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急,我有的是時間。”蕭雲邈略微俯身,眼中帶笑,剛才那抹淩厲之色倏然消失,“你們一個一個交代,先交代叫什麽,都竊盜了什麽物品,怎麽處理的?”


    一個光禿禿的寬額上布滿了豆大汗珠的護衛往前爬了幾步,跪著,哭喪著臉交代說道:“我叫何大寶,翻了一個銀鳳鏤空瓔珞,我本想拿迴家給我媳婦戴,卻不料被諸葛指揮使堵住,劫了去。”


    “何大寶,我看你是活膩了吧?你竟然敢誣陷本指揮使,看我不斬了你!”


    窮兇極惡的諸葛春抽出佩劍就刺何大寶,被眼疾手快的石沝琢用佩刀一下蕩開,震得諸葛春的手腕發麻,手中劍沒差點脫手。


    “諸葛指揮使,在沒有搞清楚事情前,你不能在二王子麵前殺人!”


    石沝琢持刀擋住了諸葛春,不讓他再動手。


    “諸葛春,何大寶是你的部下,相煎何太急,等審問清楚了,再斬也不遲嘛。”蕭雲邈看著何大寶,很平靜地說道。


    蕭雲邈輕描淡寫的這句話,差一點沒把他嚇死,何大寶磕頭如搗蒜地叫嚷道:“二王子啊,二王子,我說的都是實話啊,薛家錕他他他看見了,不信二王子問問他?”


    何大寶鼻涕一把,淚一把,一邊用手背胡亂抹著臉,一邊用沾滿了粘液的手指著還站立不倒的其中一個護衛。


    “二王子,我沒有看到,是他撒謊。”


    沒等蕭雲邈把話甩過去,薛家錕已經急著施禮否認了。隻見他嘴角抽搐了幾下,仿佛有無邊恐懼正等著他。


    頭盔下露出冷峻的臉:兩個大眼袋,一張狹窄而尖利的嘴,鐵鏽般的頭發裏夾雜著幾許灰白,眼神毫無感情,仿佛對眼前發生的事無動於衷。


    “執法校尉蕭思思聽令,掌摑薛家錕十下。”


    蕭思思做了個領令動作,隨即往薛家錕那大步走去,還沒等到近前,她就被身側一個赫亮的聲影截住,她不禁地望向蕭雲邈。


    “等等,”諸葛春突然收迴劍,給蕭雲邈施禮道,“二王子,整個幽州城都知道你在官府並無半點功名,假如你依仗自己是王府王子貴胄身份處罰一個在冊護衛,這要是傳出去,民眾笑話的是幽州王,破壞的是朝廷的法度。”


    問題提的不可謂不尖銳,一針見血。


    蕭雲邈眼裏露出一絲輕蔑,“唰”地從腰間摸出那個腰牌扔給石沝琢:“讓他看看,好死了這份心思。”


    石沝琢手一抄,接了腰牌,先是看了腰牌,然後舉著示眾:“青玉腰牌,二王子是幽州王親封的五城兵馬司副指揮使,從六品官員。”


    蕭雲邈站起身,對著上蒼施禮,口中毫不猶疑地宣布:“幽州五城兵馬司副指揮使蕭雲邈奉幽州王命令,監管五城兵馬司一切事務,並負責調查毒酒事件所涉一幹人等,緝拿破壞法度者。”


    蕭雲邈剛剛坐下,石沝琢便把腰牌遞給了走來的狄利昂,狄利昂拿著還給了蕭雲邈。


    無計可施了。


    諸葛春本想通過這個辦法阻攔蕭雲邈深入調查,查到自己身上,可人家手中握有貨真價實的五城兵馬司副指揮使腰牌,又有幽州王授命,看來自己真的走進了死胡同。


    他絕望得像掉進了沒底深潭一樣,萬念俱灰,撤職查辦事小,看這架勢小命都不保。


    諸葛春嘴唇哆嗦著,好像要拚命說話,可蠕動半天嘴唇,什麽也沒說出來,仿佛喉舌都給恐懼幹結住了,快速跳動的心髒,在起伏的胸膛裏快容不下了,隨時都有可能從喉嚨裏蹦出。


    “蕭思思聽命,掌摑薛家錕,執行!”


    已經耽擱了一次,這次可不能再耽擱了,蕭思思快步上前,示意薛家錕把兜鍪摘了,然後,不由分說照著薛家錕的麵頰,“啪啪啪……”打了十個響亮而清脆的耳光。


    打完,蕭思思後退一步,站直,但沒有迴去。


    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麽要打薛家錕,但知道二王子讓她打,就一定是薛家錕犯了錯,而且還是大錯,否則二王子不可能當著眾人之麵體罰他。


    鮮血像兩道紅色水線,順著薛家錕的嘴角流下,他嘴唇又紅又軟,活像雨後土中翻出的蠕蟲。但他站直依舊沒動,好一副剛強模樣。


    他雖然也是諸葛春的手下,但顯然他與其他護衛有著顯著不同,他是那些膽戰心驚護衛裏唯一一個站得筆直的護衛。


    蕭雲邈似乎對他感了興趣。


    “薛家錕,知道為什麽掌摑你?”


    “迴副指揮使大人,標下不知。”


    迴答不卑不亢,很顯然,體罰並沒有使薛家錕屈服,是條漢子。


    “薛家錕,我不想動硬讓你屈服,因為你與你的同僚的確不一樣。我很欣賞你的骨氣,但我不希望你把骨氣用在明明知道自己錯了,還要死扛上。諸葛春是你的上司,其實他也是我的上司,但上司犯了錯一樣受罰,他不隻把何大寶竊盜的銀鳳鏤空瓔珞據為己有,還把其他人的竊盜來的物品據為己有,這樣的五城兵馬司指揮使,你一個人能保得了嗎?”


    諸葛春終於明白了,原來蕭雲邈什麽都知道,他掀起的這場清查媯府丟失物品的風暴,就是針對他。他囁嚅著嗓子想問問蕭雲邈,他是怎麽知道的,可連這番話也卡在喉嚨裏,仿佛要噎死他。


    他張大嘴巴看著蕭雲邈那平靜的臉,臉上害怕得一點血色都沒有,寬闊的額間遍布汗珠,猶如被暴雨澆濕了頭似的,他這迴是真的害怕了。


    蕭雲邈對薛家錕說話時,眼帶挑釁地盯著諸葛春看,諸葛春看見了對方眼神裏隱藏的那把刀,頓覺早餐在胃裏翻騰,但他強自抿緊嘴唇,保持鎮靜。


    有那麽一刻,他想突襲殺了蕭雲邈,但他立馬掐滅了這個念頭,光是產生這個念頭都讓他覺得愚蠢,他連石沝琢都打不過,又怎麽可能突襲成功呢?


    蕭雲邈一個人在瞬間擊殺了那麽多人,鬼神都難辦到的事,他卻辦到了。想想,都令人不寒而顫,毛發悚立。


    寂靜籠罩著閱兵場,一時間,眾人隻能聽見自己沉重的唿吸和因高度緊張不安心髒狂跳的聲音,清晰得就像緊貼耳朵打鼓一樣。


    不能再靜默下去了。


    “薛家錕,我想跟你賭一把。”蕭雲邈壓根就沒有征求他的意見,隻是很隨意地瞥了一眼他,“如果你是條漢子,我說對了,你就跪下來承認。如果我說錯一個字,你不用糾正,你可以直接離開,我不會派人阻攔你。”


    蕭雲邈將視線自信地向上抬起,而後俯視依舊站在諸葛春後麵惶恐不安的那些護衛隊隊員,眼神中充滿了輕視。


    “薛家錕聽著,何大寶求你說,家錕,怎麽辦啊,我是從媯府偷了一個銀鳳鏤空瓔珞,想給我家娘子戴,但迴到兵馬司,被那個豬劫走了,唉咋辦呀,當時你看見了,可得給我佐證一下。你迴答說,何大寶,自己事情自己圓,豬千錯萬錯,畢竟曾經在我最難的時候,借了我十兩銀子,我到現在都沒還清,我告訴你啊,何大寶,我們兩人好歸好,豬的事,你可別扯上我,我不能落井下石。”


    蕭雲邈說完,眼睛在諸葛春與薛家錕兩個人臉上逡巡,眼裏那抹玩味之色也在臉上逡巡。


    蕭雲邈一番話,把個諸葛春氣得五迷三道,倒不是蕭雲邈一番話證實了薛家錕看見他勒索何大寶盜來的那個銀鳳鏤空瓔珞,而是私底下他的手下人都叫他豬,敢情叫了這麽多年,他一直蒙在鼓裏,怎麽就沒有人告訴他一聲呢?


    平時這些人都圍著他轉,指揮使長指揮使短的,卻原來都是兩麵三刀、陽奉陰違、口是心非的勢利小人!


    “撲通”,薛家錕跪下了,滿臉悲愴,眼淚竟橫在眼眶裏打轉。


    他直瞪視天空,不想讓眼淚流下來,更不想讓人看見他懦弱的一麵。他不怕死,但他不能死。


    “副指揮使大人,我錯了,甘願受罰。”薛家錕給蕭雲邈磕頭認錯,他抬起頭,“我親眼目睹諸葛指揮使勒索了何大寶盜來的那個什麽銀鳳瓔珞。副指揮使大人,你怎麽處罰我,我都認,誰讓我欺瞞上司。但請別讓我離開護衛隊就行。”


    蕭雲邈沒有理會薛家錕,他輕擺了一下手,讓薛家錕把施禮的手放下,轉而把頭撇向諸葛春身後的那些人,他用手指點著其中兩個人,手指劃著弧線,讓他們兩人站到了那些跪在地上護衛的前麵。但瞧這兩個人臉上神色,似乎並沒有下跪承認竊盜之事的意思。


    左邊的這位矮胖粗壯,濃密的灰眉毛,強健的手臂,鎧甲裏麵穿了件灰色舊罩袍。右邊這位身高六尺,寬肩細腰,渾身肌肉,有強健的下巴,似乎有桀驁不馴的性格。


    經過詢問,蕭雲邈知道左邊的這位叫曲成文,而右邊的叫朱加秀。


    在蕭雲邈問話時,曲成文臉上竟然露出一抹顫巍巍的微笑,是沒心沒肺,還是滿不在乎,沒人知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玄幻之異世悍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盛夏飄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盛夏飄雪並收藏玄幻之異世悍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