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宴容在亡母排位前虔心上了柱香,剛走出殿門,灰蒙的天際已然開始下起雨來,若北和陸庭連忙跑進寺中,瞧著兩人身上外袍都已經濕透了,她這一遭也是臨時起意的,馬車上可並未備下兩人的衣物。


    小沙彌阿園穿著灰色的袍衣走過來,邀請他們四人在寺中用些素齋,主持知曉幾人是城中的貴人,是以詢問他們是否要冒雨迴城,如不急,寺中可備下幾人今晚的住處。


    姬宴容看著霧蒙蒙的天色,寒意絲絲入體,她抬眼看向一側的陸庭,陸庭似看出她的顧慮。


    “縣主不必擔心,屬下今晚未迴,候爺知曉定是我的差未完,即便明日迴城也不會責罰屬下的。”陸庭善解人意道,隨即又對阿園道:“你帶若北去換身外袍,我之前隨伺候爺之時,在寺中還備著些衣物,不必管我。”


    阿園了然地點頭。


    “侯爺在寺中待過?”姬宴容有些吃驚,能在寺中特意備著衣物,想來待過的時日還不短。


    陸庭看著她一臉不解,便解釋道:“候爺自華陰關迴來一直在養傷,他性子又喜靜,不耐煩應付來府的權貴,便時常借口養傷避到寺中。縣主可得幫候爺保密。”


    姬宴容了然,她以前在府中便聽過乾寧侯隔一段時日要去別莊養傷,卻不料別莊也是借口,實則藏身在這寺中。她微微一笑,隻覺得倒確實是乾寧侯的做派,未曾多想。


    陸庭和若北都下去換衣服,姬宴容來到阿園之前指的那間大殿,非霜看了她一眼,兩人心照不宣,她推門而入,非霜則守在殿外。


    衛周同她說,左相十幾年未曾續弦,是與他母親感情深厚,左相幾乎日日會去府中祠堂祭拜,便是供奉在寺中的往生牌每月也少不得一炷香,左相不管再忙,每月至少都會親自前往祈安寺祭拜亡妻的往生牌。祈安寺往生牌原是一年一換,但衛相悼念亡妻之心甚重,特與寺中主持求情,讓亡妻的往生牌日日在寺中受神佛普度。


    這一供奉,足足供奉了十幾個年頭。


    這間往生殿中的牌位不多,都是幾戶赫赫有名權貴家中的往生牌位,她一進殿,殿中突襲微風,桌案上的燭火火苗躍動了幾下,殿中往生牌位上的字顯得有些明明滅滅,她覺得身上有幾分涼意。


    看著桌案上最上層靠右側供奉著的“衛氏妻家惠往生蓮位“的紅色牌位,左側還留有“陽上衛長征敬奉”,確信這便是衛周生母羅家惠的往生牌位了。


    姬宴容膽子其實並不大,她一進殿便覺得身上似有股陰氣圍繞在身旁,她瑟縮了一下身子,看著那個牌位,深吸了口氣,拿過桌案旁備著的香燃起,虔誠地跪在蒲團上,舉著三支香抵在額頭拜了一拜。


    “小女乃姬府庶女,亡母牌位供奉在隔壁,今日前來此處本無意打擾各位亡靈,望諸位亡靈勿怪,小女今日迴去後,定親手抄下百遍《阿彌陀經》送來寺中,助諸位亡靈盡早往生極樂。“她舉著香,又道:“今日小女來尋的是衛周生母牌位。”


    她也不曉得這些往生牌下的亡靈能不能聽得到,可是她今日站在此處,等會兒要做的事情,她必須虔誠請罪。


    “小女與衛周相識,衛周待我極好,我們已互許終生,望您在天之靈保佑衛周,平安度過此劫,此後一生順遂無虞。小女今日來此,是尋一些罪證,左相大人或已通敵,此事一旦被揭發,衛府滿門隻怕一個都沒得跑,小女想自救,也想救衛周,請伯母原諒小女接下來的無禮之處。“


    她又虔誠地磕了兩個頭,將香插進桌案前的香爐裏。


    姬宴容微歎了口氣,按捺著緊張不安的心,開始掀起桌案前的案布,將手探進去一點點摸索著。


    衛周既然說祠堂是衛相最常去的地方,衛家祠堂她進不去便交給衛周,聽聞左相每月都會來祈安寺悼念夫人,她便尋著由頭想來這裏碰碰運氣。將罪證藏在眼皮子底下,不僅是藏在衛府祠堂,這供奉往生之人的往生殿便算一處,畢竟想來也沒什麽如她這般咬著牙敢來招惹亡靈之人了。


    桌案下,地藏菩薩旁,甚至連殿中的地磚她都仔仔細細敲了一遍,她有些不死心來到往生牌位桌旁,道了句“失禮”便小心翼翼地捧起衛周亡母的往生牌,手中捧著往生牌,心中惴惴不安,她仰頭看向往生牌放著的位置,那裏什麽都沒有,她心中一陣失望。


    想來罪證確實不在此處,她小心地捧著往生牌位準備放迴原位,殿中燭火嗤啦一閃,差點滅了,細細的光一點點又透亮迴來,她捧著往生牌位心中一慌。


    “哢!”一聲細微的聲音響起。


    姬宴容麵色如鬼地低頭看著手中捧著的往生牌,底座與座身裂開一道細縫,她頓時覺得毛骨悚然,雙手差點打滑將手中的往生牌都扔了。


    她幹了什麽?怎麽就裂了?衛周母親這是在怨她?


    “伯母勿怪,小女這便請主持過來,為您重造往生牌位。”她欲哭無淚,想捧著牌位去找主持,想想又不太妥,還是先放下,她先去把主持找過來,當下便決定先將牌位放迴原位去找主持。


    她捧著牌位欲放上去,卻見牌位底座斷口整齊,她細看了眼,心中有些驚疑,底座稍稍一翻,便見斷口徹底展露出來,其實並非是什麽斷口,而是牌身立於底座上,這塊往生牌底座有些許鬆動而已,她心中有些震撼,翻著牌身的底部,隻見細細的牌身不知緣何中間被鑿空,她瞪著中空處藏著的信件,滿目倉惶。


    “伯母,您聽到我說的話了是嘛?原來您不是怨我,隻是想要告訴我。”她看著往生牌上的字,喃喃道:“您放心,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保住衛周。”


    “小姐!”


    殿外的非霜敲了敲門,她一驚,恍然迴神。急忙將牌位中空處的信件抽出來放在身上,正想將牌身與底座合上,想著以左相的謹慎,連忙舉著桌案上的燭火,開始在地上細細地尋找,燭火的拽動下很快撚到了地上一根細細的白發。


    “果然!”她心頭發虛,額頭冒汗,暗道一聲好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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