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贏得公主的芳心?


    趙智想了幾日,都沒有太好的辦法。


    他既沒機會英雄救美,也沒辦法投其所好……凡是他有的,公主都不缺。


    追求一個什麽都不缺的女子,能有什麽辦法呢?


    唯有聽天意,看緣分而已。


    鄂王母妃蘇氏邀請赴宴的日子,正是社日的前一日,長安百姓喜設宴秋遊。


    受邀的周氏、胡英子和董月明穿著華麗隆重的夾纈長裙,戴著金玉珠釵,上了一輛大馬車。


    趙四郎、七郎和趙智騎馬隨行。


    皇帝對同母所出的長兄很尊重。


    如今蘇氏在長安住的,是城南的芙蓉園。


    先帝曾將此園賜給原魏王,李泰去世,當今皇帝登基後又將此園轉賜長嫂蘇氏。


    李象和趙盈在京時,也住在這裏。


    此園占地有三十頃,周迴十七裏,廣廈修廊,連亙屈曲。


    走進其中,步步都是美景,修竹茂林,綠被岡阜,令人目不暇接。


    蘇氏的嫡子李厥封魯王,遙領青州都督、任宗正卿,此時正在長安。


    李厥年紀比李象小得多,自幼體弱,較少見外人。


    當李象追在七郎身後認叔父時,他身居宮苑,跟七郎沒什麽來往。


    他也不會像李象那樣,娶一個屠戶家外孫女做王妃,他的王妃出自太原王氏。


    今日,李厥奉母命設宴請趙家人,顯然也知道內幕。


    說來尷尬,若從嫂子趙盈這邊論,李厥跟趙智同輩;


    但趙智若尚了新城公主,就是李厥親姑父。


    他讓趙智去采荷花。


    趙智心頭一跳,紅了臉訥訥地說不出話,求助般望向趙四郎和七郎。


    七郎笑道:“殿下讓你去,你就去吧!多采一些,不必著急迴來,你四叔作詩需要時間。”


    趙四郎說:“對!我得好好琢磨。”


    趙智低頭說:“是,我這就去,請殿下和叔父們稍候。”


    園中有一個巨大的湖泊,種滿蓮花,如今是八月,許多荷花都謝了,結了一個個的蓮蓬。


    南岸的高地上,建有紫雲樓、彩霞亭等宏偉的宮殿群,掩映在樹木花叢中,如仙山樓閣。


    山坡上有涼堂,湖邊又有臨水亭。


    在這樣的亭子吹著徐徐秋風賞荷,真是心曠神怡,可稱人生一大樂事。


    趙智穿著簇新的天青色圓領袍衫,帶銙上鑲著七彩琉璃,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他跟著侍從走向臨水亭,一路目不斜視,無暇欣賞皇家花苑的盛景,心中患得患失……


    他的爹娘隻是莊戶人家,外祖家是獵戶。


    在這個結親往上數十八代的時代,跟皇家相比,可謂差天共地。


    就是跟長孫家比,再四舍五入也比不上……長孫家是元魏皇室之後。


    唉,比家世是比不上,隻好比容貌了。


    他堂堂天明村第二美男子,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趙智挺了挺胸膛,一步一步穩穩地走上前。


    臨水亭裏,一個宮裝女子背對眾人。


    女子身邊的侍女冷聲道:“新城長公主在此,你是何人?”


    趙智連忙行禮:“華陽侯侄子趙智,見過新城長公主,不知公主在此,在下唐突了。”


    侍女正要訓斥,公主淡淡地說:“他也是被人領著來的,何必為難他。”


    她慢慢轉過身。


    趙智連忙低下頭,瞬間忘了說話。


    不知為何,麵對林邑女王沒有絲毫動容、對倭國公主亦不假辭色的趙智,此時變得慌亂。


    大約是新城公主的身姿容顏實在太美,聲音又太清冷,讓他想起少年時學過的一句詩——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阿彌陀佛,菩薩恕罪,我動了色心。


    新城公主見趙智呆愣愣的,暗暗歎息,她今日來這裏,是皇帝的意思,還有長嫂蘇氏張羅。


    兄長和嫂子們都為她的事而操心,她不得不給一點麵子。


    但她實在沒有心情再嫁人。


    或者說,不想嫁給別有用心的人。


    見公主起身要離開,趙智猛地迴過神,說:“公主請留步!我……我給你講嶺南的事好嗎?”


    公主頓住腳步,重新坐迴墊子上。


    長孫詮流放嶺南不久就病亡了,嶺南……究竟是怎樣可怕的地方?


    她確實想知道。


    趙智成功留住了公主,按下種種心思,輕輕一笑,俊朗的臉上露出一個酒窩。


    他坐在亭子另一側,徐徐說道:“公主一定認為嶺南是蠻荒之地吧?我去之前,也是這麽想的,擔心幺叔在那裏,不知受什麽苦呢……”


    在他的口中,嶺南沒有嚴冬,四季樹木常綠、瓜果不斷……


    “毒蟲長蛇確實也多,幺叔養了白鵝驅蛇、大公雞啄蜈蚣。我家堂弟最頑皮,悄悄把去了毒鉤的蜈蚣放在人的帽子上,蜈蚣爬下來,嚇得人原地亂跳……為此,常被嬸娘責打。”


    從頑皮的堂弟,又說到家裏的其他人、他小時候的事。


    公主什麽都不缺,卻不知鄉村趣事。


    在趙智的口中,趙家永遠是熱鬧的,兄弟子侄眾多,卻沒有大的紛爭,總是喜氣洋洋。


    “祖父最喜歡擺酒席,不是為了顯擺,主要是讓鄉親們沾沾喜氣。”


    “不是我吹,村裏跟我年齡差不多的,都對我很尊敬……好吧,是我輩分高。”


    “人人都說幺叔勇武,我覺得他不如我。”趙智仰著頭,一臉得意:“幺叔少年時,跟我舅舅去打野豬,被野豬趕到樹上,我就不一樣了……”


    公主露出好奇的神色……


    趙智話鋒一轉:“我就不一樣,我被舅舅扛著跑。”


    公主一怔,被這神轉折逗得露出笑容。


    她這一笑,如冰雪初融,一朵朵花滿庭綻放。


    趙智心裏酥酥麻麻的,一本正經地說:“公主,我雖沒有幺叔那樣文武雙全,也不像我兄長那麽會講故事,不如我弟弟們聰明,但是我……”


    他撓了撓頭:“好吧,我確實沒有太突出的優點,但我長得好啊!”


    “林邑女王一見我就向我求親,扶桑公主也說要嫁給我。但我不是隨便的人。”


    “公主,你看一看我好不好?”


    新城公主從未見過如此自戀之人,下意識地朝趙智看去。


    趙智露出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像夏日的陽光。


    他迎著公主的目光,邀請:“公主,我帶你去看竹熊好嗎?我尋一頭最威武的,給你當坐騎。”


    新城公主在宮中長大,嫁給長孫詮數年,所見的都是文雅君子。


    像趙智這樣自戀又燦爛的人,還是第一次見。


    她站起,淡淡地說:“我不慣騎竹熊。”


    這一次,她利落地起身離開。


    趙智朗聲說:“公主,我還有一個故事,可以寫信講給你聽嗎?保證是你沒有聽過的!”


    公主頓住腳步,說了一個“可”字。


    趙智心花怒放,高興得哈哈大笑。


    公主聽到身後的笑聲,沉寂已久的心,竟起了一絲波瀾。


    或許,是向往趙智口中,那個山明水秀、胖墩墩竹熊出沒的天明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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