悲憐憫才能立足於世。


    貞元十六年的臘月,是薛濤人生經曆中最寒冷的冬季,她從幕府動身前往鬆州軍營。


    鬆州地處西南邊陲,人煙稀少,兵荒馬亂,走在如此荒涼的路上,薛濤內心非常恐懼,她用詩記錄下自己的感受。


    《罰赴邊有懷上韋令公二首》其一:


    “黠虜猶違命,烽煙直北愁。卻教嚴譴妾,不敢向鬆州。”


    其二:


    “聞道邊城苦,而今到始知。卻將門下曲,唱與隴頭兒。”


    作為文人的薛濤,有政治遠見,有憂國憂民的情懷。


    第一首詩敘述了她一路的所見所聞,對艱苦守邊的戰士滿懷同情。


    第二首警告有敵寇犯邊的深憂,傾訴了韋皋對自已的不當處分,將劍南節度使韋皋作為指責對象,鋒芒尖銳。


    隆冬時節,星子稀少,邊塞窮僻,薛濤望著漆黑的夜晚,承受巨大的煎熬,屈辱和內心的折磨。


    為了生存,為了離開這些刀槍劍戟,薛濤放下了自己的氣節,十足十的認罪書《十離詩》就這樣誕生了。在詩裏,薛濤把自己離開韋皋,比喻成小狗離開主人,鸚鵡離開籠子,燕子離開巢穴,魚兒離開池塘等等。


    組詩共有十首,每首詩題均有“離”字,如“犬離家”、“筆離手”、“竹離叢”之類,因稱“十離詩”。


    其一犬離主:


    “馴擾朱門四五年,毛香足淨主人憐;無端咬著親情客,不得紅絲毯上眠。”


    其二筆離手:


    “越管宣毫始稱情,紅箋紙上撒花瓊。都緣用久鋒頭盡,不得羲之手裏擎。”


    其三馬離廄:


    “雪耳紅毛淺碧蹄,追風曾到日東西;為驚玉貌郎君墜,不得華軒更一嘶。”


    其四鸚鵡離籠:


    “隴西獨處一孤身,飛去飛來上錦裀;都緣出語無方便,不得籠中更換人。”


    其五燕離巢:


    “出入朱門未忍拋,主人常愛語交交。銜泥穢汙珊瑚枕,不得梁間更壘巢。”


    其六珠離掌:


    “皎潔圓明內外通,清光似照水晶宮。隻緣一點玷相穢,不得終宵在掌中。”


    其七魚離池:


    “跳躍深池四五秋,常搖朱尾弄綸鉤。無端擺斷芙蓉朵,不得清波更一遊。”


    其八鷹離鞲:


    “爪利如鋒眼似鈴,平原捉兔稱高情。無端竄向青雲外,不得君王臂上擎。”


    其九竹離亭:


    “蓊鬱新栽四五行,常將勁節負秋霜。為緣春筍鑽牆破,不得垂陰覆玉堂。”


    其十鏡離台:


    “鑄瀉黃金鏡始開,初生三五月徘徊。為遭無限塵蒙蔽,不得華堂上玉台。”


    這低到塵埃的姿態,一句一句的後悔,換迴了韋皋的憐憫。一紙命令,薛濤又迴到了成都。


    此後,薛濤依然應召入府侍酒賦詩,但再無輕狂之舉。


    薛濤十足地領略到為妓的悲戚,命不由己,立足於世好難啊。她徹底看清了自己的處境,致力於脫離樂籍,恢複自由身。


    然而,造化弄人。公元805年,韋皋去世了。那一年,薛濤三十七歲。


    在韋皋朋友的幫助下,薛濤搬進了萬裏橋旁枇杷巷裏的一座小樓裏。


    愛人已逝,空樓獨居。對韋皋的思念,化作一首首優美詩句:


    “長來枕上牽情思,不使愁人半夜眠。”


    ……


    “何處江上有笛聲,聲聲盡是迎郎曲。”


    都是男人看了沉默、女人看了流淚、流氓看了心碎的情詩。


    大詩人王建點讚說:


    “萬裏橋邊薛校書,枇杷花裏閉門居。


    掃眉才子知多少,管領春風總不如。”


    隨著薛濤的名聲越來越大,許多詩人都慕名前來,爭相與她相交。更在詩賦上,以與她唱和為榮。其中頗有名氣的如:白居易、杜枚、劉禹錫、張籍等人。此外,她還收獲了大批“粉絲”,其中不乏門閥貴族子弟。


    可以說,薛濤有著高端的朋友圈,愛慕她的青年才俊更是不少。


    想要擺脫樂伎的出身,薛濤完全可以從中挑選一個有權有勢的人結婚。可是,文學女青年薛濤認為,有權有勢,可以幫助她脫離樂伎出身,卻並不一定能使她幸福。她要的,是能和她心靈高度契合的人。


    但是,這樣的人,又到哪裏去找呢?


    結果,由於薛濤一直不肯降低擇偶標準,她的年華,便在侍酒賦詩的歲月裏,蹉跎了一年又一年。每每曲散人盡,麵對紅燭搖曳,孤寂的薛濤總是將寂寞流於詩中,亦倔強地自比青竹,不肯屈就於現實。


    元和四年(809年),元稹任監察禦史。禦史負責監察百官,觀政得失,可見憲宗對他還是非常器重的。


    是年春,元稹奉命出任劍南東川詳覆使。


    元稹久聞薛濤的芳名,所以到蜀地後,特地約她在梓州相見。


    與元稹一見麵,已經四十一歲的薛濤就被這位年僅三十一歲的年輕詩人俊朗的外貌和出色的才情所吸引。


    就在她以為自己看淡男歡女受,準備獨身一生的時候,卻在見到元稹那一刻起,轉了念頭。眼前的帥哥,可是正如日中天的詩人“元白”之元啊!


    一方麵,薛濤極佩服元稹在詩賦上的見地和才華,因此二人談得極為投機;另一方麵,薛濤亦渴望尋求歸宿,而元稹正好喪偶不久,尚未續娶。


    年輕帥氣,有權有勢,有才華。試問薛濤還有什麽不滿意?


    元稹亦驚喜於薛濤在詩詞上的天賦,又憐她坎坷的閱曆。因此,二人惺惺相惜。


    美女才女是不看年齡的。


    薛濤的愛情之火一經燃燒,就極為熾烈。盡管她已經步入中年,但那種前所未有的震撼與激情告訴她,這個男人就是她夢寐以求的人,於是她便不顧一切,如同飛蛾撲火般將自己投身於愛的烈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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