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在季家禁地拔除彼岸花印記的那一幕,一直是我心底不敢觸碰的一塊傷疤。


    當時在生死關頭,我選擇了下去,導致大長老他們白白犧牲死去,還讓季家陷入了危機之中,黃家嶺不得不封鎮應對,可是我在之後的日子裏,時常會想起當時的那一幕,也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如果我選擇犧牲自己,又會是什麽樣的光景?


    如果當時我選擇放棄生命,犧牲自己,那麽彼岸花印記就會被拔除,屍魔也沒有力量進入季家禁地偷襲,魔神更不可能有掙脫封印,逃脫的可能。


    可是在那個時候,我選擇了活著,我不願意放棄自己的生命。這是每個普通人都會做出的選擇,可是別人選擇活著,頂多也就是良心受到譴責,可是我的選擇,卻讓一切都變得不可收拾。


    這很像是影視劇裏演的那樣,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可是我什麽力量都沒有,為什麽要壓給我那麽多的責任?就因為我的身體流著季家的血脈嗎?


    可是我根本就沒有在季家長大,沒有接受過那些季家的犧牲教育,在麵對生死關頭,我選擇活下去,有錯嗎?


    當時對我來說。的確沒有錯,因為我並不知道事情的嚴重後果,現在我知道了如果自己活著,就會有很多人死去。


    那麽,現在讓我重新選擇一次,我要選擇愧疚的活著,還是崇高的死去?


    屍魔說我是卑微罪惡的活著,可我覺得這樣說有些言過其實了,我做錯了選擇,可是我並沒有犯下罪惡,真正犯下罪惡的是魔神和屍魔,而不是我,因為我也是受害者。


    這就好比有兇手準備謀殺受害者,路人經過導致兇手受到驚嚇,提前動手,那麽就能把死者的死亡歸結在路人的身上嗎?不,路人路過那裏,沒有錯誤,錯誤的是兇手。


    隻是,這一次,屍魔在幻境中讓我重新選擇,我應該怎麽選?


    眼看著那朵妖豔的彼岸花的根須,被一點點的從我心髒之中拔出,最後也要帶著我的生命而去,一切再次重新定格。


    “季藏,你要怎麽選擇?”屍魔帶著冷意的聲音響起。


    在這一刻,我想到了犧牲自己,安靜的死去,因為這件事情之後,發生了很多可怕的事情,死了那麽多人,也許都是因為我的緣故,這讓我一直愧疚不已。


    可是就當我想要開口做出選擇的時候,心底卻冒出了一股強烈的求生欲:我不想就這樣死去,哪怕明知道這樣選擇犧牲,是阻止魔神複活的最好辦法,可是我還是想活下去,我不想死。


    隨著我想活下去的欲望越來越強烈,眼前的畫麵再次變化起來,那件事情之後,死去的大長老和季家眾位長老,父親母親,薛姨,徹底魂飛魄散的外婆,苗寨裏死去的村民,包括到最後死去的廖慶江和馮婷婷。


    所有人臨死前的慘狀,都在我麵前一一閃過,讓我的心不住的揪緊。很快就有種無法唿吸的感覺。


    活著真的好累好痛苦啊!我不由得在心底發出了一聲幽幽的感歎。


    也許,對我來說,死了反倒更輕鬆一些,因為活著對我來說是無比痛苦的事情,我不僅要日夜麵對愧疚對心靈的啃噬煎熬,還要擔負著那麽沉重的家族命運,去為阻止魔神複活而奔波。


    想到這裏,我覺得自己當時應該死了比較好,死了就一了百了,不僅魔神不會複活,而且對我來說,一切都是終點,不用去奔波勞碌了。


    可是就在我準備做出選擇的前一刻,我的心底忽然響起了外婆曾經跟我說過的話:“季藏,不管什麽時候,都要堅持本心,不要迷失自我。”


    本心?我的本心是什麽?


    我真的不知道,我這個人不是什麽能做大事的人,就是個渾渾噩噩的小人物,我不知道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更不知道自己的本心是什麽。


    不過有一點我很清楚,那就是即便此刻,我也不願意死去,讓我簡單的犧牲自我。我真的做不到,也許犧牲我,可以阻止魔神的複活,隻是,我也是無辜的,為什麽就一定要犧牲我?


    而且。按照這段時間以來,我掌握的這些情況來看,魔神的複活不一定全都壓在我的身上,即便沒有我出問題,被操控的那些世間的惡,如果積累到了一定過程。就會反向消磨魔神的封印。


    張無心也跟我說了,魔神的複活是一個不可逆轉的過程,七大家族唯一能夠做的事情,就是盡量保護封印,畢竟再厲害的封印,也會在時間的消磨下漸漸鬆動。


    如果人間沒有那麽多的罪惡。封印肯定會堅持得更久,不會在魔神力量衰竭前消散,可是人間卻總是有那麽多的慘劇和罪惡發生,這些都會提供給魔神力量,反向消磨封印。


    更何況還有屍魔這個不穩定的因素一直在外麵搗鬼,張獻忠屠川導致劉黎家族守護的封印毀掉。家族滅族,就是明證。


    所以,這麽想來,不管我是否犧牲自己,魔神的複活都是不可避免的。


    我隻是一顆被操控的棋子,想要活下去沒有錯誤。而且父親還跟我說過,以後一切都靠我了,讓我一定要好好堅持下去。


    在一瞬間,我想明白了,也許我不該那麽自私,可是我選擇活下來。也並沒有什麽過錯,我隻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想要活下來而已。


    至於現在,在這場幻境中,屍魔想要讓我做出選擇,更有可能是想要讓我產生自我懷疑。從而擊潰我的意誌,然後在這場對決中勝出。


    想明白這一切,我看著四周定格的畫麵,堅定的做出了選擇:我要活下去。


    是的,我要活下去。因為時光不可能倒流,這一切都是已經發生過的。與其在痛苦自責中選擇自我消磨,還不如摒棄痛苦,背負著重擔前行,讓未來更美好。


    在我做出選擇之後,眼前的畫麵忽然像冰麵一樣,開始出現裂痕,最後碎裂開來。


    接著,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依然站在別墅的客廳裏,眼前的屍魔依然以白骨形態站在我的麵前,隻是它眼窩裏詭異的光已經消失了,就像是一具枯骨一般。


    我試探著伸出手。手指剛剛碰觸到屍魔的白骨,那些白骨就像是被風吹散的沙子一般,刷的一下散了開來,我嚇得趕忙後退,可是還是被嗆了一口,忍不住咳嗽起來。


    我咳嗽了片刻。轉過頭打量屋子裏,這才發現屋子裏早已經不同了,劉黎早已不知去向,符夢月和其餘幾個人的屍體也不知所蹤,唯一留在別墅裏的,就隻有張無心一個人。而且他還躺在沙發上已經睡著了。


    我頓時有種火大的感覺,特麽的我在幻境中經曆生死考驗,這小子在這邊居然睡得那麽香,而且還在打唿嚕。


    還有就是,劉黎呢?劉黎去了哪裏?我現在很懷疑她就是被魔神給控製了,在幫魔神。要不然怎麽會讓我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進入屍魔的幻境,還差點被對方給下黑手幹掛了。


    我上前一把推醒了張無心,他猛然一驚,睜開眼睛看到是我,趕忙坐了起來,打著哈欠道:“季藏,你終於醒了啊!走吧,跟我迴去。”


    “去哪裏?我問你,劉黎去哪裏了?這別墅裏的其他人呢?符夢月呢?”我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好像我進入幻境的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情。


    “大哥,你已經站在那裏三天三夜了,我們不可能一直幹等著你吧?不說別的,夢月被刺傷,不送去醫院治療,哪裏熬得了三天三夜。至於劉黎啊,你進入夢境之後。她緊接著就離開了,說你肯定會醒過來的。”


    “她就那麽肯定,我能醒過來?”我心中有些惱火:我在幻境中一旦想不通,要是選錯了,那可就真的醒不來了,怎麽感覺劉黎根本就沒有在意過我?


    “她倒是說了。說你一定會醒過來,要是醒不過來,大家就一起死翹翹了,她會再想辦法的,自然也不用等。”張無心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我的心中不由得一緊,這其中似乎包含著很多信息——不說別的,劉黎說大家一起死翹翹,她會再想辦法,難道她經曆過類似的情形?或者說,她還有什麽特別的辦法?


    “走吧,先去醫院看看,路上你給我講講都發生了什麽。”我無奈的搖頭道。


    其實也沒什麽好講的,事情經過很簡單,我被劉黎推了一把之後,就愣愣的站在原地,這一站就是三天三夜,而我在意識空間裏,卻感覺隻是過了很短暫的時間,或者說,我根本無法感受到時光的流逝。


    猛然間,我想起自己的那根吊墜,可是仔細去找的時候,卻發現那吊墜也已經徹底消散了,隻留下一根紅繩還在。


    “那劉黎臨走之前,有沒有交代什麽?比如說,有沒有說,接下來我們應該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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