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這麽告訴諸葛春,就是想震懾一下他,讓他有危機感。不能再躺在溫暖而舒適的被窩裏摟著女人睡大覺了,要趕緊行動起來,把鐵甲軍訓練成真正不怕死的軍隊。假如這樣一支軍隊訓練成了,當腥風血雨的戰事來臨時,幽州城才有了真正意義上的一支不可小覷的保衛兼防禦的力量。


    蕭歲寒故意冷落了諸葛春一小會兒。稍後,才開口說話。


    “諸葛指揮使,鐵甲軍名號從今個起正式取消。”


    聲音清朗而冷漠。


    “啊……”跪在地上的諸葛春眼神陡然一顫,冷汗唰地流得更快了,他猛地彎腰叩頭,嘴裏連著說道,“請王爺三思,請王爺三思啊!”


    良久,良久,蕭歲寒才應道:“諸葛春,既然你認為鐵甲軍裁撤不合適,那本王就暫時保留鐵甲軍建製,改成幽州城護衛隊,仍歸五城兵馬司管轄。”


    “啊,不裁撤了。”諸葛春一下愣住了,稍後,絲毫不掩飾臉上的驚喜表情,“謝王爺,謝王爺不裁撤鐵甲軍。”諸葛春叩完頭,直挺上身,施拱手禮道,“王爺,卑職心裏明白,您這是給鐵甲軍除奸革弊的機會啊。卑職誠惶誠恐地向王爺保證,趕明兒起,整肅軍紀,興利別弊。啊不,整肅護衛隊紀律,甄別出的貪生怕死之徒,將被清除出護衛隊。”


    蕭歲寒就是要這樣的結果。


    “諸葛指揮使,原先的鐵甲軍安逸久矣,百弊叢生,沉屙宿疾成癰,我給你三個月時間,伐毛洗髓幽州城護衛隊。為了配合你厘革護衛隊,我將從大軍中抽調三十名校尉擔任護衛隊教官,你迴去後給他們安排一下食宿。”蕭歲寒擺手讓諸葛春起身,臉色卻依舊冰冷,“諸葛指揮使,三個月後我要親自檢驗,您應該知道如果我不滿意,那意味著什麽?”


    機會給了,如若再抓不住,隻能願自己命運不濟了。


    諸葛春從地上站起,誠惶誠恐的神色猶在。


    他心裏清楚,接下來的任務更重。


    鐵甲軍躺在床上睡大覺安逸久了,冷不丁沒了安逸,還要馬不停蹄地接受超體力的訓練,可能人人都叫苦,無法忍受。


    他擔心矛盾驟起都指向他,因為每一個來鐵甲軍當差的,他幾乎無一例外地收了人家銀子,有的還不少收,你說,他能不誠惶誠恐嗎?


    “王爺,卑職就算嘔心瀝血,不眠不休,也要把護衛隊訓練成具有鋼鐵一般意誌的護城力量。”


    阿諛奉承之類的話不是誰都愛聽,蕭歲寒怎麽聽都感覺到這話像是在敷衍,他嫌棄般地看著諸葛春,冷冷道:“諸葛指揮使,記住你說過的話。不過,我要的是行動。你現在可以退下去落實了。”


    蕭歲寒那張冰冷的臉看著就令人心驚,諸葛春巴不得立馬從王府消失,在這多待一瞬都是煎熬。


    既然下了逐客令,那還是趕緊滾吧,諸葛春思量著舉手施禮。


    “王爺,卑職告辭。”


    他看見蕭歲寒微微頷首,便後退三步,轉身離去了。


    蕭歲寒看著諸葛春離去的背影,他輕哼了一聲,眼裏露出一抹陰狠,心道:“敢與我陽奉陰違,到時候看我怎麽收拾你。”


    哥哥明早就要離開家,去一個很遠又陌生的地方,他去了母妃和兩個妹妹的寢房,一是告別,二是想說說心裏話。


    臨進去時,哥哥讓弟弟在後花園楓林中等他,他還有話要對弟弟說,弟弟便在靜謐的林子中等哥哥。


    庭院深深,昏黃的院落,月光輕吻楓葉,楓林安詳而寧靜。風兒拂動,婆娑曼舞,枝葉吱吱呀呀。翠綠林間,有一片樹葉於不經意間穿過沉沉夜色,翩然落下。


    高而厚重的圍牆一時間阻隔了牆外的人馬喧闐,蕭雲邈聽見鳥叫蟲鳴,蟬吟蛙唱,聽見葉子在微風中瑟瑟作響。


    有呐喊聲傳來,聲音起初十分遙遠,繼而逐漸變大,那是好多人口中發出的很不同步的大聲喊叫,雜亂得如同噪音,他聽不出那些人在喊什麽。還有馬蹄疾馳的踏踏聲和沉重的腳步聲,他感覺像是鐵甲軍在抓賊,嘈雜聲往別的地方去了。


    前方屋子窄窗露出的光線,在林間映落下一條條明暗不定的斑斕光紋,光線從明明暗暗的林間掃過,就像幢幢鬼影在林中窺視人間。


    蕭雲邈看著映在窗簾上的晃動人影,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母親應該一如母妃般漂亮,否則父親不會與她有私情。母親的性格一定很溫柔,否則父親不會看上她。雖然父親絕口不提關於母親的事,但他經常夢見她,她在夢裏陪伴在他身邊,眼神慈藹地撫摸他的頭發、額頭、臉……微笑看著他。


    母親是那樣的高貴,高貴得不可攀。她又是那樣的美麗動人,美得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閑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


    陡然,蕭雲邈的耳朵翕動,眼神一厲,似乎捕捉到了一種異常聲音,很細微,忽有忽無。如果不是他的耳朵異於常人,他也會忽略。


    那種細微的摩擦聲來自於屋頂,而不是地麵。


    細聽,像是兩個相隔幾步遠的輕微物體交錯著發出。所以,蕭雲邈斷定有不速之客闖入,不是一人而是兩人,膽大且輕功極好。


    蕭雲邈迅速躲開楓林,來到一處幽靜處,傾耳細聽。


    此處,靜得連螞蟻爬行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他感覺闖入者是陌生人,對王府的房屋結構就像他對陌生者那麽陌生,闖入者像是在四處尋找什麽。


    他斷定闖入的陌生者是偷東西的盜賊那種可能性不大,因為幽州王府接二連三發生不可思議的詭異事情,已經傳遍整個幽州城,王府加強了戒備也是盡人皆知。


    除了明崗之外,還有幾處躲藏在黑暗角落裏的暗哨。


    盜賊在這個時候來,純屬不自量力,自投羅網。


    假設他是盜賊,絕不會選擇這個時機,能選擇這個時機來的,就不是為了偷盜,而是為了某種急不可耐的目的。


    不是偷盜,那目標就是父王。


    蕭雲邈閃身而出,走到一個距離他最近的護衛身邊,對他耳語了幾句,隻見這個護衛立馬轉身跑開了。


    沒一會兒,整個王府的警衛三分之二都在悄悄地做著變動,往內庭蕭歲寒、王妃以及兩個郡主寢室運動,亦有大批弓箭手隱蔽在內庭廊橋水榭、亭台樓閣以及花草樹木的陰影裏,幾十雙像狼一樣的眼睛,緊緊盯著內庭的風吹草動,尤其屋頂和房簷。


    蕭雲邈身上除了那把紅寶石蟠螭劍,沒有其他武器,他不想讓蟠螭沾染上血腥。於是,走到梅蘭竹菊花盆處,把上麵覆蓋的花色鵝卵石,揀了幾粒,悄悄扣在手心裏。


    這就是他的武器,他自恃每一粒石子擊中肉體都是致命的。


    蕭雲邈原本想跳上房頂大喊把闖入者嚇跑,但仔細一琢磨不成。你今天把他們嚇跑了,改天他們再來怎麽辦?難道再嚇跑一次?他們沒有達到目的,你嚇跑多少次,他們還會再來。


    賊人自恃輕功超群,絲毫不在意多光顧王府幾趟。但那樣來來迴迴地折騰,王府那些警衛早晚有被折騰厭煩的時候。如果被闖入者趁機偷襲了,悔之晚矣。


    明天哥哥啟程遠行,過幾天他還要去趟漠北,兩人什麽時候迴來,歸期根本就確定不下來。如果他和哥哥都離開家,這兩個輕功了得的不速之客再次光顧王府,他真的不敢想象父王一個人能不能對付得了,畢竟父王不再年輕,體力就在那兒擺著。


    蕭雲邈決定,今晚無論如何,得抓住這個不速之客,他倒要看看是何方妖怪三番五次地給王府添堵。


    嚓嚓聲愈來愈清晰,正在快速接近,好像就是衝著內庭而來。


    突然,便起了一陣風,起得莫名其妙,盤旋唿嘯,翻卷著刮向遠方。然而,與這莫名的風一起刮走的還有風中裹挾的一聲“哎呀”,可能別人沒聽見或者忽略了,但卻於不經意間倏然鑽進蕭雲邈的耳畔,就像野蜂振翅般那麽快,稍縱即逝。


    聲音輕微而細脆,柔弱而甜膩,驚訝之中透出一絲沉靜。


    那絲聲音簡短而促疾,剛剛出口就被發出之人硬生生頓住,凝結在喉嚨裏。沒有深厚功力的人,很難做到,來者應該是高手。


    從腳步踩在琉璃瓦上發出的摩擦之音來分析,蕭雲邈聽到現在沒聽到一塊琉璃瓦被踩斷的嘎巴聲,更能說明不速之客極有可能是高手中的高手。


    遇到勁敵了,他自信還是女中強敵。


    或許今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血腥般的鏖戰正在等著他。


    一輪明月從他肩頭照進,灑下一道巨人般的影子,碩大而黑暗。


    月光下,有人在屋頂奔跑,身形消瘦而細長,披著一頭銀灰月色,遠瞧如烏發覆霜,奔跑速度似乎不次於在平地奔跑。


    腳步聲細微,就像楓葉摩擦著樹枝,未驚破夜的靜寂,卻驚飛在屋簷下做窩的鳥兒。一對對鳥兒,失魂怪叫著,撲棱著翅膀飛向蒼青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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