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必有迴想。岑參去邊關的機會悄悄來了。


    天寶七載(748年)八月,顏真卿充河西隴右軍試覆屯交兵使,離開長安前往河西、隴右(在今陝、甘交界區域)一帶,屬於安西都護府管轄的範圍。臨行前,岑參作《胡笳歌送顏真卿使赴河隴》以送。


    顏真卿(709年-784年),字清臣,小名羨門子,別號應方,京兆萬年(今陝西省西安市)人,祖籍琅玡臨沂(今山東臨沂)。唐朝名臣、書法家,秘書監顏師古五世從孫、司徒顏杲卿從弟。顏真卿三歲時喪父,由母親殷夫人親自教育。他長大後,學問淵博,擅長寫文章,對母親殷夫人非常孝順。開元九年(721年),顏真卿隨殷夫人南下,寄居蘇州外祖父家。開元二十一年(733年),他就讀於京師長安的福山寺。十月,到吏部應試。開元二十二年(734年),顏真卿中進士甲科,登進士第,比岑參早十年。


    開元二十四年(736年),顏真卿經吏部詮選,任校書郎。開元二十六年(738年),顏真卿因殷夫人病逝,赴洛陽丁憂三年。天寶元年(742年),顏真卿迴到長安,考中博學文詞秀逸科,先後任京師醴泉、長安縣尉,掌治安捕盜之事。此時,顏真卿的書法已小有名氣,岑參很喜歡顏真卿的書法,顏真卿也很欣賞岑參的才華。兩人因此相識並成為好友。


    “君不聞胡笳聲最悲?紫髯綠眼胡人吹。吹之一曲猶未了,愁殺樓蘭征戍兒。涼秋八月蕭關道,北風吹斷天山草。昆侖山南月欲斜,胡人向月吹胡笳。胡笳怨兮將送君,秦山遙望隴山雲。邊城夜夜多愁夢,向月胡笳誰喜聞?”


    這首《胡笳歌送顏真卿使赴河隴》對於悲壯的胡笳聲的描寫,表現了與友人的依依惜別之情。當然,岑參也偷偷向顏真卿表達了到高仙芝麾下效命的想法。


    顏真卿從邊塞迴來後,告訴了岑參一個好消息,他已向高仙芝推薦了岑參。其實,顏真卿向高仙芝推薦岑參的時候,高仙芝看了岑參的詩作,內心歎道:“書生終是書生,不懂行軍打仗,殺伐不果斷,到了軍隊,最大成就恐怕也就寫出一組邊塞詩而已。成就大業談何容易?縱覽古今,以投筆從戎而名垂青史者,班超一人而已。”但是,高仙芝還是決定給他一個機會,此去邊地安西,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


    天寶八載(749年),高仙芝率軍出擊,智取小勃律,然後迴京述職。玄宗升他為安西節度使,給了不少賞賜。


    對於玄宗和高仙芝來說,這不過是曆次例行公務之一罷了,而對岑參來說,這一年拉開了他邊塞生活的序幕。經奏報皇帝,岑參被任命為右威衛錄事參軍,成為安西四鎮節度使高仙芝幕府當掌書記,隨高仙芝趕赴安西。


    掌書記要求會寫奏章文檄而且要精於草隸,其人員主要來自科舉出身者、朝宮、地方官和知名文士,是溝通藩鎮與中央的文職僚佐。掌書記多遷轉為節度副使、節度判官甚至是節度使,其命運通常與長官官職的升降息息相關。也就是說,在這裏如果幹得好,晉升的空間還是很大的。


    岑參告別了在長安的妻子,躍馬踏上漫漫征途,西出陽關,奔赴安西。


    因為向往,所以不覺得路遠,帶著對功名的滿腔熱忱和對自己到邊塞戎馬生涯的無限自信,岑參去邊塞的腳步飛快。


    赴安西途中,岑參作《初過隴山途中呈宇文判官》,贈給同行的節度使判官宇文。詩中記錄了沿路情景,表達了自己當時的心情:“一驛過一驛,驛騎如星流。平明發鹹陽,暮及隴山頭。隴水不可聽,嗚咽令人愁。沙塵撲馬汗,霧露凝貂裘。西來誰家子,自道新封侯。前月發安西,路上無停留。都護猶未到,來時在西州。十日過沙磧,終朝風不休。馬走碎石中,四蹄皆血流。萬裏奉王事,一身無所求。也知塞垣苦,豈為妻子謀。山口月欲出,先照關城樓。溪流與鬆風,靜夜相颼飀。別家賴歸夢,山塞多離憂。與子且攜手,不愁前路修。”


    黎明時分,岑參跟隨高仙芝從長安出發,走了一天,傍晚時分越過隴山之顛。


    又走了十天,越過西北大漠。《銀山磧西館》:“銀山磧口風似箭,鐵門關西月如練。雙雙愁淚沾馬毛,颯颯胡沙迸人麵。丈夫三十未富貴,安能終日守筆硯。”


    枯草沙磧,冷月殘雪,越走越荒涼,越走越茫然。


    但我們是大唐男兒,哪怕荒僻苦寒,忠誠報國的熱血也要燃燒!


    岑參也不知走了多少天,就在通往西域的大路上,他忽地迎麵碰見一個老相識。兩人立馬而談,互敘寒溫,岑參知道對方要返京述職,不免有些感傷,同時想到請他捎封家信迴長安去安慰家人,報個平安,於是,他寫下了《逢入京使》:


    “故園東望路漫漫,雙袖龍鍾淚不幹。


    馬上相逢無紙筆,憑君傳語報平安。”


    在趕赴安西的途中,遇到作為入京使者的故人,彼此都鞍馬倥傯,交臂而過,一個繼續西行,一個東歸長安。岑參的妻子也正在長安,正好托故人帶封平安家信迴去,可偏偏又無紙筆,也顧不上寫信了,隻好托故人帶個口信,“憑君傳語報平安”吧。


    這最後一句詩,處理得很簡單,收束得很幹淨利落,但簡淨之中寄寓著詩人的一片深情,寄至味於淡薄,頗有韻味。岑參此行抱著“功名隻向馬上取”的雄心,但此時心情是複雜的。他一方麵有對帝京、故園相思眷戀的柔情,一方麵也表現了渴望建功立業的豪邁胸襟。柔情與豪情交織相融,感人至深。


    這首詩,語言樸素自然,充滿了濃鬱邊塞生活氣息,既有生活情趣,又有人情味,清新明快,餘味深長,不加雕琢,信口而成,而又感情真摯。


    詩人善於把許多人心頭所想、口裏要說的話,用藝術手法加以提煉和概括,使之具有典型的意義。在平易之中而又顯出豐富的韻味,自能深入人心,曆久不忘。岑參這首詩,正是有這一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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