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睿宗文明元年、武則天光宅元年(684年)春的明月,見證了陳子昂與友人的別離。


    這一年,二十六歲的陳子昂告別家鄉四川射洪,奔赴東都洛陽,準備向朝廷上書,求取功名。


    臨行前,友人在一個溫馨的夜晚設宴歡送他。席間,友人的一片真情觸發了陳子昂胸中的詩潮。麵對金樽美酒,他不禁要歌唱依依不舍的離情,抒發自己的遠大懷抱,旋即,寫成組詩《春夜別友人二首》。


    第一首詩寫陳子昂離開家鄉赴東都洛陽告別宴會上的場景,充滿了對朋友的依依惜別之情:


    “銀燭吐青煙,金樽對綺筵。


    離堂思琴瑟,別路繞山川。


    明月隱高樹,長河沒曉天。


    悠悠洛陽道,此會在何年。”


    第二首詩,陳子昂向友人坦露心胸,傾吐其為國建功立業的宏願:


    “紫塞白雲斷,青春明月初。


    對此芳樽夜,離憂悵有餘。


    清冷花露滿,滴瀝簷宇虛。


    懷君欲何贈,願上大臣書。”


    陳子昂不曾料到,險惡的仕途,後來會要了他的命。


    唐高宗顯慶四年(659年),陳子昂出生於西蜀梓州射洪縣的一個富豪家庭,與他同齡的還有我們熟悉的唐代詩人賀知章。而同樣時代的兩個才子,最後卻有不同的命運。


    陳子昂的家族也算是一個知識分子家庭,他的高祖陳方慶,崇尚民間的墨子學派,曾得墨子的《五行秘書》和《白虎七變法》,隱居於蜀中射洪武東山,潛心修煉隱身之術。


    他的父親陳元敬,天資聰穎,二十二歲就考中了進士。但是他的抱負不在官場,而是熱衷於道教,以豪俠慷慨稱著,喜歡樂善好施。


    有一年,鄉裏遇到饑荒,陳元敬拿出自己家裏的價值數萬兩的糧食,接濟鄉民。


    陳子昂在這樣的家庭文化下慢慢成長,墨家和道家的混雜思想在他心裏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一般的書香門第,對後代的要求肯定是要從小多讀書,而陳子昂卻相反,十七八歲以前,不曾看過一本書,甚至不知道書為何物。


    這個熊孩子,去學劍了。


    在父親的影響下,陳子昂從小就喜歡劍術,好任俠,他當時的理想是做一名瀟灑的俠客,行走江湖,打抱不平。


    直到有一天,他因為練劍碰傷了人後,才意識到劍的危害,於是他決定棄武從文,關起門來,刻苦讀書。


    十七八歲從零開始讀書,對於很多人來說那是相當的難。


    要不怎麽說陳子昂是個天才!在短短兩年間,他博覽群書,深鑽經史,學涉百家,詩詞創作天賦也顯現出來。


    最厲害的是,他不僅能寫詩,還能夠對原來的詩歌進行改革。他認為,目前流行的宮廷詩歌已經不適合現在的時代了,他要推翻所謂的齊梁頹靡的詩風,推廣新的標準,也就是“風雅”之音。


    陳子昂二十歲那一年,擅長研究天象的陳元敬對兒子陳子昂說,“我夜觀天象,預示將有大事發生,這是一個難得的機遇。咱們的國家正在經曆著一場變革,將有一代賢君出現,你要把握機會,好好的建立一番功業。”


    調露元年(679年),陳子昂帶著父親的憧憬,離開了生活二十年的蜀中,北上長安,開始了他的新的人生。


    而這時候,朝廷中確實也正在悄悄醞釀著一場變革。


    由於唐高宗經常頭暈目眩,影響處理政務。武則天開始乘機參與國家大事,政權由高宗向武則天手中轉移的趨勢逐步形成。


    公元674年,朝廷下詔尊唐高宗為天皇,武則天為天後,表麵上兩人共同執政,而實際上,朝中的一切事情都由武則天決斷。


    蜀道之難,天下皆知。陳子昂取道長江,由荊州北上。


    江水遙遙,巴川已盡,一個遠方而來的“狂歌客”即將北上,從此開拓屬於自己的江湖。船行至白帝城時,陳子昂詩興勃發。


    “日落滄江晚,停橈問土風。


    城臨巴子國,台沒漢王宮。


    荒服仍周甸,深山尚禹功。


    岩懸青壁斷,地險碧流通。


    古木生雲際,孤帆出霧中。


    川途去無限,客思坐何窮。”


    雖是初出茅廬,但陳子昂這首《白帝城懷古》,古樸文風已撲麵而來。或許正是因為他少年時任俠弋氣,胸中自有豪氣。


    出三峽,北上京城長安,陳子昂進入當時的最高學府國子監學習,並參加了調露二年(680年)的科舉考試,結果卻落第。


    本以為可以旗開得勝,不料卻铩羽而歸。人生猶如路途煙霧橫生,陳子昂頓生落羽之意,惆悵滿懷。


    無可奈何,陳子昂隻得辭別帝京,歸蜀。


    他經商州大道,南入襄驛大道,再沿襄河由楚入蜀。行到襄河處,陳子昂吟詩遣懷。


    “沿流辭北渚,結纜宿南洲。


    合岸昏初夕,迴塘暗不流。


    臥聞塞鴻斷,坐聽峽猿愁。


    沙浦明如月,汀葭晦若秋。


    不及能鳴雁,徒思海上鷗。


    天河殊未曉,滄海信悠悠。”


    返鄉之景,是“昏初夕”,又是“暗不流”,聽那“塞鴻斷”,再聽“峽猿愁”。


    陳子昂思慮至此,仿佛覺得自己就是一隻不及鳴雁之鳥,唯有黯然神傷,悠悠默默。


    這一年,陳子昂二十四歲。


    迴到蜀地後,陳子昂跟隨父親陳元敬隱居山間,研究黃老之學,研習《易》象,求仙學道。得意當儒家,失意須道家,這何嚐不是一種解脫?


    因為初次出仕不順,陳子昂始生“感遇”之懷,開始了他人生的感遇係列詩歌創作。


    《感遇其十一》:


    “吾愛鬼穀子,青溪無垢氛。


    囊括經世道,遺身在白雲。


    七雄方龍鬥,天下久無君。


    浮榮不足貴,遵養晦時文。


    舒可彌宇宙,卷之不盈分。


    豈徒山木壽,空與麋鹿群。”


    當然,他也沒放棄其他學習,兩年間遍讀經史百家,撰寫了數百篇詩文,逐漸形成了自己的政治主張。


    永淳元年(682年),學有所成的陳子昂再次入京應試。


    這一年,他遇到了他的好友盧藏用。盧藏用少以文辭才學著稱,身懷有四絕,即文章、書法、音樂和圍棋,當時也是個出類拔萃的大才子。他同陳子昂詩歌唱和,互相欣賞,在京師度過了一段很美好的時光。


    盧藏用驚訝於陳子昂的才華,稱他有“雅有相如、子雲之風”,這讓陳子昂更加有奪魁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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