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鯨迴到乾清宮,將情況稟明朱翊鈞。


    朱翊鈞沒有多說什麽,隻說過了年再說。


    雒於仁上疏的時間本就是在臘月底,轉眼就到了大年初一,百官照例朝見皇帝。


    百官退卻,朱翊鈞著手處理雒於仁的事。


    乾清宮中,左側站著司禮監的四位大太監,掌印太監張誠,首席秉筆太監張鯨,秉筆太監田義,秉筆太監孫暹。


    右側站著內閣的四位輔臣,首輔申時行,次輔王錫爵,三輔沈鯉,四輔張學顏。


    朱翊鈞坐在正中。


    掌印太監張誠衝著朱翊鈞躬身行禮,“皇上,大理寺左評事雒於仁已經派人傳來,現在殿外候旨。”


    “讓雒於仁進來。”


    “奴婢遵旨。”


    最外側的秉筆太監孫暹應聲走到殿門,朝外麵揮揮手,“雒評事,皇上召你進殿。”


    殿外,左側是東廠的番子,右側是錦衣衛,雒於仁就站在廠衛之間。


    聽到孫暹的傳話,雒於仁拱手朝著殿內行了一禮,“臣領旨。”


    孫暹迴到殿內,重新站到左側最後。


    雒於仁落後孫暹幾步,待來到殿內,他跪倒在地,“大理寺左評事,臣,雒於仁,參見皇上。”


    張鯨看向朱翊鈞,後者對其微微頷首示意。


    向朱翊鈞微身行禮後,張鯨轉身望向跪在地上的雒於仁。


    “奉旨問話。”


    “雒評事,你的奏疏皇上看過了,雖極盡忤逆之言,然,皇上仁厚,不與你一般計較,既沒有將你下獄問罪,又沒有革去你的官職,故還以官職相稱,稱你為雒評事。”


    “你在奏疏中詈罵皇上,如今讓你跪著迴話,你可服氣?”


    雒於仁很是平靜,“君為臣綱,臣跪君,本就是臣子本分,臣當然服氣。”


    麵對雒於仁如此得體的迴答,張鯨挑不出錯來,“服氣就好。”


    “你在奏疏中,為何寫下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是你自己想博取清名,還是有人在背後指使?”


    張鯨的話裏帶著鉤,雒於仁若是咬上,要麽是承認自己沽名釣譽,要麽不知會連帶出多少人。


    內閣四位輔臣的目光,也投在了雒於仁的身上。


    “臣在奏疏中寫的皆是勸諫之言,不知張公公因何汙蔑臣所寫的是大逆不道之言。”


    張鯨是奉旨問話,代表的是皇帝,雒於仁迴話,迴的也是皇帝的話,而且皇帝也在場,故稱臣。


    “縱酒,好色,貪財,尚氣,如此詈罵皇上,還說不是大逆不道!”


    有皇帝在場,為免驚擾聖駕,張鯨不敢厲聲喝斥,但還是不難聽得出,張鯨聲音較往常要高。


    雒於仁既然敢上這個《酒色財氣四箴疏》,就說明是有膽色之人,自然不會被張鯨嚇到。


    “皇上以身體不適為由,久不視朝。然皇上尚未至而立之年,又豈會如此羸弱,想來是有旁因致使。”


    “臣思來想去,當是為酒色財氣所傷。”


    “臣思聖體,慮聖身,心懷君父,便上了這道《酒色財氣四箴疏》,隻求能為君父祛病辟邪。”


    “不知張公公口中所言的大逆不道四字,從何談起?”


    “你現在就是大逆不道!”張鯨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我是奉旨問話,代表的是皇上,你卻無理蠻橫,質問於我。”


    “雒於仁,你質問我是小事,可現在我代表皇上對你問話,你質問我便是質問皇上。”


    “為臣者竟質問皇上,你敢說這不是大逆不道!”


    雒於仁話到嘴邊,卻蹦不出半個字。


    作為文官,雒於仁自然是看不起宦官的。


    可如今張鯨是奉旨問話,皇帝在場,內閣、司禮監的人也都在場,雒於仁但凡有一點不敬,都可以看做是對皇上不敬。


    雒於仁不好辯解,更不敢辯解,隻好朝著朱翊鈞的位置一個頭磕下,跪趴在地上,“臣有罪。”


    朱翊鈞沒有過多計較,“接著問。”


    張鯨知道皇帝這話是對自己說的,同時心中也在暗自得意。


    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那就是皇帝對付文官的一把刀,現在他問住了向來善於狡辯的文官,心中難免不自得。


    “雒於仁,你的這一樁罪責稍後再論,接著迴話。”


    “我問你,你上的這道大逆不道的奏疏,是你自己為博取清名上的,還是有人在背後指使你上的?”


    “張公公,臣剛剛已經說過了,奏疏所言,是臣為求君父祛病辟邪,不是什麽大逆不道之言。”


    “我剛才也已經說過了,”張鯨的聲音略帶急促,“縱酒、好色、貪財、尚氣,以此四狀詈罵聖上,便是大逆不道。”


    “張公公此言,實乃謬論,臣不敢苟同。”雒於仁還是那一套詞。


    “為臣者擔憂皇上龍體,力尋病灶,在奏疏中極力闡明治病之良策,何來的大逆不道?”


    雒於仁當然不敢承認自己奏疏中所言是大逆不道。


    因敢於諫言而死,這叫死得其所,後世史書上必然會有寫上一筆。


    因大逆不道而死,這叫死了活該,後世史書上必然會罵上一筆。


    孰重孰輕,雒於仁還是分的清的。


    張鯨臉上閃過一抹寒色,“少在這繞圈子。”


    “我問你,那道奏疏是不是你上的?”


    “是。”雒於仁沒有否認,迴答的很幹脆。


    “既然承認那道奏疏是你上的,怎麽,敢做不敢認?”


    “如果是臣做的,臣自然敢認。可張公公說的,並不是臣做的,臣自然不敢認,更不能認?”


    “好。”張鯨見雒於仁來來迴迴還是這一套詞,便不願再在這上麵多費口舌。


    “既然你死不承認,那便換一個問題。”


    張鯨本想接著向下說,沒想到雒於仁把話搶了過去。


    “張公公,並非是臣死不承認,實在是張公公所言,臣不敢苟同。若張公公一味冤枉,臣也隻好承認。”


    張鯨淡淡一笑,他可不會這麽輕易的被雒於仁將軍。


    “我大明朝律法森嚴,沒有人會冤枉你,更沒有人會平白無故的冤枉你。”


    “你不必裝出一副屈打成招的樣子在這惹人憐,冤枉不冤枉,朝廷自有公斷,聖上自有公斷。”


    “現在我接著問話,你且聽好。”


    “你的那道奏疏,是你自己為博清名上的,還是有人在背後背後指使你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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