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要說唐代詩人中最有韌性、最倔強、最氣人的,當屬劉禹錫。為什麽這麽說?有詩為證。


    《再遊玄都觀》:


    百畝庭中半是苔,桃花淨盡菜花開。


    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


    “前度劉郎今又來”,你說,對那些排擠他的人來說,氣人不氣人?


    劉禹錫(772年~842年),字夢得,籍貫河南洛陽,生於河南鄭州滎陽,自述“家本滎上,籍占洛陽”,其先祖為中山靖王劉勝(一說是匈奴後裔)。唐朝時期大臣、文學家、哲學家,有“詩豪”之稱。


    劉禹錫於貞元九年(793年)進士及第,初任太子校書,遷淮南記室參軍,後入節度使杜佑幕府,深得杜佑的信任與器重。杜佑入朝為相,劉禹錫亦遷監察禦史。貞元末年,加入以太子侍讀王叔文為首的“二王八司馬”政治集團。唐順宗即位後,劉禹錫參與“永貞革新”。革新失敗後,屢遭貶謫。會昌二年,遷太子賓客,卒於洛陽,享年七十一,追贈戶部尚書,葬於滎陽。


    劉禹錫詩文俱佳,涉獵題材廣泛,與柳宗元並稱“劉柳”,與韋應物、白居易合稱“三傑”,並與白居易合稱“劉白”,留下《陋室銘》《竹枝詞》《楊柳枝詞》《烏衣巷》等名篇。劉禹錫的哲學著作《天論》三篇,論述天的物質性,分析“天命論”產生的根源,具有唯物主義思想。著有《劉夢得文集》《劉賓客集》。


    劉禹錫的詩文很多人都知道,比如課本中要背誦的《陋室銘》:“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孔子雲:何陋之有?”就表現出了樂觀豁達的態度,而這種態度一直伴隨著他的一生,即使在被貶的幾十年裏,都能在淒苦的環境中表現出那樂觀的一麵。


    劉禹錫還有一種倔強的性格,古代有太多詩人、詞人不得誌,很多甚至鬱鬱而終。下麵這兩首詩讓人看了不禁佩服劉禹錫的這種倔脾氣。


    劉禹錫因為參加朝廷變革,與柳宗元等八個人一起被貶為司馬,稱之為“八司馬”。而劉禹錫被貶朗州,幾年過去,朝廷裏有人又想起用劉禹錫和柳宗元他們。


    於是,劉禹錫迴到了長安。一些權貴人士都到長安玄都觀賞花,看著這些人,劉禹錫哪能忍得住,就寫了一首詩。


    《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戲贈看花諸君子》:


    紫陌紅塵拂麵來,無人不道看花迴。


    玄都觀裏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後栽。


    京城的路上車馬不息,卷起的塵土撲麵而來。沒有人不知道是去看花的人迴來了。那玄都觀裏的千裏桃樹,都是我劉禹錫走後才栽種的。十年之後,長安已是另一番景象。


    雖然是寫桃花,可是在諷刺那些權貴趨炎附勢,這些如今風風光光的人不過是靠排擠他人,諂媚權貴而得來的。


    這首詩讓那些“看花的人”覺得被諷刺了呀,氣得不得了。於是剛迴到京城的劉禹錫和他的小夥伴又一起被貶了。


    故事並沒有這樣結束。


    時間又過了十來年,劉禹錫又迴到了長安。寶曆二年(826年),劉禹錫奉調迴洛陽。大和元年(827年),劉禹錫任東都尚書。


    從初次被貶到此時,前後共曆二十三年。


    此時當權之人已經換了一批又一批,而當年的核心人物已經死去多年。


    我劉郎可不是好惹的!被貶的劉郎更比你們活得長久!於是,劉禹錫又寫下《再遊玄都觀》。


    此詩前麵還有一段序文,劉禹錫介紹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眼下就是重迴長安去看了那當年的玄都觀。如今已是蒼涼景,那百畝的玄都觀一半都是苔蘚,千樹桃花早已不在,隻剩下一些菜花在風中擺動。當年種桃樹的道士去了哪裏?


    “桃花淨盡”,那些當年如桃花燦爛的人,還剩幾個?不是死了,就是已經沒有什麽權勢了。可是我劉郎又迴來了,你們好多人是不是已經去見閻王了?


    這首詩,既是迴到京城的喜悅,更是對那些當年排擠他的人深深的嘲笑和鄙視。


    千年之後,通過這首詩,我們依然仿佛能看到劉禹錫的眼神,那對排擠他的人的輕蔑眼神:


    “有本事再來貶我一次啊!”


    (二)


    在唐代的著名詩人中,絕大多數人喜愛李白、杜甫、白居易、韓愈、杜牧更甚於劉禹錫。


    原因很多條,最重要的一條,恐怕是劉禹錫太傲,容易得罪人,有時還太偏執,不像白居易那樣隨和,善於處理人際關係,同時又不失正直。他全憑自己的才學贏得了在朝中和文人圈子裏的地位,個性與柳宗元相近,但恐怕還要強一些。《舊唐書·劉禹錫傳》說他“既任喜怒淩人,京師人士不敢指其名”,又說他“恃才褊心”,這都是指他恃才任性、疾惡如仇和盛氣淩人的一麵而言的。


    不過,說劉禹錫“恃才”,也沒冤枉他,因為他性格中的確有恃才自傲的地方;但說他“褊心”,卻似乎有點冤枉了他,因為他畢竟與彈劾過他的政敵竇群重歸於好,晚年又與白居易詩詞唱和,趣味相投,如果他心胸狹隘,就很難做到這些,也很難與白居易如此交好。


    也許正是由於他這種倔強固執、不輕易服輸的詩人個性,才使他一生“久落魄”,長期貶謫為外官,被朝廷拋擲於巴山楚水、南蠻荒涼之地達二十三年之久。


    但是,詩豪就是詩豪,劉郎就是劉郎,劉禹錫一路被貶一路歌,在命運的重重打擊之下,卻仍能吟唱出極富豪邁氣質的詩篇。


    和很多著名詩人文人一樣,劉禹錫也是年少得意、名動京城。十九歲的劉禹錫遊學洛陽長安,名播士林。二十一歲的劉禹錫進士及第,春風得意。前途本一片光明,卻因參加政治革新運動失敗,三十三歲的劉禹錫被貶為朗州司馬,朗州即今湖南常德,也就是後來《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中說的“巴山楚水淒涼地”。


    而立之年正是大展宏圖的時候,劉禹錫卻仕途不順,遭此打擊。一般人也許就一蹶不振了,但劉禹錫並沒有,路上還寫下這首《秋詞》,告訴世人他並沒有萎靡不振,依舊元氣滿滿!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迴首看劉禹錫這一生,可謂是一生不得誌。但是他從未後悔,開開心心的活到了古稀之年。他一生都在堅持自己的理想,堅定自己的信念。正如他在《浪淘沙》中所言的:


    “莫道讒言如浪深,莫言遷客似沙沉。


    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


    長慶二年(公元822年)正月至長慶四年(公元824年)夏在夔州任刺史,作《竹枝詞》十一首。這是其中一首。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唱歌聲。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寶曆二年(公元826年),劉禹錫從和州(今安徽省和縣)刺史任上返迴洛陽,途徑金陵(今江蘇省南京市),寫了一組詠懷古跡的詩篇,總名《金陵五題》。其中的第二首《烏衣巷》最為膾炙人口: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三)


    劉禹錫的一生雖然是風雨艱辛,但是他的身邊卻一直有一位摯友,那就是柳宗元。


    柳宗元和劉禹錫是同科進士,同時參與“永貞革新”,又同時被貶。當時,劉禹錫被貶朗州(今湖南常德),他就是在這一帶研究竹枝詞;而柳宗元被貶永州(今湖南永州),他在這裏寫下了《捕蛇者說》等名篇。


    十年後,劉禹錫和柳宗元同時被召迴京城,但是因為劉禹錫的那首桃花詩,又害得自己和柳宗元再次被貶,這一次劉禹錫被貶播州(今貴州遵義),柳宗元被貶柳州(今廣西柳州)。


    柳宗元不僅沒有怪劉禹錫,還特意向皇帝上書說:劉禹錫的母親老了,他被貶到播州太偏僻,柳州稍微好一點點,願意用自己的柳州換劉禹錫的播州。


    柳宗元的上書感動了皇帝,皇帝雖然沒有同意讓他們換,但是重新把劉禹錫安排到了稍微好一點的連州(今廣東清遠)。


    在被貶的二十多年裏,雖然劉禹錫和柳宗元無法見麵,但是書信往來不絕,柳宗元就曾寫過一首《登柳州城樓寄漳汀封連四州刺史》,實際上就是寫給當時和他一同被貶的幾位朋友:


    城上高樓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


    驚風亂颭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牆。


    嶺樹重遮千裏目,江流曲似九迴腸。


    共來百越文身地,猶自音書滯一鄉。


    可惜的是,柳宗元被貶之後,身體不好,沒能熬到朝廷讓他們迴歸京城的那一天,47歲就死了。臨終之時,他把自己的兒子、書稿等後事都托付給劉禹錫。


    劉禹錫沒有辜負柳宗元的期望,不僅整理出版了柳宗元的詩集《柳河東詩集》,還把柳宗元的兒子撫養成人,後來中了進士。


    劉柳二人的友情,如同黑暗中的明星,照亮了兩人灰暗的天空。


    劉禹錫活了71歲,這在古代來說也算是長壽了。這與劉禹錫的性格豁達、豪放是分不開。


    (未完待續,隨時補充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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