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鯨帶人走到內閣值房外。


    “你們先在外麵等著,奏疏。”


    一個小太監將謄抄本的奏疏遞了過去。


    “幾位閣老真是坐的安寧啊。”張鯨拿著奏疏走進內閣值房。


    張鯨本就跋扈,內閣的四位輔臣見張鯨說話不陰不陽,就知道這家夥是來找茬的。


    可平白無故的就找內閣的茬,就算張鯨他再跋扈,也沒有這麽大的膽子,那就是皇帝派他來的。


    至於是有旨意吩咐,還是出了什麽事,後者的可能性明顯要高於前者。


    因為傳達旨意多是張誠來內閣,出了事端多是張鯨來內閣。


    “張公公說的這是哪裏話,”三輔沈鯉對上張鯨。


    “我大明朝有聖君在堂,何處不安寧?我等又怎麽會坐的不安寧?”


    張鯨徑直走到堂中,“咱家當然也希望沈閣老坐的安寧,也更希望大明朝安寧。”


    “可現在偏偏出了讓人不得安寧的事。”


    張鯨這話一出,內閣的四位輔臣就知道準是出事了。


    “張公公此話何意?”首輔申時行問道。


    “申閣老一看便知。”張鯨將那份謄抄本的奏疏遞給申時行。


    本來,申時行在發愁。在浙江開設市舶司的事,還不知道會出什麽幺蛾子呢。


    甚至申時行都有點懷疑,鄭國泰走私的事,就是皇帝故意下的餌。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還是得先顧眼下。


    申時行接過奏疏,翻看起來,對於雒於仁這道奏疏中所寫的內容,他感到很驚訝,但又沒有太多驚訝。


    不就是大理寺左評事雒於仁上疏罵皇帝了嗎,這不算什麽。


    大明朝挨過罵的皇帝多了去了,大明朝罵過皇帝的文臣更多了去了。


    在大明朝,除了太祖、成祖之外,哪個皇帝挨文官的罵,不都是經常的事嘛,沒什麽大驚小怪的。


    無非就是這一次雒於仁在奏疏中罵皇帝罵的太狠了一點。


    總不能因為這,就不讓人說吧?


    申時行看過後,接著傳給次輔王錫爵、三輔沈鯉、四輔張學顏等人翻看。


    張鯨見內閣的四位輔臣都看過了,說道:“奏疏的原本在皇上那裏,這份奏疏是謄抄本。”


    “大理寺左評事雒於仁,大逆不道,竟敢詈罵聖上。”


    “皇上讓我將這份奏疏拿給幾位閣老看,不知內閣打算怎麽處置那個大逆不道的雒於仁?”


    申時行還是如往常那般和稀泥,“雒於仁不過是小小的大理寺左評事,七品而已,一個無知小人,他能懂得些什麽呢。”


    “他這道奏疏,看似言之鑿鑿,細究之下,不過是胡說八道,滿嘴荒唐之言。”


    “這種人,就不必理會他。”


    張鯨眼皮一挑,“申閣老,你這是什麽意思?”


    “雒於仁如此大逆不道,到你嘴裏就‘一句不必理會’就算完了?”


    “雒於仁的奏疏你也看過了,其他三位閣老也都看過了,雒於仁是怎麽說皇上的?縱酒、好色、貪財、尚氣。”


    “為臣者當忠於皇上,可他雒於仁卻大逆不道,竟如此詈罵皇上,有他這麽當臣子的嗎!”


    申時行看向神情激動的張鯨,平靜如常,“雒於仁這也是為朝廷諫言。”


    “從雒於仁的奏疏中不難看出他把自己當作了看病的郎中,針對朝政弊病,開了幾副藥,總歸還是為了朝廷著想。”


    “為朝廷著想?”張鯨冷哼一聲。


    “我看他這是沽名釣譽!”


    申時行順勢發揮,“既然雒於仁是為了沽名釣譽,若是嚴懲他,豈不是正中他的下懷,成全了他敢於諫言的名聲嗎?”


    “若真的嚴懲雒於仁,反而可能有損皇上聖德,顯得皇上沒有容人之量。”


    張鯨厲聲問道:“那依申閣老的意思,就這麽放過雒於仁?”


    申時行沒有迴答張鯨的問題,而是反問一句,“那依張公公的意思,該當如何?”


    張鯨當然不會中申時行的圈套,他是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他若是從他的口中說出處置雒於仁的辦法,很難讓人不聯想這是皇帝的暗示。


    到時候不光惡名他背了,那些文官彈劾他不算,甚至連皇帝都有可能摒棄他。


    本來彈劾他張鯨的奏疏就不算少,是皇帝在一眾彈劾中保下的他。


    虱子多了不怕癢,麵對文官,張鯨可以無所不用其極,可一旦涉及到皇帝,張鯨就不得不慎之又慎。


    “明發上諭,是讓內閣處置。”


    “申閣老,還有其他的三位閣老也是。”張鯨語氣柔了起來,“你們四位都是朝中的老人了,皇上什麽樣,四位閣老看的比誰都清楚。”


    “雒於仁奏疏中所言的酒色財氣四個字,皇上真的占了嗎?”


    “退一萬步來講,酒色財氣四個字,放眼天下,有幾人能夠獨善其身?”


    申時行四人見張鯨打感情牌,便不好再針鋒相對。


    政治就是這樣,一方換招,另一方就得跟著換招。


    況且,張鯨說的也是實話。


    萬曆皇帝或許沒有那麽好,但也絕對沒有雒於仁奏疏中說的那麽壞。


    酒色財氣,誰不喜歡,誰會把這四個字往外推。


    酒,沒事喝兩口,甚至還衍生出了所謂的酒桌文化。


    色,自不必多說。


    財,更不必多說。


    氣,誰還沒有生過氣?遇到不平事,遇到煩心事,生氣是很正常的。


    單以雒於仁上的《酒色財氣四箴疏》來看,不提其他,確實是對皇帝過於苛刻了。


    內閣中一向剛正的三輔沈鯉開口道:“平心而論,雒於仁敢於諫言,是件好事,然其奏疏所言,未免有言過其實之嫌。”


    次輔王錫爵開口:“雒於仁的《酒色財氣四箴疏》,文筆上佳,頗為犀利,應當盡快處置。若是放任出去,必定會有損皇上聖德。”


    四輔張學顏開口:“這道奏疏,不宜傳至朝堂,最好是留中不發,以免眾口悠悠。至於那個雒於仁,降職、削職,還是要聽聖裁。”


    首輔申時行看向張鯨,“張公公以為如何?”


    張鯨見內閣四人如此齊心,便將奏疏收起,“四位閣老既然這麽說了,那咱家不好多說什麽。一切皆聽聖裁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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