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官們見狀,善意打趣:“趙都督平日多穩重,今日也失態了。”


    “關心家人,是人之常情!”


    若連家人的生死都無動於衷,這樣的人也令人不敢追隨啊!


    趕到城門,七郎首先看到了圓真大和尚,來不及驚喜,又看到一旁穿著男裝的易青青。


    可左看右看,並沒有趙義的身影。


    七郎退後兩步:“你們不要告訴我,阿義出了事!”


    易青青忐忑地說:“二郎君是出了大事……”


    帶去的狗子阿黃死了,二郎君大受打擊,這是天大的事!


    七郎眼眶瞬間紅了,喃喃自語:“阿義……你死得好慘啊!都是幺叔的錯,我不該讓你去江東!”


    都怪我,我單知道江東水深,沒想到那麽深。


    眼看七郎都要哭出來了,易青青連忙勸慰:“都督您不要傷心,二郎君要是知道你為他傷心,一定會不安的……”


    七郎捶著胸口:“嗚嗚……多懂事的侄子。老叔這心如刀割啊!我對不起二哥二嫂,嗚嗚……”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易青青想起趙義打發她走,選擇留在江東,也黯然神傷。


    圓真欣賞了一會小師弟猛虎落淚,終於忍著笑說道:“趙義沒死沒受傷。”


    易青青這小娘子說話真讓人誤會!


    “大師兄,你不用安慰我。”七郎抹著淚,“對你來說,死亡隻是早登極樂世界,對我來說,就是永別……”


    “悲哉阿義!痛煞我也!”


    此時此刻,他文思泉湧,脫口而出:“……惟爾挺生,夙標幼德。宗廟瑚璉,階庭蘭玉,每慰人心。方期戩穀,何圖逆賊……”


    這悲痛的祭文,旁觀者莫不感傷落淚……


    圓真打斷:“可趙義真的沒死!”


    師弟這《祭文》做得不錯,就是太著急了些。


    七郎猛地被打斷,打了個嗝,瞪大眼睛看向易青青:“阿義沒死?”


    易青青退後半步:“沒死,沒死!”


    “你敢戲弄我?”七郎怒喝。


    易青青連連擺手:“不敢!不敢!二郎君沒死,就是出了事!啊,我看到我師父了,都督,我先行一步!”


    說完衝人群揮了揮手,一溜煙跑掉了。


    七郎不好動手抓扯小娘子,隻能眼睜睜看著易青青溜走。


    圓真在一旁哈哈大笑:“多年不見,師弟還是性情中人!這篇祭文感情真摯,若是寫完,恐怕能流傳百世。”


    七郎甩了甩袖子:“大師兄也來取笑我。那是別人寫的……罷了,不說這個。”


    脫口而出的祭文,是顏真卿的《祭侄文稿》。


    他悲痛之下說了幾句,後麵還有關於安史之亂的內容……還好被及時打斷了。


    確認了趙義沒死,七郎鬆了口氣,不急著追問情況,先把圓真帶迴自己家裏。


    到了都督府,七郎才問:“到底怎麽迴事?師兄好好說,可不許再嚇唬我!”


    圓真微笑:“你是關心則亂,一驚一乍的……”


    作為“幕後黑手”,圓真全程布局、借力打力報答了吳郡顧氏,對事情的經過一清二楚。


    他也沒有賣關子,幹脆利落地把話說完。


    “你那三道錦囊,算得還真準。越王知道了,也誇你‘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


    “趙義留在江東協助越王穩定局勢,此事雖有危險,但大丈夫立足於世,當迎難而上。”


    “這是他的機遇,你不必過於擔憂。”


    聽到顧氏的下場,七郎有種“報應不爽”的暢快感。


    再得知阿義和阿黃的悲歡離合,更是感慨:“人生的機遇,總是這麽突然。如此一來,阿義也是我家第五個當官的,老趙家祖墳冒青煙啊!”


    ……這是算上便宜侄子黑齒常之。


    至於擔任越王府典簽會不會有風險?


    即使武則天真的上位,越王也如同曆史上一樣作死,那也是四十年後的事……


    講真,越王這迴挑了顧氏,看樣子還想對其他三家動手,搞不好活不到四十年後。


    阿彌陀佛。


    心情平複之後,七郎才看著眼前的人:“圓真大師兄?是你?你啥時候來的?”


    圓真:“……你現在才反應過來?”


    剛剛跟你說話的是鬼?


    七郎:“大師兄一來就給我個大驚喜,差點沒把我嚇得就地圓寂!”


    圓真搖頭:“我知道的趙都督,可沒那麽不經嚇……你在遼東好大的名聲,端的是殺伐果斷,連倭國都說你是殺神降世。”


    七郎注意力偏了:“倭國也有我的傳說?”


    圓真帶著一絲驕傲的語氣:“倭國四百艘船被你一鍋端了,女天皇提起你,都又愛又恨,誰還能不知道?”


    七郎:“……恨可以理解,愛又從何說起?”


    ……難道他大唐第一美男子的名聲,已經傳到了倭國?


    圓真解釋:“那四百艘船,是與倭國王室爭權那一方的。”


    這麽一說,七郎就明白了。


    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圓真接著說:“倭國那裏,如今不足為患了。李德謇逼著他們挖礦,就能壓得他們喘不過氣。”


    “我此次來遼東,是想問一問師弟,你接下來意欲何為?”


    七郎神色變得凝重。


    慈惠禪師以天下為棋盤,布下“東南西北”的大局,意圖李唐江山千秋萬代。


    如今高句麗、百濟已提前被滅,新羅是囊中之物;


    東突厥、契丹、靺鞨等草原民族,也被騰籠換鳥、落入“羊吃人”的陽謀中;


    東北這一塊,和曆史上已大大不同。


    ……安祿山就是守衛幽州,養兵自重的。沒了這些外患,無論是安祿山還是什麽山,都沒有養兵的根基。


    再看西域、吐蕃、江東……也都按著禪師的計劃在發展。


    七郎早就知道自己是和尚師父的棋子,但他甘願做這顆棋子,因為他有同樣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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