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宴容看著陸計離眼中的神采,心口有些發緊發悶之感,她大喘了幾口氣,心口刺痛感一點點濃烈起來,方才還紅潤的小臉上泛著白皙,她不禁捂住心口。


    “縣主,你怎麽了?”


    “丫頭!”


    “無事,許是午膳貪嘴了,多食了些。”她深吸口氣才緩過來,泛白的臉色開始退下去,她隨即岔開話題看向陸計離:“侯爺話中何意,這個想法或能有施行之處?”


    魏天殊也迴過神來,好奇地看著陸計離問道:“侯爺有何妙用?”


    “火藥不能用,但我想到另一種東西,桐油!”陸計離用理智從紛飛的想法中理清頭緒,開始捋順思路:“既然要埋在地下,潑灑各法皆不可取,唯有將火種製成凝固物埋下去。守城常用火油,但火油凝固點過低,難以維持住高溫烈日。


    相較於火油,桐油凝固物更容易提取,高溫冷卻後的桐油凝固物堅硬,更易於存儲和運輸,桐油幹燥快,耐熱耐腐,用之代替火藥埋於地下,再合適不過。”


    魏天殊聽得發懵,這短短的功夫,乾寧侯已經將桐油的妙用和姬宴容的想法結合在一處,大概現下在侯爺心裏,桐油凝固物的提取方法都已經過了一遍。魏天殊不得不感歎年輕的腦子是真的靈活。


    “若怕入潮,還可在凝固物外層包上防潮防水的東西……”姬宴容眸色生光。


    她還未說完,隻聽陸計離補充道:“或可用動物外皮包上。”


    姬宴容低低一笑,陸計離清絕麵龐上化開往日裏的孤傲,綻開一抹暖暖的笑意,如春日暖陽般沁人心脾,兩人相視一笑,實是默契。


    “侯爺真是厲害,我想表達的意思,侯爺不過片刻便理解了。”姬宴容很是愉快,是荒謬的想法被認同後心中升騰起的開懷。


    陸計離也很開心,笑著誇道:“縣主也很厲害,未懂軍事,便從魏將軍先前的守城戰中得有此想法,很有巧思,此法若能成,想來各處城池日後皆會效仿。”


    魏天殊頷首,看著姬宴容的眼中滿是欣慰,“我家丫頭就是聰慧。得侯爺提點,此法是得好生研究一番。若真可行,上呈至兵部的城防圖還得再改改。”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姬宴容麵色僵硬了一瞬,隨即若無其事地建議道:“二舅舅,為什麽要改城防圖?若改了城防圖,浩軒國的暗探拿到城防圖,那到時俞城城防可不是被敵人一窺究竟了?”


    魏天殊哈哈大笑,刮了下姬宴容的鼻子:“傻丫頭,兵部何等地方,豈是賊人隨意可以亂闖之地?這俞城有舅舅坐鎮,賊人更是窺探不到半點。”


    姬宴容微微蹙眉,很快展開,建議道:“二舅舅,我有一個想法。不若你上呈兵部的城防圖詳盡細致,留在俞城的城防圖不做改動,便是這桐油下埋之法都得保密,以防薑英那邊察覺。”


    魏天殊一怔,未解其意,看向一側的陸計離,陸計離正意味不明地抬眼看姬宴容,不置可否。


    姬宴容看著魏天殊遲疑的模樣,隨即看著陸計離,解釋道:“侯爺,宴容雖不懂兵法,但曉得兵不厭詐之理,俞城緊要不可有失,守城便不能以常理相待,我們總需要有點後招以備不時之需。侯爺,您說對嗎?”


    陸計離沉默了一瞬,看著身前嬌嬌柔柔的女子,點頭讚同,吩咐魏天殊:“魏將軍,縣主說得極是,這未必不是一個法子,戰場之上,萬事皆有可能,多留心一分,總是好的。”


    魏天殊蹙眉,這種做法前無古人,萬一被人發現俞城城防圖和兵部備案的城防圖有差異……


    “魏將軍,本侯既是監軍,便可對地方的軍事做合理調整,城防圖一事事關重大,雖是冒險,卻也不得不防。本侯覺得縣主此法尚可,澧陽軍營也會沿用此法。若日後聖上追究,此法乃我澧陽軍教給魏家軍,所有責罰本侯一力承擔下來。”


    陸計離雖不知姬宴容想做什麽,但是此法確實可行,更重要的聖上看重信任他,不會因此處罰他。


    有乾寧侯作保,魏天殊也極是豪爽,便應了下來。


    姬宴容心下暗暗鬆了口氣,隻要俞城城防圖不換,她便能盡全力保住俞城城防,或許她和乳娘便能從這場傾軋中活下來。


    晚間,魏天殊陪著陸計離用膳,姬宴容一個人在房中用完膳,非霜在一旁幫著研磨,她提筆在紙上細細繪下各處城防的大致模樣,設備部署和防禦機闊,她這幾日皆是如此,白日裏閑逛四處晃悠,晚間便將城樓各處情況細細繪在紙上加深印象,最後在將紙焚燒掉。


    城牆的材質厚度有差異的,隻有看了真正的城防圖才能明晰,她逛遍城牆每處,唯有藏兵洞卻是不甚明晰,平日她也不好去這種地方亂逛,她看著筆下模糊的藏兵洞,歎了口氣。


    “燒了吧!”姬宴容擱下筆,吩咐非霜,起身往房外走去。


    夜涼如水,靜謐的風拂過她秀麗的臉頰,她恍恍惚惚往院後走去,院後有一處安靜的小池塘,池塘邊還有二舅舅幫她做的一個秋千架,她眼下思緒紛亂,情緒低迷,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靜下心。


    她著一身寢衣,外麵披著一件披風,鬆散著長發,坐在秋千上盯著池水粼粼的碧波發呆。


    “嚓!”


    “誰?”


    她思緒從紛亂中抽離開來,扭頭看向身後,雖是極細小的響動,但她如今一驚一乍,極是耳聰目明。


    清冷的月光下,陸計離清絕高貴的臉龐漸漸呈現出來,他一步步從暗影裏走出來,目光緊緊鎖住她,月光下,她披散著的墨發,襯得她肌膚欺霜賽雪,唇紅齒白。


    “侯爺!”她一如既往輕聲問候。


    “縣主睡不著?”陸計離淡淡瞥著她,問道。


    “連著幾日夢魘,心情有些煩躁,出來靜靜心。”她迴望著陸計離,半真半假道。


    “縣主做了什麽噩夢,可能與我說說?”陸計離又問。


    她想了一下,她的夢魘無非就那些,也沒什麽可遮掩的,她歎了口氣:“老是夢到在敵營被薑英磋磨,親近之人都死在眼前,夢中還有人喊我阿姐,說要來尋我,夢境日日往複,有時候醒來還分不清現實。”


    陸計離自曉得她是自己在祈安寺救下之人,便曉得與薑英那段糾葛,給她帶來的痛苦之深,他也不願提及讓她憶起往事,隻溫聲安慰:“事情都已過去,往後隻要有我乾寧侯,你便不必擔心會陷足於那段往事之中。”


    “謝謝侯爺!”她盯著陸計離清潤的眉眼,心中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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