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無論神界與人間,先動情的那個總是會變得自私了起來,處處都想鎖著心裏的那個人在身邊,也總是不想讓別人帶走了她身上的一絲一毫……


    山火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了這種犯傻,大概在柳驚雲的笑容悄悄藏在昏黃的燈火裏和滿天的星空下時,又或者是她某日清晨捧著一捧野果子故意把最酸的那一顆塞進她手裏的時候,總之就是很微妙的,不起眼的某個瞬間,他就已經做好了愛上一個人的準備……


    “你不能跟他們迴去!”山火握緊了拳頭,恨不得不計後果地直接揍了柳讓才好。


    “哦?”柳讓對於這般失禮的行徑反而一點兒也不惱,隻是萌生出了好奇,想看他究竟如何阻止他們帶走柳驚雲,“你倒是說說看,為什麽雲兒不能跟我們走?”


    “山火……”柳驚雲連忙上前一步,這個場景並不是她所想看到的,一邊是自己的一直崇拜奉在神壇上的哥哥,一邊是從小到大一直陪在身邊的朋友…或者不隻是朋友…可不管怎麽樣,他們之間生了嫌隙總歸都會讓她很傷心的。


    山火上前一步,執意將柳驚雲護在身後,目光的警惕也從未褪去,“因為,他,柳讓,堂堂神判大人,隻不過想利用你的血脈去對付妖龍王留在世間的兒子。”


    他一字一句咬得很清楚。


    柳驚雲的瞳孔微微一顫動,眼神裏的錯愕稍縱即逝,她驚訝地望著山火,怎麽都想不到麵前這個人居然會用這麽一招。


    “山火,你胡說什麽呢?”她錯愕地推開了擋在身前的山火,“我知道…我知道你也希望我留下,可是你為什麽偏偏用這樣的話來離間我們兄妹?”


    離間?她說他在離間?被推開的山火根本來不及反應柳驚雲對他的抗拒。


    柳讓適時地出來想要假意替他圓場,“雲兒,想比山火也隻是……”


    “我不用你假好心!”山火自然不需要他來做這個好人,這樣不就是順了他的意嗎?


    柳驚雲不再理會山火,失望地繞過他徑直去了柳讓身邊,如同被蠱惑了一樣,全然不想迴頭,“大哥,我們走吧。”


    “雲姬!”山火幾乎是在一瞬間失去理智的,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隻知道自己不能讓柳驚雲跟他們走了,這樣她一定會受苦,這樣他以後的日子也將不會再有她了……


    “大人!”


    “哥哥!”


    那一刻,一切都是混沌的,當山火用掛在牆上的那柄長劍刺進柳讓心窩的時候,一切都亂了……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從柳讓心口裏不斷湧出來的鮮血已經讓他都無法再控製自己了,他也以為自己一定會殺紅了眼,最好斬草除根,免去了所有一切會給柳驚雲帶來傷害的隱患,可是他沒有……當那一劍刺進去的時候,他忽然害怕了,因為他看見了柳驚雲眼裏的恐懼,害怕,還有傷心……而帶給她這一切的,都是他,他才是罪魁禍首!


    院落裏的風趁著四下無人又貪玩地搖落了好些樹葉,打掃的丫頭們這才又立馬匆匆忙忙地拿著掃帚圍去了院子裏。


    “你在想什麽呢,茶都涼了。”尹長聶見山火這般出神,隻好拿手在他麵前晃了晃。


    “哦沒什麽,”山火就著這杯冷茶一飲而盡,“隻是突然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我可是曾經用劍刺過柳讓的人,想來都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呢。”


    為什麽年少的時候他就看不出,那一切都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神判大人的計謀呢,那麽法力無邊的神判大人和神界第一侍衛淩風都在場,怎麽就叫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得逞了呢……


    可現在懂了又有什麽用,他想柳驚雲大概會記恨他一輩子吧,他永遠也不能忘記那天柳讓倒下去的時候她對他心如死灰的態度……就連這麽多年他都以為她已經死了,她應該還是在生氣的吧,不然怎麽明明已經醒來卻從未來找過他,甚至連一封短短的信也不願意給他寫呢?


    尹長聶麵對這樣子的山火,也不知道做何安慰,他並不是完全了解他,關於那些前塵往事也隻是聽說而已。


    他們得以結實是因為尹長聶在下界巡查時險些遭兇猛的妖獸給傷了,幸虧山火及時出手,尹長聶自是個有恩必報的人,即便神界規定上殿和下界不可隨意來往,他也依舊從未忘記過山火的恩情。


    “你此番前來就是為了雲姬仙子的事嗎?”尹長聶又重新生起了火,命人煮了茶端過來。


    山火抬頭望著青灰色的天空,有些不明意圖地笑了笑,把懷裏的一塊小巧精致的雪花玉佩取出來,放在石桌上,“如果大哥有幸能見到雲姬,就幫我把這個主還給她吧。”


    他覺得自己也時候放下了,這塊玉佩一直都沒來得及還給她,當年他們在玉行峰交換過禮物,一塊玉佩和一顆相思豆。也不知道他送給她的相思豆有沒有如他所願地長大呢……


    他放下玉佩就走了,沒有再嚐嚐尹長聶新煮的茶,今年氣候好,這些茶可都是茶姑從人間帶來的。


    “玉斂,”尹長聶叫來使喚丫鬟,“把這塊玉佩放到我房間去。”


    “是,將軍。”


    沈璧君迴到水雲間的時候宴會大致也結束了,她卸去了這一身繁重的行頭就自己一個人坐在院裏的大樹下吃著愫爾端來的一盤盤的糕點,幸虧這個時候的丫鬟們都在忙著收拾宴會的殘局,沒人有空在水雲間裏瞎晃蕩,她也就得了機會好吃得痛痛快快,不用顧及要做雲姬仙子。


    “丫頭…”


    “丫頭!”


    “誰?”沈璧君正塞了滿嘴的芙蓉酥,忽然聽見上空有人在叫她,嚇得立馬就把芙蓉酥咽了進去。


    “是我!”這時老藥先生從樹梢一溜煙就墜了下來,幸虧沈璧君機靈地抱著糕點逃開這才免於被壓死……


    “老藥先生?”沈璧君見老藥先生直接摔在了鋪了石子的地麵,想伸去扶他起來的手又鬼使神差地縮了迴來,現在碰瓷這麽盛,萬一……


    老藥先生是自己彈起來的,他幾乎是氣得跳腳,雙手叉著腰就開始數落起沈璧君,“哎好你個小沒良心的,也不看看是誰救了你,你就是這麽對你救命恩人的?”


    “我……”


    “哎喲哎喲我的腰啊……疼啊……”他剛威風了沒一陣就又給扭著了腰。


    沈璧君這個時候才趕緊去扶著他將功補過,“哎呀先生,您看您動什麽氣呢,快坐下來歇歇。”


    老藥先生一瘸一拐地被攙著坐到了椅子上,沈璧君待他坐了安穩,就一並把手裏的糕點塞到他懷裏。


    “先生吃芙蓉酥,可好吃了……”


    “行了行了行了,你自己吃吧!”老藥先生果斷地就迴絕了她,“別貧了,過來給你看個東西。”


    沈璧君這是又被數落了一番,她撇著嘴掃視四下無人才湊了過去,這個老藥先生神秘兮兮的,肯定是什麽值錢的法寶。


    老藥先生從懷裏掏出一個卷軸,看起來很破舊是有些年頭了,手柄的地方有過許多撞擊個刀刻的痕跡,他把那個卷軸展開,裏麵什麽都沒有。


    “這是?”沈璧君有些失望,還以為是法器什麽的,沒想到就是一個什麽也沒寫的空卷軸而已。


    那也不能送她迴去啊。


    “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看起來是從人間來的,就來問問你。”老藥先生見她這般沒興趣,就隻好作勢要收起來。


    “你說什麽?人間來的?”她一下子就提起精神來了,整個人立馬就湊過去把卷軸奪了過來,“這玩意兒是人間來的?”


    她怎麽看不出這個東西哪裏有凡間的樣子?


    “你騙人的吧先生?”沈璧君又仔仔細細地檢查了徹底,也還是沒有任何信息可以證明他就是凡間的東西啊。


    “你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麽?”老藥先生又把她緊緊攥在手裏的卷軸奪過來,“我的神息能感應到這就是來自人間的東西,並且是同你一天來到神界的,應該就是平常在你附近的東西啊。”


    “我附近?”沈璧君的附近的確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奇奇怪怪的事,有這麽個東西應該也不足為奇,可是究竟誰會有這種東西呢?那它的主人會不會也來了神界?


    “要不你好好想想!”老藥先生又加了把火候。


    卷軸?


    沈璧君記得關於卷軸的所有東西,大概就是在人間收服傅西川和柏漫的時候,林邑丟出過一個卷軸,不過那時候溫羨把她護在懷裏,她也根本沒有看清楚那個卷軸長什麽樣。


    “難道是林邑?”沈璧君不禁嘀咕了一句。


    “誰?你說誰?”老藥先生再追問時,她也就不再說那個毫無底氣的猜測了。


    “這個啊,是在將軍府外的密林撿到的,我小徒弟采藥帶迴來的,我當時一看就覺得不簡單……”


    “等等,你說這是在將軍府附近撿到的?”沈璧君還沒等老藥先生說完就急切地打斷了他的話,轉過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這個地方可是至關重要的。


    老藥先生不懂沈璧君這麽一臉焦急地詢問是為了什麽,他這個時候反而拿起一塊芙蓉酥小小地咬了一口。


    將軍府…那就是說這個可能本來屬於溫羨的東西出現在將軍府並不是巧合,尹長聶和溫羨長得一模一樣也不是巧合?


    這麽說來……尹長聶就是溫羨?


    “神判大人到——”


    “哥哥?”這下可不妙了,沈璧君還在冥思苦想就被這突然傳來的聲音給打斷了,柳讓怎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了!“快快快,先生你快藏起來!”


    要是被發現她和老藥先生密謀著假冒柳驚雲,他們倆都非得被他大卸八塊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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